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煦
柳煦下了课业就带着从他爹书房里翻找出的扇子去竹苑，象牙的扇骨质地温润圆滑，绘的是冬雪红梅，面上洒金，半圆的扇柄下坠着金丝和一个红玉髓。
昨日翻找时就觉此物最为称心。
柳煦站在院外踱着步，寻思着待会长孙思衡出来该如何同她赔礼道歉。
只听见院内传出戒尺啪啪的声响“不熟，五句错处，重新再背。”
尔后又传来朗朗读书声。
等有半晌，如此几次反复，那戒尺声不断，一声比一声响亮。
里方念书的声音却逐渐地低下，颤抖着，渐渐字句模糊。
苏齐出来换茶水，见柳煦在门口等待也只摇摇头“司业今日格外严厉，柳公子再等会吧。”
“他平日也如此么？”果真百里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齐还未回话，里边的戒尺便又抽打下“不过武训几日，书本知识便几近忘却，读了新的便忘了旧的。莫不是几日玩耍就把知识都喂到马肚子去了？”
柳煦早忍耐不住径直推门而入，见长孙思衡手间红肿有些心疼“司业这话好生蛮横，武训亦是学业。殿下不过忘了些许，也不该如此责罚！”
少年朝气蓬勃而直爽不羁。
长孙思衡也略微惊讶他的出现，含着泪看百里昭脸色微沉，为柳煦暗暗叹口气，他怎的就来了。
百里昭看他进院一番话，拿着戒尺的手顺势背到身后，面上收了几分怒气，敛了嘴角的笑意，柳煦么？到自己赶上了。
“你是那家的孩童？”
看着百里昭见生人的眼光，柳煦略微惊异“我……”
回味他的话，孩童二字戳心，司业不过大了他几岁，如此一说倒显得他些许幼稚，柳煦憋得小脸涨红。
“回大人，应是当朝柳尚书长子柳煦。”魏安行礼。
百里昭轻摆戒尺，缓缓念着“哦——柳煦，可是阳煦山立的煦？”
什么阳煦山立，柳煦不知只能含糊答应“嗯唔。”
“倒是辜负了，敢问柳小公子师从何处？”
辜负什么呀！师从——柳煦顿住了，抬头看他。
“我好叫人让你先生把你领了去。”
柳煦见他眉眼含笑便背后一阵寒凉，完了完了，完了呀！
柳煦硬着头皮作答“秦，秦老。”
“秦老最是师严道尊，怎教出如此弟子？”百里昭轻声讥讽着。
柳煦也不知该如何，消了最初的气焰，低着头像个认错的孩子，他站在院中突兀而不知如何进退。
“弟子贸然闯入，顶撞了司业，是弟子之错，弟子给您赔不是。然……”柳煦一扬身前衣袖跪下。
“知错即改及可，就罚你将《尊师》一文抄录十遍明日交上，你同太子殿下交情颇深，愿挺身而出，为师甚敬，便允你代她受罚罢，魏安十下。”百里昭将戒尺递去。
“是。”魏安接过戒尺。
这下柳煦傻眼了，原是想带走长孙思衡的，怎得如今把自己也栽进去。
魏安站在他跟前轻唤“柳小公子？”
柳煦抬眼咬咬牙伸出手，“啪，啪，啪……啪”
木板击掌，一阵发白红肿发麻，继而第二下。十下后，那手便红肿疼痒。
百里昭看着那十下打完，瞥了一眼长孙思衡，那豆大的泪珠流着，看着也委屈极了，到底心软“好了，罚也罚了，如此便罢，你们都回去吧。”
“是。”拜谢后二人便起身欲离去，苏齐进来扶长孙思衡，给她递了帕巾拭面。
“哎呀，公子，你今日真的鲁莽了些。司业到底是司业，唉。”司南看他手心红肿暗中叫苦，这回去怎得同老爷交代。
“无事，我扇子呢？”柳煦仍记得送扇子，司南便把锦盒给他。
长孙思衡微肿着眼出了院门，见到柳煦有些许不好意思，依旧行礼“今日多谢。”
“殿下客气，殿下身子金贵，柳煦不过替殿下挨了几下竹板。”柳煦奉上锦盒“那日柳煦鲁莽，未曾赔礼，这是家中锦扇，还望殿下喜欢。”
长孙思衡接过锦盒回之一笑“你有心了。时候不早，我先行一步。”
见她展露笑容，柳煦也舒心了一些“恭送太子殿下。”
苏齐送长孙思衡入了轿子便走回来从袖间递过一个瓷瓶“这是司业的凝肤霜，比寻常膏药好用些许。柳公子今日替殿下受过，殿下会记着。”
“百里，百里司业的？他……那殿下知道么？”柳煦心情复杂。
“次次皆是魏安暗中传递，且司业不愿明示，殿下自是不知。”苏齐轻道。
柳煦接过瓷瓶“不知也好，知晓了殿下难免多思多虑。”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柳煦旋开了瓷瓶，药草清凉，质地滑腻，倒是好药。
看着手间的红肿，柳煦拎着药瓶走着“待会找人回家报个信，我们去秦老那蹭饭。”
“是。”司南应着。
秦老正在屋内整饰着竹简“哟，柳煦，你怎来了？”
“闲的无聊来看看您。”柳煦傻笑着进了屋，寻了个边角坐着让司南为他上药。
秦老闻着药味见他手掌通红“你这跟人打架去了？挨了哪个讲师的竹板子，倒是狠！”
“没有。”柳煦喏喏着。
“定是你皮痒惹了什么事，才挨了揍。”秦老夹着竹板数落他。
柳煦红着耳根子不理他“秦老，你可知阳煦山立？”
“阳煦山立，应为性情如阳，品行如山。是你爹对你的期许了。”秦老捋了捋胡须。
原是此意，想起了百里昭那句辜负了，登时火冒起来，原是说他性情鲁莽，品行不端。
柳煦正怒着无处撒气，那知魏安翻墙入院。
“魏安，你怎得又翻我墙，下次不许翻墙！”秦老嗔怒道。
魏安笑嘻嘻的对着秦老行礼“秦博士，柳小公子，我们大人说了，为了不妨碍公子抄录，特赠膏药以消肿。还望公子能与秦老多多交流一下师道。”
便把那药瓶放在桌上又翻身离去。
“师道，什么师道？你去百里那儿惹事啦！”秦老放下了竹简，抄起案桌上的戒尺追去
“你个混账小子，给我把话说清楚，真是给我丢面子，居然还敢来我这蹭饭！往后别再说是我教的。”
柳煦赶忙绕着桌跳着躲闪“秦老，我那有惹事，不过被司业训斥几句罢，我都受着了。”
“我真的知错了，秦老，你看我手，我手都这样了，我那敢做什么坏事。”柳煦举着红肿的双手。
秦老追得气喘吁吁又追之不及，一扔戒尺“你个混小子。”
柳煦也在心里咬牙切齿着百里昭那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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