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向前
一个午后。
立夏正躺在庭院的树荫下昏昏欲睡, 奶油草莓色的魔神充当枕头，闭着所有的眼睛和祂的人类一起休憩。
他刚从非洲回来，难掩风尘仆仆的气息。
在手机铃声响过第六次的时候, 盖提亚终于烦不胜烦的睁开眼睛, 金瞳情绪沉锐, 苦大仇深的盯着人类的电子造物看了一会儿。
祂抬手拿过手机，眨了眨眼睛, 随后立夏的意识进行接替, 蓝眼睛看着排列整齐的六个未接来电, 一阵纳罕。
他对于这个号码实在没有印象，不等回想, 又接到了第七个。
接通, 透过扬声口的人声有些失真, 以至于立夏在一同是是是的万能回应，挂断通话后才回想起电话另一端的人是谁。
是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大学同学, 只是毕业之后大家就渐渐失联, 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七八年没有过联络了。
这次的突然联系，是邀请立夏去参加大学毕业的十年同学会, 说大家都在, 问他要不要去。
如果错过这一次，下一次能再凑齐这么全的人, 可能又要等十年了。
立夏摇摇头, 猛然回忆起来还在大学的时间真的很怀念, 也不禁有点感怀。
毕竟人的一生是没有很多个‘十年’的, 一直等一直等, 就会有人中途退出, 再也不会回来。
立夏看了眼对方通过社交软件发来的坐标, 沉思片刻后敲了敲还在闭着眼睛装死的魔神。
入手触感很像布丁，‘祂’睁开密集的眼睛，慢吞吞的融汇进立夏的影子，回归他的体内，成为魔力洪流的组成。
立夏捂住口鼻闷哼了几声，在他的理解中，对于魔术师而言，魔术回路就像是神经的脉络。
每一次的魔力调动，魔术运用，体内都会有着抽离……或者游动的触觉。
既然打算出门，立夏对着镜子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镜面中对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年轻到有些青稚。
时间的流动在他的身上，只是一场错觉。
出来接立夏的人正是打电话通知他的大学同学，上野。
已经从上野同学成为上野先生的男人，看到那个人一身衬衫西裤，搭配深红的针织衫，魔法学院风的外套搭在胳膊上。
他在电车上走下。
上野看着立夏，深感他们仿佛不是同一代人，自己已经是个资深社畜，没有变强但是受困头秃。
藤丸立夏依旧还和过去一样，他看起来更像个男子高中生，有着描述少年一切美好的特质。
“好久不见。”
在上野先生的愣神里，还是藤丸立夏主动打破沉默。
上野看着那张年轻的脸，突然就产生了一点尴尬，明明毕业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再见，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走吧走吧，我带你过去……这边这几年重新进行了城市规划。”为了气氛不陷入尴尬，上野强装了如指掌，对道路规划的合理性开始夸夸其谈，“比以前绕了很多，也容易迷路。”
――同学会很没意思。
上野心想。
这好像不是一次同窗之间的好久不见，而是一次商业会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带着一样的笑脸，说着自己的工作，还有几个人当即拍定之后的合作。
当然，其中有酒精的作用。
酒醒之后一切未知。
藤丸立夏在喝果汁，没有几个人围着他，以至于他的身边反而是最安静的地方。
“抱歉。”上野先生在推拒了几杯酒后来到立夏旁边，“早知道就……”
就不会叫你一起过来了。
“真是的上野，成为王牌销售之后就不喜欢和我们来往了嘛。”不认识的脸。
“算了吧。”不认识的脸，“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年上野就和……呃、谁？啊，非常抱歉，和佐藤的关系是最好的。”
是‘藤丸’。
酒精作用下，上野头疼欲裂。
“你还好吗？”少年一如昨日，是校园时代最清澈的记忆，担心、关怀。眼底的温和。
他停顿了一下，这样问道“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先回去？”
“但、但是……”
这个时候走掉，肯定把他们都得罪干净了吧。
“没关系。”立夏笑着，他起身，在一众坐着的人里，明明并不优越的身高却显得高大，“大家！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今天就先走了。”
“欸？真假、这么突然！”不认识的脸。
“喂，佐藤！”又叫错了。
不等上野在心里一一纠正这些人的错误，他就看到立夏抬脚向外走去，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上野先生有些慌张的追了上去。
“等一下……大家，我去看看他。”
酒吧的门落上之前，上野先生听到内里再一次热烈起来的氛围，仿佛一切不过插曲，所有的尴尬都不值得在意。
“像这样就好啦。”藤丸立夏笑着，“我和大家本来就很久没有过联系，所以是我来做就无所谓，谢谢上野来陪我……晚一点再回去吧。”
身为资深社畜多年的上野先生，自认心硬到像在公司杀了十年的鱼，却在这一刻感到想哭。
一定，是酒精的错。
镜片有些脏，有点看不太清楚藤丸的脸，他拍着他的脊背，像是两代人。
哭泣像咳嗽一样，没有办法忍耐。
“我送你回去吧。”立夏查了一下地图软件，将上野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就这样支着他走进深夜。
上野先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于是他在多年堆垒的怠倦里闭上眼睛，带着困意，只本能的跟着立夏的脚步。
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自己似乎不是踩在实地，而是踩在干燥又柔软的什么东西上，一步又一步，似乎很容易陷进去，从而万劫不复。
垂目，镜片上的斑花波澜，似亿万只不断在滚动的眼球。
水声、潮湿的气息，
耳边似乎有海涡卷动的错觉。
上野先生沉沉的睡过去，感觉有人在说话。
“为什么不讨厌他们？”是谁。
“因为我喜欢人类。”这个声音是藤丸。
“……丑恶、低劣，可鄙，像是妖异在人间的集会。”是谁的声音。
“没有办法否认……不过这也算是努力生活的一环吧。”藤丸的声音说“我的理想是研究苦难。”
一声几乎讥讽的嗤笑。
“更本质，更根本的，人类原本的痛苦，在第三世界，在更偏离主流视域的地方。”年轻的声音带笑。
“所以今后也拜托你了，请务必……与我一起去世界的尽头，盖提亚。”
魔神分享古老的权柄，与他共享一切。
在这世上。
他将不死，他将不老，永远精神明亮，永远意气风发。
上野艰难睁开困倦的眼睛。
他看到天上的星星像眼睛，明亮的转动着，注视着永远年少的人在深夜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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