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活地狱汤剂
一个月后，奥德里奇如约带着活地狱汤剂，出现在我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她喝下这个了。”奥德里奇摇着手里的魔药瓶，乳白色的汤剂在里面晃动着，泛开一道道银色的涟漪，“去霍格沃茨吧——你提前通知过邓布利多我们今天要去拜访了吗？”
“当然。”我说道。
“那么走吧。”奥德里奇一把抓起趴在玻璃罩上看黑巴克的护树罗锅，塞进了口袋里，然后推开门往楼下走。
今天是工作日，爸爸妈妈一个去了魔法部，一个去了报社，而谢诺菲留斯已经身在康沃尔郡，陪伴在潘多拉身边了。家里除了我，就只有莎莉娅、奥洛（阿拉斯托送给我的护树罗锅）、猫头鹰和家养小精灵们。只需要一个幻身咒，奥德里奇就完美地瞒过了它们的眼睛。
院子里停着一匹黑色的飞马，却无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是夜骐。
“我向邓布利多借的，是海格在禁林里养的那批。”我走过去抚摸夜骐的脑袋，它亲昵地蹭了蹭我的掌心，“如果不是它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以前的事。”
“它很喜欢你。”
“看上去是这样。真奇怪，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会主动亲近我的神奇动物是独角兽。”
明明前世我们第一次去禁林的时候，我和莉莉都被允许去抚摸小独角兽了。
而这一世，独角兽对我似乎有种很强烈的敌意。反而是前世对我并不感兴趣的夜骐，现在居然会主动亲近我。
“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不是吗？”
无论是魔杖，还是独角兽和夜骐，这一世和上一世，从我还没有想起那些记忆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但我们还是我们，洛芙。”奥德里奇说，“好了，我们该走了——还有正事要做呢。”
夜骐屈膝跪在地上，让我和奥德里奇爬到它的背上。
“带我们回霍格沃茨吧。”我把手指缠绕进夜骐的鬃毛里，在它耳边低语。
夜骐站起来，伸展开皮革一样贴在身体两侧的翅膀，扇动了几下，接着就飞上了云端。它的速度很快，剧烈的气流几乎能在我身上割出伤口。奥德里奇把一顶尖角帽戴在了我的头上，然后推了推我的背，让我在马背上趴下。
我的脸埋在马鬃里，耳边是雷鸣般巨大的风声，后背上传来奥德里奇身上的温度。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我天生向往飞翔。
城市、村落、山脉，我脚下的景象几经变幻。我的身体在保暖咒的保护下，依然不觉得寒冷，可气流的轰鸣声几乎要震聋我的耳朵。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一条自溪谷蜿蜒而出的河流，和天文塔的塔尖。
夜骐停在了禁林的边缘，蹲下了身子，让我们从它的背上跳下来。我们小心翼翼地经过海格的小屋，向城堡跑去。
“你有什么计划吗？”奥德里奇推开城堡的大门，红橡木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回荡。
“先去厨房，我们得弄清楚克劳奇教授的食物是不是家养小精灵在准备。”
我从来没有在假期回过霍格沃茨，留校教师在假期里要如何生活，我也不清楚。
厨房就在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隔壁，礼堂的正下方。厨房没有把手，只有门板上画着一副果盘的图。
要怎么进去呢？我看着画像犯起了愁。
“是要说口令吗？”我挠起了头，“早知道找个赫奇帕奇的学生问问了。”
“应该不是口令。”奥德里奇拿出了魔杖，在周围寻找魔法留下痕迹。
他找了半天，探测魔法发出来的蓝光一直没有任何变化。奥德里奇遗憾地收起魔杖：“邓布利多肯定知道怎么进去吧？我们回学校的事，你告诉邓布利多了吗？”
“没有，虽然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告诉他。他连自己都可以轻易舍弃，对于波瑟芬妮·克劳奇这种食死徒，更不会有丝毫怜悯。”
“那就只能想办法找个家养小精灵来问问了。”
可是我们能在哪里找到家养小精灵呢？
厨房就在礼堂的下面，两者之间有通道，供小精灵将食物送上去。霍格沃茨的家养小精灵是不被允许出现在学生面前的，除了总会来厨房偷吃的赫奇帕奇们，恐怕没几个人见过它们吧？
“去公共休息室吧。”奥德里奇说，“它们总要去打扫公共休息室的，我们就在那里躲起来，等它们自己出来。”
奥德里奇转身要往地下室走，我拽住了他的袍子：“等等。”
“怎么了？”
“去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吧。”
“为什么？”
“你没想过吗？现在是假期，宿舍里都不会有学生在住。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都需要口令才能进去，都没有学生了，谁设置口令呢？”
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就在旁边，可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进去。而拉文克劳的塔楼，因为谢诺菲留斯的原因，我去过很多次。每回都能看到一堆拉文克劳堵在塔楼门口，都是被青铜鹰形的门环堵在外面的。
青铜门环可不会因为假期就罢工，只要能答对问题，我们就能进去。
拉文克劳塔楼的入口在城堡九层，我们一路走上去，累得气喘吁吁。
和下面的厨房一样，拉文克劳塔楼的门同样没有把手，也没有钥匙孔，光秃秃的木板上只有那个鹰形青铜门环。我伸手敲了一下门板，鹰嘴立刻张开，用那温柔的、音乐般的声音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这是什么问题？”奥德里奇皱着眉头，有些一筹莫展，“这种问题会有答案吗？”
“言之有理即可，这类问题就不存在真正正确的答案。”
我想了想，对门环说：“善恶是因立场而变的。若站在人的立场上，豺狼吃人就是恶，站在牛羊的立场上，人吃牛羊同样是恶。可如果站在整个世界的立场上，无论是人吃动物、还是动物吃人，只是为了生存而进行的必要行为，不存在什么善恶之分。”
“说得有道理。”鹰形青铜门环打开了门，放我们进去。
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是一间很大的圆形屋子。休息室中有拱形的窗户，墙上挂着蓝色和青铜色的丝绸。穹顶天花板上绘有星星，下面深蓝色的地毯上也布满星星。地板上摆放着桌子、椅子和书架，罗伊纳·拉文克劳的白色大理石塑像伫立在门对面的壁龛里。
仿佛置身于星河之间。我突然想起谢诺菲留斯说过的一句话——“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是四个学院里最漂亮的！”
他说的没错，斯莱特林的地下室华丽却阴暗；格兰芬多的塔楼明亮却拥挤；至于赫奇帕奇，我没有去过他们的公共休息室，但赫奇帕奇的创始人赫尔加·赫奇帕奇，并不是一个崇尚美学的女巫。相比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宽敞明亮，如同梦中世界一般，又处处散发着理性之光。
“真美。”我站在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塑像前，仰视她的脸庞，“我以前觉得格雷夫人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巫，后来觉得波瑟芬妮·克劳奇教授才是。现在看来，她们都没有罗伊纳·拉文克劳十分之一的美丽。”
“那毕竟是塑像，未必和真人完全一样，不是吗？”奥德里奇站在拱形窗户前，打量着窗帘上的鹰形刺绣，“马尔福庄园里有拉文克劳的画像，是和马尔福家的某位祖先一起画的。你如果好奇她长什么样子，改天可以去马尔福庄园看看。”
“没那个必要。”我摇了摇头，“奥德里奇，你现在……都不称呼那里是‘你家’了。”
“马尔福庄园”、“马尔福家”，说得好像他不属于那里似的。想想以前那个奥德里奇，三句话不离“我爸爸”，一有机会就要炫耀一下“我是个马尔福”的幼稚样，我心里慢慢地，涌上一股悲伤。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直觉告诉我，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生硬地转开了话题，“如果没有小精灵来打扫这里，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
“我想我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奥德里奇望向公共休息室的门口，“它已经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蓝色的星星地毯上“咻”的一声，出现了一只大眼睛、大耳朵的家养小精灵。他身上披着一件印着霍格沃茨校徽的茶巾，手里握着打扫用的工具，怯生生地看着我们。
“过来。”奥德里奇语气不善地命令道，“到这里来。”
“你会吓到他的。”我站到了他们中间，把奥德里奇满是恶意的目光隔在身后，“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韦格比知道。”家养小精灵缩了一下脑袋，把拂尘紧紧地抱在怀里，“韦格比认识马尔福少爷和洛夫古德小姐，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的，我知道。我们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韦格比。”我蹲下来，平视家养小精灵的眼睛，“克劳奇教授现在在学校吗，韦格比？”
“是的，小姐。克劳奇教授在她的办公室里，小姐。”
“她吃过午餐了吗——我是说，她的午餐是你们准备的吗？”
“是的，小姐。”韦格比睁着深灰色的大眼睛，我从里面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但是克劳奇教授不喜欢家养小精灵，她从来不允许他们进入她的办公室，韦格比只能把食物放在她的门口。”
“是的，我猜也是。”上个星期她就从未在礼堂出现过，所有食物都是由家养小精灵送到魔药课教授办公室门口的，“那么她的午餐现在在哪里？”
“在厨房里，小姐。”
“你可以带我们进厨房吗，韦格比？”
韦格比这回没有一口应下，他绕过我望向我身后的奥德里奇，眼睛里闪现出一丝畏惧。
“你不用在意他。”不需要回头，我就知道奥德里奇现在一定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不敢欺负你的，韦格比。”
“欺负？不，没有，韦格比没有这样想马尔福少爷。”他拼命地摇头，像是要把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全部摇出去，“韦格比愿意帮助洛夫古德小姐，她对他很好，没有巫师会对韦格比这么好。”
我想开口和他说一句“谢谢”，可是想想多比——就因为我对多比说过一次“谢谢”，他就用蜡烛烫伤了自己的腿。
洛夫古德家之外的地方，家养小精灵都是这样过活的吗？那么后来在莱斯特兰奇家族手下工作的奥布里，也是过着那样的日子吗？
我咽下了那句“谢谢”，跟在韦格比身后，重新回到了霍格沃茨厨房的门口。
韦格比伸出一只手，挠了挠门上的那幅画，果盘里的梨子。梨子咧开嘴笑了，接着门上出现一个把手。韦格比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即使是假期，厨房里也依然有几只家养小精灵在工作。谁也没有理会我们，韦格比带着我们，径直找到了克劳奇教授的午餐。
一杯清水，两块三明治，加起来还没有成年人的手掌大。我把活地狱汤剂滴进了清水里，水立刻沸腾般地冒出了一阵白烟，然后渐渐变回清澈的样子。
“韦格比。”我对家养小精灵说，“今天由我来给克劳奇教授送午餐，可以吗？”
韦格比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然后点了点头。
我把餐盘端起来，忍不住回头问他：“你不担心我在做坏事吗，韦格比？”
“洛夫古德小姐不会。”他充满信赖地、天真地回答我，“她是唯一一个愿意询问韦格比意见的巫师，她不是坏人，韦格比相信她。”
这近乎盲目的信任。
我默默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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