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夏天的雨来得快也赶得急，徐月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天空灰蒙蒙一片，从远处飘来一块巨大的乌云，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她连忙伸手降下车窗。

        女生今天穿着一件枣红色的t恤衫，宽松的蓝色阔腿牛仔裤包裹着笔直纤细的长腿，她懒懒地窝在副驾驶座上换了一个姿势，看着雨水大力地打在玻璃上溅起的水花，徐月久一阵皱眉。

        杨琼西进经纬集团已经有四个小时了，眼瞅着到吃晚饭的时间，可是还是没见她有出来的苗头。

        徐月久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细嫩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手机屏幕，半晌呼出口气，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但还没等她拨出杨琼西的电话，对方倒是打了过来，声音温温柔柔的，和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性格大相径庭。

        “月月啊，我今天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吃饭了。”杨琼西话语里的抱歉能从电话那端溢出来，她犹犹豫豫地说道，“时总今天要约我一起吃饭。”

        徐月久的脸皱成一团，她早点预料到自己在经纬门口等杨琼西也是白等的话，就在家里坐着吹空调了。

        女生明艳白皙的脸上露出一点不开心，片刻她又敛了情绪，眼睛打量车内的全貌，小声嘟囔道：“那你的车子怎么办啊？”

        “麻烦你帮我停在我家门口的停车位，我会叫我的室友帮忙把车子挪进车库里的，你回家的打车费姐姐给你报销，以后再请你吃饭，好不好？”

        对面的诱哄政策极其管用，徐月久思考片刻决定妥协，嘿嘿一声坏笑：“那我要吃明月楼家的私房菜，你不可以小气哦。”

        明月楼的私房菜价格昂贵，徐月久自己掏腰包都有些心疼，一直听杨琼西说这家扣肉不错，她想下次去尝尝。

        “行行行，”杨琼西对她一直都很大方，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到时候你最喜欢的桂花酒再让老板给你装上两瓶。”

        “成交，”徐月久和杨琼西一拍即合，登时就来了精神，从座位上直起身子，“那我就不影响你吃饭了，就这样了。”

        “好好。”

        杨琼西挂了电话，转身走进办公区的大门。

        那个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拿着员工放在座位上杂志翻看的男人闻声抬头。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合体的裁剪更突显他的宽肩窄腰，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微微敞开，斜斜靠在办公椅背上，见到杨琼西走近才合上杂志，掀起眼皮问道：“还有同伴吗？不然我们一起吃晚饭也行，多加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杨琼西轻叹一口气，耐心跟时闻解释起来：“是我们单位的一个实习生，今年就要毕业了，在我们这儿工作到上周末就结束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因为工作占用她的时间。”

        “哦，是这样啊。”时闻眼睛微黯，重新坐回自己的原位，重新翻起杂志。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指到晚上八点的时候，杨琼西早已饥肠辘辘，她饿火中烧，手里的杂志像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烤面包，恨不能把它一口吞下。

        时闻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潺潺雨帘，黑睫微压，深邃漆黑的眼睛凝重地看着道路上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一言不发地默默站着，一点也没有想去吃晚饭的意思。

        杨琼西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是夜晚八点三十了，她手里攥紧包包的带子，抚过自己饥肠辘辘的肚皮，犹豫着要不要跟时闻约下次再吃饭，自己饿的实在头冒金星，要马上开溜了。

        时闻到底还是能感知到身边人的想法，在九点十分的时候，随着助理常乐的推门而入，他居高临下地看向耷拉着眼睛的杨琼西说道：“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杨琼西回家就跟徐月久打电话吐槽，时闻约她吃饭时候，眼神那个含情脉脉温柔似水，让她以为采访时候能来场艳遇，还特意找借口去了趟卫生间补喷香水，重新擦了口红。

        谁知道他硬生生要等常乐，三个人一起吃饭什么旖旎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

        徐月久那时刚从家门口的便利店出来，手里提着一大袋子零食，住宅区里的小店里她最爱的桃子汽水卖光了，只能顶着大雨出来逛逛。

        她把手机换只手拿住，电话开着扩音，另一只手拎着袋子，冒着风雨往家里赶。

        “有那么惨啊？”

        “当然了，当时的情况比我跟你形容的惨上好多倍！”

        杨琼西啧啧嘴巴，告诉徐月久自己当时坐在餐厅快要饿疯掉，上菜时连淑女形象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往肚子里填食来着，最后吃饱还打了个嗝，不知道时闻有没有听见。

        徐月久笑成她这是偷鸡不成反噬把米。

        杨琼西贴着面膜，躺在床上摇头晃脑，表示时闻这种工作狂自己可是无福消受，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不体贴女生，就是个摆设，还不如摆设能挂挂衣服晾晾鞋子。

        徐月久刚好走进公寓楼，把两个上行键都摁过之后，站在门前的地毯上向外甩伞上的水，笑嘻嘻地跟杨琼西说：“及时醒悟，回头是岸。”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身影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劈开雨帘走上楼前的台阶。

        女生脸色微变，快速地说了句有事情，下次聊，就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女生把伞柄捅在肚子上利落地收了折叠伞，然后大步走进轿厢摁亮12楼的按钮。

        电梯门徐徐关上，只剩一个小缝的时候，又应声而开。

        男人高大的身影踏进轿厢，伸手摁亮16楼的按钮后默默立在门前。

        徐月久翻了个白眼，冤家路窄，另一个电梯也快到了，你怎么不乘那一趟。

        不知道是时闻高大的原因，还是电梯里突然多出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空气变得凝滞。

        徐月久面无表情地开始打量电梯里的一切，从打着广告的发光牌子到身侧拎着的一大袋零食，最主要还是面前默不作声的男人。

        想起来时闻是谁之后，脑子里不由自主地跟高中时候的男生作比较。

        五官更凌厉了，个子貌似也长得更高，最主要的一点，变得更有钱了。

        时闻手臂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应该是某个高奢的定制款，徐月久认出后不禁咋舌，高中时候时闻为了一千块钱就要在冷饮店打一个月的工，现在随随便便一件衣服就要上十万，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她的目光打量完时闻一身价值不菲的衣服，自然而然地朝前看向轿门，谁成想正对上时闻若有所思的目光。

        男人乌黑色的碎发之下，浓密漆黑的睫毛微压，沉邃清冷的眼里盛着灯光。

        看到对方紧盯着自己，女生挑挑眉毛，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担心刚才出去一趟雨水把脸弄花了，下意识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男人唇角上扬，眼眸清亮锋锐：“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看你呢？”

        徐月久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艳的脸一时间鼓得像个刚出锅的小包子：“你看，随便你看。”

        她后悔地肠子都青了，真是脑子被门夹扁，才会蠢到主动跟时闻搭话。

        “我也不介意你看我，大大方方地看就是了，干嘛像做小偷一样，”男人衬衣领口的扣子散开一粒，不经意之间露出清冷的脖颈线条，闲闲立在轿门之前，“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呵，”徐月久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时闻一定是在套话，坚决不能承认自己和他有关系，她敛起所有情绪，握紧身侧的拳头，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和时总这才是第三次见面，连熟悉都谈不上，哪里能做对不起你的事？”

        最后几个字是徐月久从牙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的，一字一顿，充满杀气。

        时闻只当听不出来其中意味，点点头也不去拆穿她。

        门上显示屏的数字出现十二的时候，门应声而开，徐月久大刀阔斧地走向门口，气势汹汹地对时闻说道：“麻烦你让一让。”

        时闻极其绅士地向一旁挪了一步，给女生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就在徐月久迈出电梯门的时候，身后的男人不急不缓地叫住她：“喂。”

        “干嘛？”徐月久没好气地回头，如果不是这里的装修和家具是她亲自挑选，是她特别喜欢的类型，她真想扛着徐年年那只懒猫彻夜搬家。

        时闻伸出修长的手指，在自己冷峻的脸上一言不发地悄然点了点。

        徐月久看得一头雾水，以为时闻在用小孩子那种“羞羞羞”的方式，嘲笑自己偷看他还不承认的事实，顿时紧锁眉头。

        拜托，你都是二十四五岁，要奔三十岁的人了，还用这种小把戏丢不丢人！

        女生光明正大地白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开门进屋。

        临睡前徐月久洗脸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白皙粉嫩的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一块黑色的痕迹，她明明记得从杨琼西家回来的出租车上还照过镜子，那就是回家之后，再次出去之前弄上的。

        一想到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觉中，顶着这块黑迹逛了几圈便利店又撞上前男友，她就一阵恶寒，紧紧裹在被子缩成一团。

        时闻肯定看到了，但是怎么不出声提醒自己，徐月久扼腕，他就是故意看自己出丑，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停止了杂志社的工作之后没过多久，徐月久顺顺利利毕业了。

        每天开始混吃等死的日子，她不是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就是看着视频学着做最近大火的帕梅拉舞蹈操。

        直到顾月清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还在兴高采烈地看着综艺嘻嘻哈哈。

        顾月清看她刚毕业两周，上次催促成效甚差，母女感情好不容易缓和，便也不再急着催促她找工作，只说在年前在公司里找个职位稳定下来，目前可以暂时舒缓一阵子。

        徐月久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急忙找到遥控器把电视调成静音，小心翼翼地摁下接通键：“喂，妈妈？”

        顾月清单刀直入，言简意赅地说道：“你还记得，你韩阿姨要办聚会邀请我带上你的事吗？”

        “记得记得，”综艺正播到最精彩的游戏环节，徐月久盯着无声电视胡乱应答道，“不就是明天吗？”

        “对啊，就是明天，”顾月清格外有耐心地说道，“明天妈妈来接你，带你做造型做头发，不要忘了。”

        第二天，某处聚会现场。

        两个年轻男人百无聊赖地站在二楼阳台处，一人站的笔直，一人伏在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陆续续驶进来的豪车。

        厉冉皱着眉头坐回白色的椅子之上，摇晃着酒杯里的红酒，放在鼻尖下面轻轻嗅闻：“说是聚会，实际上就是相亲大会。”

        一旁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领口最上面的纽扣未系，笔直修长的长腿藏在黑色长裤之下，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碎发，他饮了一口杯中的红酒，从栏杆上直起身子：“我爸不着急。”

        “我爸也不着急，都是我妈她们一群女人瞎忙活，”厉冉把双手叠在脑后，懒洋洋地向后靠去，“可真羡慕你，能借口忙事业，我什么也不会。”

        时闻偏偏脑袋，唇边挂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不会？就学习咯，谁都是从不会慢慢过来的。”

        “切，你少来，跟你客气你还当真了”厉冉从座位上站起，同样倚在栏杆上吹风，“看到喜欢的女生，你肯定第一个上。”

        “无聊。”时闻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厉冉皱着眉头：“好酒是用来细品的，就像女人，沉淀越久越有味道。”

        话音刚毕，他扫了一眼刚刚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车上下来的母女二人里，女生袅袅婷婷，虽然穿着黑色的晚礼裙，明艳姣好的脸上却未曾沾染半点世俗的痕迹，清新自然如一支刚出水的清圆芰荷。

        他立马转头对时闻说道：“我改变了想法，我觉得清纯与美艳交织在一起才是风情万种。”

        时闻顺着他的眼神瞥了一眼楼下巧笑倩兮的女子，目光淡淡的看向厉冉：“她不行。”

        “为什么？”厉冉瞪圆眼睛。

        时闻轻笑：“我的。”

        “哦！”厉冉眯着眼睛打断了时闻的话，一脸坏笑地伸出食指戳戳时闻，语气里的揶揄漫出天际，“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话毕，他借口替爸妈招待客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没一会就出现在楼下的女生面前。

        我的前女友。

        前女友三个字被厉冉生生截断，时闻见他没那份心思继续听也不再辩解，反正已经是前女友了。

        厉冉一向不信这种俗话，做事乖戾张扬，只用来暂时搪塞时闻罢了，要是厉冉真的大张旗鼓想要追求她，又管他什么事。

        他垂着眼眸扫了一眼底下那张粉面含春的面孔，看着厉冉在她面前讨好的笑容，捏着酒杯的修长手指骨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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