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孟言晞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晚上得早点回家，林初柠白天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也有点筋疲力尽，于是吃完饭，两人坐电梯打算去一楼大厅结账，然后回家。
电梯刚到一楼，林初柠才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包厢，她让孟言晞先去买单，自己又坐电梯上到八楼，拿了手机出来，电梯还在十楼停着。
她站在电梯门口，低头看手机上的消息，孟言晞说她先去地下停车场开车，让她下来后直接去路边等自己就行。
林初柠回了个好字，消息发出去的同时，电梯发出‘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电梯门打开，林初柠正要抬脚往里走，却在看到电梯里站着的人后，迈出的步伐顿在了原地。
电梯里站着一男一女，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手臂垂在身侧，眼眸微低，而女人穿着红色的露肩长裙，摇曳生姿，正侧头笑意盈盈地看着男人，不知刚说了什么，唇边是还来不及遮掩的娇羞，两人并肩而立，看上去格外般配。
门开的瞬间，男人似是不经意地抬了下眼皮，清冷淡漠的眼神和傍晚时分在高架上看她对视的那一眼，半分无异。
好几秒的寂静，终于引起了红裙女人的注意，她转头疑惑看向站在电梯外面的林初柠，友好地问：“小姐，你要上来吗？”
林初柠转开目光，朝红裙女人微微一笑，嗯了声，正要踏进电梯。
电梯门正好在此时准备合上，宴随眼神微变，手疾眼快地按下开门键，才避免了一场意外的发生。
林初柠白着脸走进电梯在另一边站好，想了想，还是偏头对宴随说了声：“谢谢。”
宴随神色未变，像是没听到似的，一声不吭，目光平视着前方。
倒是红裙女人朝她歉意地笑了笑，替宴随向她回了句：“不客气。”
林初柠扯了下唇，转回头没再说话。
半大不小的电梯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林初柠站在两人的斜前方，不自觉挺直了背脊，眼睛盯着面前的反光镜假装发呆。
她是真没想到，在这半天不到的时间里，居然能碰到宴随两次。林初柠原本以为，和多年不见的前男友发生一次撞车追尾事故就已经很尴尬了，没想到更尴尬的是直接碰到他和女朋友，三个人还共坐一趟电梯。
魔幻得就跟拍电视剧一样。
身后的女人突然开始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得格外甜腻：“我看你刚才在饭桌上没吃什么东西，是工作太忙，没胃口吗？”
宴随声音淡淡：“还好。”
女人闻言，语气更加体贴关切：“那待会儿直接让司机送我回去好了，你刚出差回来，身体肯定很累，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像是没认真听，随意应了声‘嗯’。
……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林初柠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却意外有种恍惚感。
她记得，以前宴随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两人谈恋爱那会儿，她的话很多，两人呆在一块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宴随只会用宠溺炙热的目光看着自己，静静听着，就算是说话，也是像刚才那样，只会给她三四个字的简短回答。
偶尔她不满意了，便会像个袋鼠一样搂着宴随的脖子，变着法冲他撒娇逗弄，宴随被撩得面红耳赤，实在无奈，才会低着声音在她耳边说些她爱听的情话。
他看似高冷寡情，实际占有欲强到近乎偏执的地步，大多时候，他对她都是温柔宠溺，体贴入微的，可一旦林初柠和其他异性走得稍微近了点，哪怕只是多说几句话，她都能感受到他强烈的目光，以及私下禁锢的拥抱，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可是当初他对林初柠的爱有多热烈，后来她的不告而别，对他造成的伤害就有多严重。
每一次的午夜梦回，林初柠的愧意就会多一分，所以她只能故意屏蔽掉一切有关他的消息，把他从世界里剔除，假装这段荒唐的故事从未发生过。
如今再见，他不仅功成名就，成了位高权重的宴总，身边有着温柔体贴的佳人相伴，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了。
林初柠忍不住悄悄偏移视线，往旁边的反光镜看去，哪知目光刚撇过去，却猝不及防和反光镜中宴随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瞳黢黑一片，像是裹着一层化不开的浓墨。
“……”
偷看不成反被抓包，林初柠飞快收回视线假装若无其事，实际上心里已经尴尬得脚趾扣地了。
恰好电梯这时到达一楼，她像看到救星似的，率先快步跨出电梯，急匆匆地往外走。
孟言晞的车就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灯很好认，林初柠径直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上去，车门不受控制被甩上。
孟言晞被吓了一跳：“你干嘛？怎么像是后面有鬼在追你一样？”
林初柠撇撇嘴，说：“我觉得我今天确实撞鬼了。”
“？”
她幽幽看向孟言晞，“你猜我刚刚碰到谁了？”
“……谁？”孟言晞被她的表情弄得怔愣了一下，再一琢磨，也反应过来了：“贺……宴随？”
“还有他女朋友。”林初柠靠回椅背，到底没把自己偷看宴随被抓包的蠢事说出来，主要吧，太丢脸了。
“啊？”孟言晞脑子宕机了几秒，消化着这个过于震惊的消息，可是她印象中宴随怎么是单身？
没等她把疑惑说出口，林初柠微眯眼盯着前方，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喏。”
几米开外，一辆迈巴赫同样停在路边，宴随和红裙女人站在旁边，一位司机模样的男人下车来恭敬打开后座门，女人没上车，而是站在原地对宴随说着什么话，看上去是很熟络的样子。
孟言晞的话卡在喉咙，余光悄悄打量林初柠的神色，想要瞧出点什么端倪。
林初柠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盯着看了几秒，忽然又觉得无趣，回过神，见孟言晞在看自己，顿觉莫名：“你看我干嘛？快开车走啦。”
银色跑车飞速从迈巴赫的旁边呼啸而过，宴随的思绪被那嚣张的轰鸣声拉回现实，眼底的温度也在这一瞬间慢慢散去。
面前的戚诗月还在说着什么，可内容他一个字没听进去，只觉得这声音太吵，太闹，于是他略略抬眸，淡声打断她，话却是对着旁边的钟余说的：“钟余，你先把戚小姐送回家。”
“是。”
戚诗月止住话音，一脸错愕地看着宴随，眼底带着意外和失落,她没想到，自己刚才在电梯里假意矜持的说辞，他居然当真了。
她轻咬唇，略带期盼地说：“要不你也上车吧，待会儿在半路上把我放下就行，你刚出差回来，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宴随抬手看腕表，声音愈发冷淡：“不用，我已经叫了家里的司机过来，时间不早了，你上车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戚诗月也不好再找什么借口，只能维持着脸上温婉的笑容对宴随道别：“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说完，便弯腰坐进了车里。
钟余把车门关上，在宴随的示意下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刚系好安全带，却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看到戚诗月来不及掩饰的表情，眼神阴冷，面上满是不耐，和刚才在外面时完全就是两个人，哪还有半分温柔大气的气质。
钟余心一惊，像是窥探到什么秘密似的飞快收回视线，装作不知情般发动了车子。
宴随刚回到家，就接到了老爷子打来的电话。
老爷子中气十足，听声音看不出半□□体不好的迹象：“把诗月安全送到家了吧？”
宴随抬手松了松领结，随意应了声‘嗯’。
“好，送到家了就好。”老爷子语气满意，可停顿几秒，又想到什么，问：“是你亲自送的，还是又让钟余开车送回去的？”
老爷子倒是了解宴随的性格，思绪也还算清醒，没被自己臆想出来的喜悦冲昏头。
宴随眉眼轻淡，把话抛回给他：“您说呢？”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了，老爷子被气得咳嗽了好几声，宴随只听着，不说话，谁知道他那是真咳还是装的。
今晚这场饭局，是老爷子一早安排好的，宴随还没坐上回南城的飞机，他就来了电话，说是前阵子住院太久，这几天在家吃什么都感觉嘴里没味儿，所以今晚在江庭府订了包厢，让他回来后直接过去，爷孙俩一起吃顿饭。
宴随今天忙了一上午，也没多想，主要为了老爷子身体着想，便随口应了下来，哪知到了包厢，看到戚老爷子和他旁边的戚诗月，他才反应过来，这顿饭，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饭吃到尾声，老爷子又找了个借口，说是要跟戚老爷子叙叙旧，让他先送戚诗月回家，实际是想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宴随早就坐不住了，闻言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便没拒绝，两人一同离开了包厢。
一切都在朝他预料中的方向发展，除了——
意外出现的林初柠。
好像他这二十五年的岁月里，所有的意外，都只和她一个人有关。
电话里，老爷子还在拐着弯，苦口婆心地劝他，说什么，他年龄到了，公司现在在他手上也很稳定，是该谈恋爱，考虑下人生大事的时候了，然后话头又绕回到戚诗月身上，说她很喜欢他，是个好女孩，两人多接触接触。
这话老爷子从今年年初就开始说，宴随已经听了不知多少遍，往日他只听着，不当一回事，挂了电话便抛却脑后，可今天，他却总觉得烦躁。
“爷爷。”他忍不住出声打断宴老爷子的话，眉头紧皱：“我不喜欢她，以后别再这样了。”
“不喜欢她？那你喜欢谁？”宴老爷子冷哼一声，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他用来敷衍自己的说辞，忍不住激他：“你要是把你喜欢的女孩带来，无论是谁，就算是你说明天要结婚，我也不拦你。”
宴随沉默不语，眸色渐深，良久，他抬手揉揉眉心，随口找个理由就把电话给挂了。
落地窗前，万家灯火亮起，拼凑出南城最美的夜景，可宴随的眼前，浮现的却是刚刚林初柠的样子。
微卷的长发被挽至一侧，一袭无袖掐腰长裙，五官精致勾人，皮肤白皙如瓷，神采明艳张扬。
哪怕是无意识的小动作和小表情，都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宴随没有收起手机，而是点开另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把她的手机号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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