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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请旨赐婚


沈知笎这两月来倒是常常出入公主府,颇有些家常便饭的意味,此刻便静静等在前厅长廊处,遥遥往着满院子盛开的牡丹出神。

        云双跟在她后面,头埋得极低,再不肯多言。

        “元元。”所幸祁立璟来得极快,立时便打破了这一片沉寂,又好像近乡情怯一般,小心翼翼隔着心上人的衣袖去拉她的手,冰冷冷的,肖似她从来不怎么笑的模样。

        “怎么出来时不多着些衣裳?”祁立璟急忙脱下自己的锦衾披到小娘子身上,又絮叨起来:“而今才不过四月底的天气,有时也偏冷些。你便是真嫌烦,也总要多顾着自己身子才是。”

        沈知笎只是浅笑:“我知道了,到底也无大碍。”

        祁立璟心急,可这小祖宗却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明知道她在敷衍了事也无话可说,只是免不得想着私底下去叮嘱了云双让她好生照看着,然后颇有些犹豫,全然不见往日侃侃而谈的样子。

        “怎么了?”沈知笎抬头看他,午日的阳光不是很暖和,却也照得她眼睛生疼微微眯了起来,“既然让公主往我家中送了请帖邀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祁立璟下意识替她挡住直射过来的阳光,有意要装得漫不经心,语气中流露出的雀跃与小心却已经将他出卖得彻彻底底:“长乐的生辰便要到了,我父皇必然会出宫来看她。”

        沈知笎笑容不减半分,只听得他的声音穿过自己的耳畔。

        “元元,”她听见少年谨慎而喜悦地问:“元元,你可愿与我一道见过我父皇?”

        他们都明白这背后所代表着什么。

        祁立璟的手中沁出薄汗,几乎要濡湿少女洁白的衣袖,她隔着一层薄纱也能察觉出面前这个在朝堂之上从容不迫应对一切的太子掌心骤升的温度,全然像他一片真心,赤忱而坦然地向她表露自己所有的爱意。

        祁立璟在焦急地等待一个结果。

        其实他多么聪慧无双的一个人,在皇宫波谲云诡不见硝烟的战场中也能自己一个人坚持走到太子这个地位上,对于人心的窥视可见一斑。

        所以不是看不出沈知笎看向他的眸中分明不带丝毫真心。

        长乐常常调侃他痴心一片也算得了回报,而今他同沈娘子也可称得上是一双璧人,常常在她的公主府的长廊处静静坐着,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也不见得说些什么亲昵的悄悄话,偏偏气氛旖旎得让旁人都插不进去。

        可是祁立璟身为局中人却最是看得真切——沈知笎不喜欢他。

        他不知道自己接受这个现实用了多久,只是恍恍惚惚地以为,这大概也是足够了——沈知笎同他一样总是面热心冷,交付感情往往显得没有如此轻易,只是古寺相救也许真的让她感动不已,才会一改往日对他的淡漠神色吧。

        他曾经窃喜过。

        无论如何,他觊觎的一轮明月,到底还是落在了他怀中。

        沈知笎愣了愣神,低下头去沉思片刻,再抬眼看他时眼中已满满都是柔和,像是沉了繁星万千,明亮而又皎洁。

        她听见自己的话语清脆如明珠落地:“能见到今上,我自然是欢喜的。”

        祁立璟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颠三倒四同她表明心迹:“我当真怕你不愿呢,幸好你点了头。元元,你放心,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决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比这些青涩的肺腑之言,更悦耳的话昔年沈知笎也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故而一向不当回事。

        她只是轻浅浅地笑,漫不经心地问:“长乐公主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

        “五月初五。”少女得体的笑容有一瞬间微不可查的僵住,所幸祁立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遗憾错过,他接着想起自己的妹妹:

        “长乐的生辰历来都是最为阖宫重视的,往常都是在宫中大办;眼下是她搬进公主府第一年,想来父皇也要出宫来瞧瞧她。”

        偏偏是五月初五。沈知笎喃喃自语。

        二十年前的五月初五她的未婚夫祁远率叛军攻破城门杀尽姜国宫中人,一柄长矛刺入她父皇母后的胸膛,然后眼睁睁看着祁静心一杯毒酒给她灌下了肚一席草皮裹到乱尸岗去。

        那日也是她的生辰。是小公主姜苑十六岁的生辰。

        “长乐公主,”沈知笎不知为何嘴唇有些发干,连带着嗓子都喑哑几分,“我若没记错,长乐公主该是比我小上一些,还不足二八吧?”

        祁立璟一脸的莫名奇妙:“确实如此。怎么了?”

        “没什么。”沈知笎又娇娆娆地笑,“五月初五长乐公主的生辰宴,我一定会来的。”

        祁远,她在心里想,我倒是想看看,见了昔年的姜苑,你又该做何反应。

        她伸手握住祁立璟规规矩矩搁在自己衣袖上的手掌,拉进自己面前轻轻抚摸过虎口上那一处被火燎出的伤疤——他不肯用了太医院的药消去这痕迹,也正因此才在太后面前露了端倪。

        那时太后在听闻自己孙儿的心上人身份并不十分尊贵时也不恼,只是淡然地让他要好好对待人家,千万不要做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她说这样不好,第一次下了重话说倘若祁立璟辜负了那小娘子她便要请旨去废了太子。

        祁立璟将这当成玩笑话讲给沈知笎时总疑心听得她一声不屑的轻哼,而后便是她温婉却又带了几分敷衍的回答:“照这样看,太后也委实是个慈悲的菩萨了!”

        祁立璟帮她抚去额前的碎发,突然莫名想起了被他设计调去江南的左吟章。

        不过是探听到太子殿下在江南的一年也不见得干净,指不得贪墨了多少官饷,便闷不做声告了假一人远赴江南企图拿住他的把柄要挟于他,倒委实愚蠢。

        怎么就不想想呢?太子殿下蔫坏地腹诽,到底是惊才绝艳的少年郎,这些年明里暗里跟着他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想要捉住他贪污受贿的证据献与睿王恒王以求把他从东宫里拽出来后可以谋图个从龙之功,可有哪个真正成功了?

        他身居朝堂那么多年,以一人之力抗衡睿王恒王而不落下风,又岂能是泛泛之辈?

        祁立璟有些骄傲,手指微动,轻轻包裹住沈知笎贴在他掌背的柔荑,少女抬头看他一眼,他有些忐忑,却看见她轻轻一笑,仅一瞬就让他沉沦。

        五月初五。他在心中默念。

        待到生辰宴见过父皇,思及此祁立璟心情不免有些激动,他便可请旨赐婚。

        与他年少初遇一眼欢喜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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