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打的就是你
大家伙儿瞬间想脚底抹油。
联防队员哪里会放过到手的肥肉, 配合极为默契地拦截成网。
周秋萍却不慌不乱,只惊讶地喊:“弹棉花也投机倒把了?还有没有王法啊。人家不晓得这么大的被套应该用多少棉花, 拿过来确定也有罪啊。你们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
众人刹那间冷静下来,对啊,床上用品的尺寸光凭嘴说搞错了怎么办,哪有实物妥帖。
周秋萍还在委屈呢:“我本来是进城卖知了猴的,现在天冷了没知了猴,我就想接点弹棉花的活回去干了再送回来。总共才接了三单活,不信你们自己看,哪里有倒卖的紧俏物资?”
被拦在楼上下不去的顾客接二连三地开口帮腔,为了他们好不容易买到的床单不被没收,所有人都红口白牙地赌咒发誓, 被罩是他们自己从商场买来的,就是为了弹棉花。谁家倒卖就倒卖这点儿东西啊。
联防队员叫众人吵得头晕眼花,一时间下不了台。
他们是收了好处才大晚上的跑这趟宰肥羊。可现在羊没瞧出来有多肥不说,连刀都找不到,还怎么宰下去。
这几人偷偷交换眼色,琢磨着是坚持把人带走还是就在这里敲点竹杠算了。
周秋萍也不敢追求纯粹的公平正义,见状赶紧摸香烟递过去, 可怜巴巴道:“几位同志, 你们抽烟。也不晓得我得罪谁了, 居然报假警害你们白跑一趟。”
她有心直接塞钱消灾,又怕当着围观群众的面, 联防队员会面上挂不住,只能摸出两包烟。
联防队员也尴尬,接香烟时都没想好要不要继续下去。
楼梯口突然冒出个尖利的声音:“你就是投机倒把,你倒卖国库券!”
方红英跑上楼, 伸手指着周秋萍,“我亲眼看到的!”
周秋萍怒极反笑。
她原本对这位尖酸刻薄的女人没多厌恶,因为虽然这人自我感觉良好又爱占便宜还故意当众让她没脸,但这些都是小打小闹,也没让她伤筋动骨。她忙得要命,懒得跟这种小人纠缠。
可是现在,她恨不得抓住这女人,直接摔下楼。二楼估计摔不死,摔她个高位截瘫才好!
方红英还在得意洋洋,说话声音尖利夸张得活像是在演戏:“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倒卖国库券,扰乱社会主义经济市场,要抓去坐大牢!”
她原先不想这么直挺挺地冒出头,就想躲在后面看周秋萍被抓去派出所。
哼!一个没文化的个体户,也敢跟吴克明勾勾搭搭,害她当场下不了台。她今天就叫她晓得厉害。
可惜这几个她找来的联防队员不愧都是街溜子出身,干啥啥不行,光会伸手要钱。喝了她的酒,吃了她的肉,拿了她的钞票,居然连个小小的个体户都带不走。
她绝对不能便宜了这装腔作势的女人!
周秋萍眼睛死死盯着方红英,忽然喊出声:“是你说国库券能当钱用的!我去信用社问过了,根本不是这回事。我还以为你搞错了呢。好啊,原来你是故意的,你存心害我。”
她激动地指着方老师给联防队员看,“就是她,她拿五块钱的国库券过来说是国家新发行的钞票,她说国家现在准用国库券了。”
方红英惊呆了,没想到自己还被绕了进去,她慌不择言:“我没有,是他们,我看到他们倒卖国库券。”
这话可真得罪了一堆人,叫联防队员挡着没能闪人的顾客们毫不犹豫地站队周秋萍,集体指认这疯狗乱咬人的女教师:“就是你,我们看到了。你一个人民教师还欺负个体户,你要脸吗?”
方红英愈发着急,扯着嗓子喊:“好多人,她跟好多人交易国库券。不信你们搜,国库券肯定还在这里,好多国库券。”
这回联防队员也懒得再听两边掰扯,直接推开周家母女,气势汹汹地闯进宿舍开始搜查。
外面的顾客都吓坏了。虽然私下交易国库券这种事就没断过,但真要被政府抓到,还是能动真格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为了明天的被单力挺周老板到底,还是赶紧明哲保身置身事外。
没等他们纠结完,经验丰富的联防队员就搜出了一个包。
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整整齐齐的一沓子国库券。最上面的那张面额足有50!这么多国库券,总价值起码上万了。
他们哪里知道,除了最上头的几张以外,下面的全是百元面额的国库券。这一把国库券的金额实际高达23,000。
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全都缩回了脖子,乖乖,光这么多国库券,就够这倒霉的个体户喝一壶的了。人家这么有钱,实在轮不到他们同情心泛滥。
方红英激动得一张脸通红,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这么多国库券,全是她私下倒卖的,她在犯罪,她要蹲大牢!”
周秋萍呸了一声:“你瞎了吗?两眼睛珠子是窟窿啊,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刚从信用社买的国库券,你是说信用社倒卖国库券吗?”
真掰扯到信用社门口,她也不怕。即便是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不被她说破信用社上下以新换旧好提前兑换国库券的事,那些金融干部也会一口咬定这都是她从信用社买的国库券。
没想到联防队员也不是吃干饭的。领头的那人立刻冷笑:“好有钱啊,万元户都没你这么阔气,一出手就是上万的国库券。不搞投机倒把,你哪来这么多钱?带走,去派出所好好交代你的罪行!”
话音一落,这些联防队员便如狼似虎地扑上去,直接拖着周秋萍就走。
他们可没空听她辩解。能拿出上万块国务券的,那绝对是肥羊。羊只有进了圈,才能放心大胆地宰呀。
周高氏吓得魂飞魄散,伸手试图想要拽住女儿:“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是土匪吗?”
外面闹得惊天动地,平常雷打不动的两个小丫头也被吵醒了,哭着喊外婆喊妈妈。
可怜周高氏只能一手抱着一个外孙女儿,哭着在后面追:“你们土匪,你们不讲理,秋萍啊秋萍。”
周秋萍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两只胳膊叫人拽得生疼,整个人跟麻布口袋似的跌跌撞撞被拖去了楼下。只能听着阿妈和两个孩子的哭声却无能为力。
方红英欢喜如过大年。
呵!她看这骚货进了联防队还怎么了?馋男人馋成这样,她满足她。联防队可全都是男的。愿意怎么骚就怎么骚。
周秋萍被拖得头晕眼花,一直到学校大门口,她眼睛瞥到旁边教学楼跟人说话的男人,才扯着嗓子大喊:“吴老师,你要害死我了!”
吴克明正和领导说话呢,闻声转过头,见状吓了一跳。
妈呀,周秋萍怎么被抓了?她叫人抓走了,他的床单被罩怎么办?
吴克明立刻冲过去,拦住联防队的人:“同志,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秋萍已经迫不及待地喊起来:“吴老师,你把包丢在我那边害死我了。他们非要说包里的国库券是我用投机倒把的钱买的,那不是你们学校用来发工资的吗?我动都没动一下,封条还在上面呢。你看看,你的包我都没动。”
吴克明满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她闹的是哪一出。可他也知道,国库券不允许流通,私下交易是违法的。
他正沉吟着要怎么接话,周秋萍又满腹委屈地嚷嚷:“早知道这是祸头子,我就不买你的了。你还说它利息高,我买了整整500块呢。我们农民挣钱容易呀,我们全家几年的积蓄都搭进去了。”
吴克明端了铁饭碗,还能挖空心思到处找钱,自然不是木讷的人。
他立刻顺水推舟,做出如释重负的模样:“同志,你们真误会了。这个包是我的,周秋萍同志全家积极主动支援国家建设,愿意认购国库券。结果我拿给她的时候,把包落在她那儿了。里面的国库券的确是要发给我们学校职工的。”
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听他这么说,好些人撇嘴。
哎呦哟,这学校老师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真会坑人。
端国家饭碗的人被迫认购国库券也就算了。人家一个农村来的个体户,做点小买卖也不容易,居然也叫你们盯着坑。
吴克明可不管名声,要是周秋萍真被带走了。他明天拿不到床单被罩,那就是能不能继续在卫校呆下去的问题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保住周秋萍。
联防队员十分狐疑:“你说的是真的?这些国库券真是你的?”
周秋萍大喊:“当然是真的!这些都是崭新的国库券,今年刚发行的,就是学校从信用社才拿回来的。”
旁边不明所以的群众面面相觑,也觉得她说的有理有据。倒卖国库券的大家也见过,谁收上来的全是崭新的国库券。那零零散散,1块5块10块的都有,从没见过这样的。一般老百姓当年就是认购,也不会上来就是五十一百啊。
吴克明点头:“当然,除了我们这些单位,谁会认购这么多国库券?”
方红英原本还等着看好戏呢,却不料半路杀出了这个程咬金。她急得大叫:“他撒谎,他们奸夫□□,里应外合,这个是在倒卖国库券!他……”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响彻云霄,也打断了方红英滔滔不绝的咒骂。
她捂住面颊,难以置信地看着吴克明:“你打我?”
吴克明脸色铁青:“打的就是你,你个栽赃陷害的臭破鞋!”
本来按照学校规定,6月份他就得完成新生的床单被罩采购工作。可那笔钱被他放银行吃定期利息了,8月份才到期。
他舍不得几百块的利息,就想再放一放。哪知道这两个月物价疯涨,定期存款的那点利息根本填不了飞涨的价钱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现在根本就买不到床单被罩。以前合作的被单厂,人家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底,根本抽不出空接他的小单子。
要是周秋萍出事了,谁帮他度过眼前的难关?他这事严格来讲,属于挪用公款。搁在前几年严打的时候,可以直接蹲大牢的。就是现在,一旦被学校发现,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周秋萍正式认定了这点,所以才敢大胆地向他求救。
吴克明恶狠狠地瞪着方红英,大声喊道:“公安同志,我要报警!这个臭破鞋女流氓一直在骚扰我。明明在乡下有丈夫有孩子,却抛夫弃子,还要伪装成大姑娘非得嫁给我。她一直骚扰我,严重干扰了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并且随意制造流言蜚语,让我和一切跟我有正常工作接触的女同志都痛苦不堪。我要告她流氓罪!”
呵,稀奇了,女流氓哎。
虽然说严打的时候也有女流氓被枪毙,可那毕竟是少数。没想到今天,大家还亲眼目睹了女流氓的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 _,之前有小伙伴提出过让周秋萍花钱找人打冯二强,周秋萍不会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混混绝对不会讲义气,有钱的单身女人在他们眼里天然就是肥羊。她掏钱干这事儿就是主动给人送把柄。对于混混来讲,直接霸占了周秋萍这个人不是更省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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