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赴宴左家
沈知笎回了府后便自顾自地去兄长沈迹州屋中随意翻了本地图志出来,若无其事地顶着云双纠结担忧的目光在自己院中坐下,悠哉悠哉地开始一页页翻阅。
云双围着她转圈圈,劝诫的话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姑娘到底要做些什么。
沈知笎丝毫不着急,她了解左鸿,所以在沈夫人拿着左奚秋生辰宴的请帖来寻她时也并不很是意外,只是轻浅浅地笑。
“左娘子是左相的孙女儿,不过说起来我们沈家同他也并无交情,你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了,阿娘自去回绝了她。”沈母拿着帖子说道。
“阿娘不是最想我常出门瞧瞧、结交些小娘子吗?”她不慌不忙道,“怎么这会儿子又想着要回绝了人家?”
“寻常的长安贵女阿娘自然不会阻挠,”沈母暗中焦急,“不是阿娘背后议论他人。只是左娘子其人,阿娘有幸见过几次,委实有些被宠坏了。元元,阿娘是怕你受委屈!”
沈知笎只又将手中书本翻了一页,语气平淡至极:“阿娘不必担忧,元元有分寸的。”
沈母拿女儿没办法,只能姑且让云双好生伺候着,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头疼。
左奚秋而今也很头疼。
她自幼便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平日里便是无法无天从不听任何人说话的,这两日又要生辰,才正开开心心与手帕交寄了请帖过去请了人来赴宴,准备大家在一起快快乐乐地玩耍呢!
原就是好生生的心情,偏偏被祖父叫过去,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便强行让她邀沈家娘子一道。她不过随口抱怨罢了,竟还被大声训斥了几句,自然是又恼又羞,恨不得连带着整个生辰宴都取消了才是,总好过她非要眼睁睁看着不喜欢的小娘子来她府上作威作福!
许是因着左奚秋心里向来藏不住事,府中的嬷嬷婢女们看着她长大,自然也知道她烦闷恼火,不免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所以沈知笎来后既不被主家姑娘待见又被明面上针对连端来的茶水都冷些,这倒也并不稀奇。
她并不在意这些,也懒得理会左奚秋同她那些一个鼻孔出气的至交好友,只是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一旁在石桌上用手指蘸了露水写写画画自娱自乐,便是长乐公主大驾光临她也连眼神都吝啬给一分。
“沈姑娘。”一个婢子乖乖巧巧地端了杯精致的茶盏递给她,“姑娘慢用。”
沈知笎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深红的颜色在茶盏的映衬下显得如同鲜血一般,梅子的清香一点一点渗出,鲜香扑鼻,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怎么是梅子酒?”
婢女不慌不忙:“回娘子,府中厨娘酿的梅子酒最是上等佳肴。娘子……用不惯吗?”
沈知笎平静地笑了笑,掩了面一饮而尽:“我倒是最喜爱梅子酒了。不过这一杯,似乎有负盛名,梅子多了些不提,仿佛还是昨日里才酿制的,也要拿到我面前博个美誉不成?原是我期待早了。”
“姑娘见谅,奴婢这就去与您再端一杯上好的过来!”婢子身为左家的大丫鬟,从来没被个小娘子这样不加掩饰的指责一通,脸上自有些火辣辣的,“还望娘子海涵。”
她趁机看向沈知笎。
依旧是白净明艳的脸庞,同方才半分不变。整张脸上莫说是密密麻麻的小疹子,就连酒醉后微醺的颊间绯红都不见,哪里看得出是对梅子过敏又一杯就醉的样子?
这般看来,左相着实是认错人了才对。婢女心想。
“沈娘子喝下梅子酒后当真没出疹子?”左鸿不可置信,质问婢女:“你是亲眼看着她喝完的?她向来机敏灵巧,说不定是使了什么法子泼了酒不让你发现!你真看清了?”
婢女丈二摸不着头脑,委委屈屈:“回禀大人,奴婢确实是亲眼看着沈娘子将杯中梅子酒一饮而尽的,绝无任何作假的可能。何况奴婢并没有说这是梅子酒,是沈娘子自己闻出来的,若是她真过敏,为何不直说呢?”
要知道,似沈娘子这般貌美的,若是脸上出了疹子,与毁容何异?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不可能!不可能!”左鸿喃喃自语道,像是全然没听见婢女的辩解,“不可能,她明明就是姜苑,她明明就是姜苑!如何会饮下梅子酒后全然无恙?一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她不可能没事的!”
婢女瑟瑟发抖,她从来就没见过冷静自持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如此癫狂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这几日不仅对只是撒了娇不想请沈娘子赴宴的姑娘大发雷霆,甚至还专着人酿了梅子酒请她送去给沈娘子。
分明以往左府从来就没有过梅子酒的!
其实这话不对,左家从前是有位极好酿梅子酒的厨娘,很得府中上下喜爱,尤其是左鸿的一双儿女,左吟章与左莹之都极爱梅子酒,宴客之时也常常请人小酌几杯,品尝过的人无不夸赞的。
姜苑后来也眼馋得很,天子不欲女儿贪杯饮酒伤了身子,宫中的佳酿也从来避着这位小公主,气得她有一日偷偷去了左家硬是磨着左吟章去小厨房端了杯梅子酒过来细细地品。
好喝是好喝,可是小公主一饮就醉不说,脸上还出了好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疹,额头烧得滚烫,吓坏了左家上上下下一群人,左鸿无奈之下只得为儿女捅出的篓子向天子告罪,另请了太医令来为公主诊治。
那时人们才知道,原来姜苑对梅子过敏,轻易连碰都碰不得一下。
所以沈家娘子倘若真的是昔年的姜苑,又怎么会饮下梅子酒而毫发无损?可若她不是姜苑,又怎么会和她如出一辙,无论是眉眼或是五官,甚至就连右眸下一颗小痣都一模一样?
“大人!大人!”管家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打断了左鸿的思绪,激动道:“大人!将军已经回来了!大人快去看看吧!”
然而此刻,相比于与驻守边关多年而未见的儿子重逢的欣喜,左鸿脸上更多的却是错愕与慌张,他急忙吩咐道:“快!拦住将军!莫让他进去后院!”
管家懵了一瞬,怔怔回答道:“可……可是……将军方才换了衣裳就说要先去找姑娘,他说姑娘今日生辰,定要给她个惊喜才是。算时间,而今估摸着已是要到了后院了……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左鸿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完了,完了,全完了。他想。
此时的后院仍旧是二分天下,左奚秋带着她的手帕交在院子里玩耍闲聊,笑声一阵一阵地传出来;而沈知笎只是坐在原处,手上端着杯婢子刚呈上来的梅子酒,梅子的香气一点一点飘进她鼻中,只是再也激不起她一丝一毫品尝的欲望。
倒是奇怪,从前最嘴馋的梅子酒,而今换了身子可以肆无忌惮地享用,她却再没了这样的兴致。
也是,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恐怕也就只有左鸿一个人,还天真地以为让婢子端杯梅子酒过来逼得她碰了,就可以凭借脸上生了疹子来断定她就是那个早该一席草皮裹到乱尸岗去的姜苑,可笑极了。
也不知左鸿听了婢女说她完好无恙时是个什么惊慌错愕的神情,没能亲眼得见他被吓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沈知笎倒是就只遗憾这一件事情。
长乐公主在不远处看着她发愣,自己也有些犯愁。
恐怕是前世欠了祁立璟的,长乐十分恼火,要不然我堂堂一个公主怎么会纡尊降贵为了个沈家小娘子来左家参加左奚秋的生辰宴?
要知道她和左奚秋虽不能称之为素不相识,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也相差无几了。
平日里互送请帖只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免得旁人猜测太子同睿王有仇告到祁远那儿去让两个人都不好受罢了,但是生辰宴至关重要,以往她可从没给过左奚秋这个恩宠的!
若不是祁立璟生怕左奚秋设宴邀请沈知笎是为了给她使绊子害怕心上人受委屈,她何必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前不久才刚起了架的自己的好皇兄要照顾沈小娘子,好不让左奚秋阴谋得逞?
现在好了,左奚秋瞧些也不像会耍小心机的,沈知笎更不必说,冷冷清清地坐在一旁端杯茶盏好似要盯出个窟窿来。
她倒是想上前搭话,也要被小娘子冷冰冰的面容吓得避退三舍才是。
不愧是敢同太子说出“还请慎言”的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正思索间,便听得旁边隐隐传来些骚动,长乐好奇地扭过头望去。
她的婢女也机灵,立即过去打听了情况回禀她:“公主,原是左将军回来了!”
难怪呢!
长乐心中并不意外,近来边关愈发平静,今上不久前便也就召了镇国将军左吟章回长安城,算算日子,倘若左将军挂念女儿日夜兼程奔赴回京,恰巧赶在这时到了倒是也寻常。
毕竟说起来,左将军自妻子因病亡故后便自请驻守边关,算如今已是快十年了,他们父女多年不见,心中自然是想得很,长乐也很是能理解。
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位对亡妻念念不忘后来一直未娶的深情将军,居然能在他女儿左奚秋的生辰宴上盯着她请来的宾客沈知笎看得入了神,甚至还叫了她的小字“元元”,难不成左将军也是这般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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