第9章 禁林探险

夜晚的禁林，深邃而危险。直到站在它前面的这一刻，我才彻底相信了分院帽的话——无疑我是个斯莱特林，但我同样也适合格兰芬多。

        兴奋、向往、渴望，这不该是一个斯莱特林在面对危险时该有的情绪。而恐惧和敬畏压制了冲动和鲁莽，我掏出了魔杖，谨慎地在树上留下记号，随时准备要撤退——这同样不属于格兰芬多所崇尚的骑士精神。

        圆月下的禁林安静地蛰伏着，我们不需要太费力就能看清脚下的路。但冷风渗入了毛衣，渐渐将温暖带走。

        莉莉打了个寒颤：“我该多带几件衣服的，这里真冷。”

        我随手抬起魔杖，在她身上点了点，又点了点我自己的手臂。暖意驱走了寒冷，我动了动发僵的手指，又一次看着自己的魔杖发起了呆。

        保暖咒，我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无声使用保暖咒？

        左手边的灌木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回过神来，举起魔杖看了过去。

        一匹金色的小马驹从灌木丛里冒出了头，它向两边看了看，然后一步跃出，在月光下抖了抖金色的皮毛。

        “是独角兽。”莉莉惊喜地轻呼，“真美，不是吗？”

        “但是很危险，它们的脾气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好。”我说，“不过你说得对，它真美。我觉得我们该脱下斗篷了。”

        隐形斗篷并不能影响神奇动物的嗅觉，在它们面前，我们依然无所遁形。马驹在这里，母马也不会太远，如果让它发现我们这样躲躲藏藏，说不定会生气。

        我们脱下了斗篷，莉莉用了一个缩小咒，将它收到自己的口袋里。小马驹吓了一跳，它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我们，像是在思考这里怎么会突然出现两个人。

        一声轻轻的嘶鸣，银白色的成年独角兽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它看了我们一眼，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冲着小马驹又叫了一声。然后母马领着小马，转身回到了灌木丛的后面。

        我们当然跟了上去。

        那后面是一片湖，湖边围着一群独角兽。有金色的初生马驹，有刚刚变成银色、尚未长角的小马，最多的就是那些美丽高大的成年独角兽。

        所有独角兽都站立着，围在一对母子的身边。那位母亲卧在地上，身边是它的孩子。金色的小马驹还没有睁眼，奋力地蹬着四条细弱的腿，想要站起来。

        “是刚刚出生的小独角兽。”莉莉兴奋极了，“我们过去看看吧，看看独角兽愿不愿意让我们接近。”

        它们通常不喜欢亲近巫师，然而比起男巫，有时候它们会接纳一些女巫。

        我们慢慢向独角兽群挪动着，眼睛紧紧盯着它们，随时准备退回去。有几头独角兽已经看了过来，它们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莉莉身上停留太久，立刻转到了我的身上。

        独角兽发出了警告的嘶鸣，我立刻停下。

        “它们接纳你，你可以过去了，莉莉。”

        我有些难过，我还是很期盼被它们接纳的，毕竟我的魔杖里有它们的尾羽。

        我低下头看向魔杖，洁白的白杨木，还有那根银白色的独角兽尾羽。虽然看不见，但我始终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

        独角兽顺着我的目光看过来，我想它们注意到了我的魔杖。其中最高大美丽的那只轻轻打了个响鼻，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

        我紧张地看着它站到我的面前，然后低下头，用它的角碰了碰我的魔杖。它看了我一眼，然后回到自己的族群中。

        它们把头转了回去，不再阻拦我了。我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了过去。

        莉莉蹲在那只新生的马驹身边，旁边的母马亲昵地用角蹭了一下她的袍子。我想走过去，看得更仔细一些，再一次被独角兽们阻止了。

        小马驹终于站起来了，它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本能地找到了母亲的方向。独角兽们欢快地嘶鸣着，向着天空扬角，以示庆贺。

        莉莉伸出手来，去摸它金色的皮毛。独角兽们没有阻止她，却制止了我想亲近马驹的举动。我们在独角兽群里停留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向它们道别。

        “我们今天果然来对了！”莉莉叽叽喳喳说了一路，“它们真美，我们真幸运，居然遇见了独角兽的出生！”

        “独角兽很喜欢你，莉莉。它们会亲近纯洁干净的生命。”

        独角兽对莉莉的喜爱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它们虽然有时不会排斥女巫，但这样毫无防备地让一个女巫接近幼崽，这种情况我从未听说过。

        禁林深处传出几声嚎叫，我打了个冷颤，发热的头脑像是被扔进了冰水里，一下子清醒了。

        “我们得快点回去了。”我对莉莉说，“这里太危险了。”

        莉莉点了点头，看过独角兽，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为防意外，我们再次找出隐形衣穿上，循着来时的记号一路向外跑。

        嚎叫声越来越近，像是冲着我们的方向来的。我们连忙加快脚步，想要尽快离开禁林。

        一只巨大的野兽突然从旁冲出，挡住了我们前面的路。它伸着鼻子四处嗅着，像是在找什么。

        是狼人！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莉莉紧张地攥紧了我的手，我看向她，压低了声音安慰道：“没事，我们有隐形衣，它看不见我们。”

        莉莉没有说话，她惊恐地看着我。我突然意识到了不对——我能看见她了？

        我们不是穿着隐形衣吗？

        我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狼人——它也正看着我。

        “该死的克劳奇，他给我的是快要失效的隐形衣！”莉莉哭了出来。

        狼人长啸一声，冲了过来。我一把将莉莉推开，顾不上隐瞒什么了，当着莉莉的面变形成了一只狼。

        动物的本能冲击着我自己的意志，我晃了晃神，狼人已经冲了过来，将我冲翻在地。肋骨仿佛要断掉了，我挣扎着站了起来，扑到狼人的身上，与它撕打在一处。

        一个年幼的巫师即使变身为狼，想要与真正的狼人抗衡，还是太勉强了。变身为动物后无法说话，我只能不断向莉莉吼叫，期待她能领会我的意思，快点回城堡去搬救兵。

        然而那该死的、鲁莽、冲动、毫无理智的格兰芬多精神！莉莉没有逃，她留了下来，她提着木棍冲了过来，一棍子敲在狼人的后脑勺上。

        棍子被敲断了，狼人只是晕了一下，我瞅准机会将它扑倒，死死地压在地上。我的魔力要耗光了，几乎要维持不住狼形。狼人在反抗，我撑不了多久了。

        莉莉颤颤巍巍地拿出了魔杖，连着几个昏睡咒打过来。狼人一把将我推开，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恢复了人类的形态。莉莉哭着喊着我的名字，狼人扑了过来。

        就在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我听到了马蹄声。一匹马驹踩着狼人的头跳了过来，落地我的面前。我马上发现自己的形容有问题——一个马人，年轻的马人。

        紧接着又来了三个马人，和第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大。他们手持弓箭，口中发出马一样的嘶鸣声，不断往狼人身上射箭，最终将它驱逐。

        第一个马人走过来，与其他的马人不一样，他有一头白金色的头发——这让我想起了奥德里奇——还有银鬃马一样的身子，面容俊雅，笑容温和。

        “你好。”他向我伸出了手，“还能站起来吗？”

        我晃了晃神，拉住了他的手：“我没事，谢谢你们。”

        “没有自保能力的马驹，就该乖乖缩在马厩里。”红头发的年轻马人说道，他的腔调有些忧伤，连他那不太友好的话语听起来都温和了几分。

        “别这样，罗南，友好一点。”金色头发的马人立刻提醒道，“抱歉，罗南就是这样的性格。我叫费伦泽，这是罗南，那边是贝恩和玛格瑞。”

        “柯洛芙·洛夫古德，那边是莉莉·伊万斯。”

        “你们是霍格沃茨的学生吗？你们应该不被允许进入禁林吧？”费伦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莉莉，温柔的目光里带着一点谴责，“你们不该私自行动的，尤其是在满月的时候。这里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

        “可是你也没成年啊，你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大。”莉莉已经从对狼人的恐惧中走出来了，她伸手去摸费伦泽的马身，眼睛里满是好奇，“你们好厉害，居然能赶走狼人！”

        费伦泽羞红了脸，连忙避开莉莉的手。贝恩冲了过来，冲着莉莉扬蹄。

        “这太失礼了！费伦泽，你居然任由别人像摸一匹普通的马一样摸你！”玛格瑞厌恶地喊道。

        “抱歉，我不知道……我只是感到好奇，我是第一次见到马人。”莉莉连忙道歉。

        “没事的贝恩，她没有恶意。”费伦泽说，“你们先回去吧，别让凯隆发现。罗南和我送她们出去，很晚了，她们独自行动太危险了。”

        别让凯隆发现——原来他们也是偷偷跑出来夜游的。我冲费伦泽挑了挑眉，他向我笑了笑，彼此心照不宣。

        几个少年彼此之间对视一番，都认同了费伦泽的安排。罗南将弓箭握到手里，和费伦泽一起送我们离开。

        今晚月色很好，繁星遍布。我们走着走着，费伦泽突然停下，抬头看着星空。

        “怎么了？”

        “星象变了。”他看上去有些迷茫，“火星……好像变暗了。”

        “这不应该，已经很多年了，行星的运转是有规律的，它不该这么快沉寂。”罗南也望着天空，满脸的不解。

        “打扰一下。”我说道，“请问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马人少年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头。

        “抱歉，柯洛芙，我不能告诉你，马人不可以干预星星的运行。”费伦泽望向禁林出口处，“而且，你该走了，你们的朋友已经等了很久了。”

        朋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奥德里奇从树后面走出来。他手里紧紧地握着魔杖，却没有任何警戒的意思，仿佛只是握着一根普通的棍子。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他的眼睛被树的影子挡住了，看不清神色。

        “奥德里奇？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莉莉惊呼道。

        “从你们离开城堡，遇到独角兽，和狼人战斗，然后被马人救下。”他的声音低沉，有种隐忍的感觉，“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你是说，洛芙差点被狼人杀死的时候，你就在附近，你却没有想过要救她！”莉莉生气极了，“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但那个时候我不能救她，也并不需要我救。”

        “如果没有费伦泽他们，我们早就死了！别告诉我你预言了他们会出现！”

        莉莉就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张牙舞爪地要冲上去打人。我拽住了她，然后看向奥德里奇：“你会告诉教授吗？”

        “什么？当然不会！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是的，你是个斯莱特林，你当然不会告诉教授我晚上不睡觉跑来禁林冒险，因为那会让斯莱特林被扣分。”我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会告诉教授，格兰芬多的莉莉·伊万斯违反了校规吗？”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自私！虚伪！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出卖朋友！”他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从阴影里出来，脸上是愤怒和空前的失望，“你说我们都需要静静，所以这些天我一直没有主动找你，但我以为我们依然是朋友！柯洛芙，你真的把我当成过朋友吗？”

        我被这一连串的质问说得哑口无言，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分了。如他所言，虽然我们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可我们谁也没有说过要绝交的话，甚至今天晚饭的时候他刚刚帮过我。

        可就算如此，他对我见死不救也是事实啊——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反驳。

        一想到在我和狼人搏命的时候，奥德里奇就站在附近，在某个我看不见的角落里冷眼旁观，我就又控制不住那股不断汹涌的情绪。我想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不救我？可是一对上奥德里奇那双失望的眼睛，我就再也开不了口。

        “你没有救我，你明明有那个能力。”

        我知道他有那个能力，那种时候只要他能牵制狼人一点点时间，我都能带着莉莉迅速逃生。而他躲在暗处，即使被发现，也可以用混淆咒脱身。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奥德里奇僵着身子，手上青筋暴起，似乎想把魔杖握断一样。他就那么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身离开。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点疼。莉莉拉了拉我的袖子，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我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对费伦泽和罗南说，“剩下的路我们可以自己走了，谢谢你们。”

        费伦泽摇了摇头，看了眼奥德里奇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你可以信任他的，他不是敌人。”

        “也许吧。”我随口回答道。

        费伦泽和罗南离开后，我们悄悄回到城堡，道过晚安后各自回了寝室。这一路上我没有遇到普林格，也没遇到任何其他人。直到我进了公共休息室，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奥德里奇。

        “我向你道歉。”他把双臂撑在腿上，看上去很疲惫，“但请你相信，我没有救你，是因为我确信你不会有事。”

        “这件事已经没有讨论下去的意义了，今晚我很累，我要去休息了。”

        我向寝室的方向走，奥德里奇跑了过来，拦在我面前。他惊慌地看着我，就像是个即将丢失心爱玩具的男孩儿一样。

        印象中每次见到奥德里奇，他都是骄傲而矜贵的，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会慌乱，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那、那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愿意坦诚了吗？”

        奥德里奇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能说，洛芙。除非你自己想起来，否则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说，这是为了保护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洛芙。”

        瞧瞧我听到了什么？我自己想起来？我被他气得想笑。

        太荒谬了！所有这些不寻常的、令人不安的事情都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却让我从自己的记忆里找答案？是他见死不救，他居然说这是为了保护我？！

        我再也不想和奥德里奇·马尔福说一句话了！

        我冷冷地推开他，然后钻进了门洞，奥德里奇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袍子。

        “不要生气，洛芙，求求你不要生气。”他的脸色苍白，看上去脆弱极了。

        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可我依然拽回了袍子，然后冷漠地对他说：“晚安，马尔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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