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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结案


有时候本是没关系的,但别人一问,所有的委屈就像是开了闸一般,怎么也收不住了。

        沈言枝长到这么大,恐怕只在电视剧里见过鞭子抽人之后血肉绽开的情形,如今打在自己身上,才知是实打实的痛。

        这若是在穿越前,她受了这种程度的伤,那不在医院里躺一个月并且在爸妈面前哭上一大场,的确是说不过去的。

        但是自从穿越到这里,她似乎真的是孤身一人了,虽有个妹妹相互依偎,但毕竟严格来讲,两人才刚认识几日,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亲厚,最多算是对小妹妹天然的宠爱。

        沈言枝大概是一夜之间长大的,独自像个泼妇一样打走来要债的柏家人,挤着微笑安慰发抖的妹妹,又奋不顾身地卷进这样危险的案子里。

        而她甚至还不曾彻底适应这里的环境,脚上的绣鞋一样穿得很不习惯。

        现在被杜行舟这么一问,沈言枝的眸子里登时便盈满了泪水,有些哽咽地道:“疼。”

        这个“疼”字一出口,泪水便绝了堤。

        沈言枝哭的时候习惯张嘴,五官都调动起来,比婴儿强不了多少,之前就有人说,她是哭起来最投入的一个。

        一张颇为清冷的脸,皱皱巴巴哭成一团,杜行舟的心上似乎被倒了一坛子醋,酸楚感铺天盖地而来。

        他安慰人的经验似乎不多,一双手抬起又放下,想要把她拥在怀里,却又觉得方才已经足够唐突了,怔了半晌,终于伸过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沈言枝哭累了,泪眼朦胧地道:“我们是不是该去接应郁公子了?那些坏人抓到了么?”

        杜行舟显然早就忘了郁子都,淡淡地道:“放心,他能应付得来。”

        沈言枝想了想郁子都吃东西的样子,总觉得杜行舟这话不太靠谱:“那我们也快过去吧,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说完,她便转身要下山,刚走几步,腿上一软便倒了下去,幸好杜行舟眼疾手快,在沈言枝的脑袋撞到地上石块之前,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是有些慌了:“娘子还好么?可是伤口疼?为何脸色这么差?”

        沈言枝被他箍得难受,皱着眉头忍痛道:“还不快送我去医馆”

        杜行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把手伸到她的腿弯下面,将她打横抱起,快步向山下走去。

        等沈言枝包扎完伤口从医馆出来,郁子都那边已经升堂了。

        他们在后山最深处的一处楼阁里,抓到了正准备去“享用”沈言枝的神棍仙师,也就是亦苦口中的“大人”。

        此人法号呈一仙师,是雁清观的上届观主,传言于半年前外出云游,将观主之位传给了师弟呈二仙师。

        谁知,这外出云游只是个幌子,他很久之前便开始偷偷在雁清观的后山修建楼阁,为他的飞升计划做准备。

        半年前,这些楼阁终于落成,他便按照事先算好的方位,住进了最深处的一间。

        这个呈一仙师,也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了一本秘籍,记载了一种飞升的方法,便是在特定的位置,建造出特殊排列的楼阁作为阵台,在每间屋子旁边都画上道符。

        最后,便是抓来七七四十九名适龄的少女,以她们为祭助自己飞升。

        那亦黎和亦苦,都是呈一仙师的座下弟子,替他办这些脏事,妄想最后能攀上飞升的捷径。

        至于亦黎所说与师兄亦期发生龃龉,以至于下毒杀人云云,实则是因为那亦期无意间撞破了亦黎的计划,因此被灭了口。

        而那汉子丁大,也是因为看到道士骗婉娘,以防万一被斩草除了根。

        不过,郁子都将他们都搜了身,并一一看过了那张玉佩的画像,都说没有见过,而那日骗婉娘的道士,也站出来自己招了供,说是叫亦然。

        郁子都听完呈一仙师的供词,气得直拍惊堂木,大骂此人是“黑心烂肺的臭道士”。

        沈言枝与杜行舟赶到时,郁子都正骂的兴起,见他们过来,这才收敛了火气。

        亦然的右脸上,并没有婉娘所说的那道疤痕,传婉娘来辨认,也只说是有几分相像,具体是真是假便不敢确认了。

        沈言枝却很坚定:此人绝不是那日幻梦中看到的道士,他那凌厉冰冷的眼神,自己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有些发毛,因而决计不会认错。

        但奈何没有证据,亦然又干脆地招了供,沈言枝只好暂时作罢。

        问完每个人的供词,郁子都便命人将堂下的道士们都收了监,与沈言枝和杜行舟一同去看被抓的少女们。

        少女们被安置在衙门后面的厢房,正聚在一起等着各自的家人来接。

        先是来了一对年迈的父母,抱着自己的女儿便是一顿痛哭,不出半柱香的时间,这些少女的家人们便都到了。

        婉娘的爹娘和哥哥都来了,先是久别后的喜悦,拉着她问了几句之后,她娘轻叹了口气:“我家婉娘尚未婚配,如今被不明不白地掳走了这么多天,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娘亲们纷纷叹气。

        “是啊,姑娘家最要紧的便是名声,如今可如何是好?”

        “我家茵茵也未出阁呢,不知王家知道了这事,会不会悔婚。”

        “”

        重逢的喜悦似乎已被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悲愁,沈言枝听的心里直冒火,恨不得马上给她们上一堂思想课,好好批判一番这些莫名其妙的封建言论。

        沈言枝险些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控制住了,在心里无声地骂了一句:狗屁的名声!通通都是胡说!

        她正在脑中想着措辞,打算用一些温和的说法来劝她们,这时,婉娘突然开了口:“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何必觉得低人一等?若是议亲的人觉得此事于名声有损,那便也不算是良人,不嫁也罢。”

        沈言枝默默在心里给婉娘竖了个大拇指。

        在场又不少少女附和道:“婉娘说的对,我们没做错什么,只管堂堂正正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即可。”

        “没错,大不了便不议亲。”

        “我想一直在家陪娘亲。”

        “王家哥哥是个明理的人,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

        所幸在场的没有什么特别执拗的父母,他们见自己女儿都这样说了,也没再多讲什么,纷纷说“我家女儿开心就好”,或者“别怕,爹爹愿意养你一辈子”之类的话。

        婉娘带着爹娘和哥哥来谢沈言枝,沈言枝与她闲谈了几句,突然想到了丁大的事。

        正好,婉娘也问到了这个:“沈娘子,丁大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沈言枝点了点头,有些不忍心地道:“对,凶手已经伏法,也算是有个宽慰了,你莫要太伤心,以后肯定还有很多好儿郎呢。”

        婉娘轻轻笑了一下:“我心中只有他一人,既然他不在了,我也便不想再嫁给旁人。”

        一旁的哥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不愿嫁便不嫁,你发现,哥养你一辈子!”

        婉娘抱了抱哥哥,语气颇为坚定地道:“我有手有脚,哪能吃一辈子闲饭?御河边十里长街,多得是做生意的女掌柜,我会做账本,会织布绣花,就算是到码头扛大包也不在话下,一定能养活自己的。”

        沈言枝顿时眼前一亮:“你会做账本?”

        婉娘点头道:“会一些,爹爹在布行做账房,我从小便跟着他学看账本。”

        沈言枝热络地拉住婉娘的胳膊:“我在御河边有一间铺子,叫沈记饭馆,生意特别好,我记账记不过来,对银钱一直糊里糊涂的,你可愿意来我这里。”

        “工钱你放心,绝对按照临安城的最高标准开!”

        婉娘粲然一笑,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这时,之前一直缩在角落里那位少女的娘亲来了,看着不过三十岁,头发却已经花白了,母女俩抱在一起,缩在墙角哭成一团。

        沈言枝急忙过去劝慰,说了好些话,才让她们平复下来。

        这少女名叫月娘,爹爹早逝,一直与娘亲相依为命,家中光景不好,她娘日日给人浆洗衣服换些钱,月娘则在富贵人家做丫鬟。

        半年前,月娘的东家搬离了临安,她便被遣散回家,家中失了个银钱来源,日子愈发艰难了。

        不用月娘开口,沈言枝也知她被单独带走那日发生了什么,这种事情在现代尚且不好接受,又何况是在古代。

        沈言枝耐心地劝说道:“方才婉娘说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换一个词,呃惩罚自己。”

        “万万不可自己轻贱自己,咱们清清白白,又有何惧?”

        她突然想起那日,郁子都对叶师师说的话,又补了一句:“即使是秦楼楚馆的红倌人,也多的是身不由己,甚至好些都曾是贵人家的小姐,若是不偷不抢,其实便没什么抬不起头的。”

        这时,旁边一个少女开口道:“月娘做茶的手艺可好了,还会插花点香呢!”

        沈言枝眼睛又是一亮:“你会做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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