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四月二十二，头一天选秀，满宫里的妃子都去了，外头的人只羡慕她们入宫享受荣华富贵，哪里知道这荣华富贵的酸楚，困在方寸间，没有宠爱便罢了，还没有自由，除了高耸的宫墙就是年年月月都相同的一方天空。这么个能出去放风的好机会，哪里能不去呢。

        除了宫里的妃子，还有各家王妃世子妃，选的是她们的儿媳妇或者是丈夫的妾室，好不好还要她们也看看。

        今年天气好，苏锦嫦做主，安排在御花园里，搭了彩棚，摆了茶果点心，待选秀女就在彩棚前候着。

        苏锦嫦来的迟些，搭着水碧的手上了台子，众人跪拜行礼。

        “起来吧。”苏锦嫦笑着免了礼，往主位上坐了。

        下面的秀女听到上头响起的声音清越，如珠玉相碰，果真是宠妃，只这声音就让人听过不忘了。只是没人有胆量抬头看她，听到叫起声便小心翼翼地起身，垂着眼睛不敢乱看。

        苏锦嫦打开名单看了两眼，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家，重新合上名单，道：“今日便要定你们的去留，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前一阵子储秀宫里发生的事你们也都知道，无论是怎样的结果，好好儿的来，好好儿的回，否则莫说是你们自己，便是家里，几辈子的脸可就没有了。”

        众人诚惶诚恐的应了是，刚进储秀宫时两个秀女互相看不对眼，给对方使绊子，结果有一个弄瞎了另一个的眼睛。

        还有一个没歇做皇妃的心思，偷跑出储秀宫往太极殿那边去“偶遇”皇帝，结果差点被羽林卫给杀了。

        她们不做皇帝的妃子，即便是做王妃，也要争个正妃的名头，所以互相之间也总是看不对眼，但有两件事，她们都不敢了。

        苏锦嫦挥挥手，闻翎会意，下去安排。剩下八十五名秀女，这一遭要留下八个正妃，十六个侧妃三十二个庶妃，落选的还不足三十人。分了九组，闻翎先带了第一组进来。

        水全福打开名册念名字家世，头一个就是定国公家的女儿，姓高，名雅的，是德妃的侄女。

        高雅盈盈跪拜，那一身茜色衣裳衬得她越发肤白如雪，娇俏可人了。

        苏锦嫦往德妃那边看去，德妃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嘴，见苏锦嫦看她，她略笑了笑，张嘴无声：“留吗？”

        苏锦嫦挑眉，点点头，朗声道：“留。”

        德妃紧跟着将高雅的牌子放进宫女端着的托盘上，“留。”

        瑾妃也是留，后面的再不说，自然都是留。

        水全福得了示下，唱道：“定国公府，高氏女，留。”

        高雅磕头谢恩，由下头的嬷嬷带到西边的彩棚下坐了。高雅知道，她肯定会被留牌子，高家自韩家倒了之后算是一家独大。虽说有何家和苏家掣肘，但这两家新贵，要动高家的根基，还是很难。

        水全福继续念下一个，“太常寺卿，柳氏，静姝。”

        柳静姝款款下拜，一截柳腰嵌在衣裳里，行动间似弱柳扶风，苏锦嫦心道好一个病美人。

        这一个还是留了，听说庄王妃很是看好柳静姝，她留了，其他人也是跟着留。

        三品以上的妃子才有资格决策，其他人只是来凑个数，不过她们吃个点心看这些年轻姑娘被挑来选去，似乎为自己出了一口气，一个个幸灾乐祸。

        只有苏锦如，缩在人堆里一个字都没说，揪着帕子只盯着鞋尖瞧。

        她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五六年，直到何家安插的钉子找上她，让她挑唆二皇子三皇子反目，但那兄弟两个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哪里能随便挑拨开呢？她思来想去，最后把目光定在冷宫里的江氏身上。

        江氏魔怔了，但凡稍微留些心，就知道江氏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说是淑妃害得她早产难产，抢了她的孩子。

        她想着小孩子家，分辨不了是非，三皇子又是个脾气很冲的人，若叫他知道自己的亲娘被苏锦嫦害得关进冷宫，让他们母子分离，届时一定要闹一场。

        那嬷嬷花了好长时间接触到了行珈，终究带了他去见了江氏，果真回去之后就同寄琤疏远了，十天半月也没去箫晟宫请安。

        还不等她笑出声去，三皇子就往她宫里扔了一条死蛇，半夜阴恻恻地站在她床边，冷笑着告诉她，“你若安心待在这里，看在你和我娘是姊妹，我见了你，还要称你一声苏柔华，若你再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当时差点吓晕过去，在家时她的那些兄弟八九岁上都是正读着之乎者也挨老师手板的小孩子，哪里能想到皇家养出来的这些孩子太吓人，心思缜密不说，手段厉害，他说要让自己死，她半点都不怀疑。

        行珈说完了，大摇大摆推门走了，吓得她半个月没睡好觉。

        现如今她才知道，何家那钉子早就换了姓，不知道听的哪一家的，她成了出头椽子，最先烂的就是她。

        现在她想找个人庇护，也不知道该找谁，半空里悬着，指不定哪一天就成了死人也未可知。

        贺王妃和宁王妃坐在一起，低头说小话，宁王妃家那小王爷按例还缺一个侧妃，她看上旗州知府家的女儿，那孩子略有些丰满，不过看上去十分讨喜。

        贺王妃笑她，“这么些年了你还是喜欢这样儿的，你瞧瞧你家小王爷的正妃和侧妃，都是圆脸庞，再凑下去，就要凑一盘四喜丸子了。”

        宁王妃用帕子按着嘴角低声笑道：“我就爱这样的，我家宗薇生了个瓜子脸，可把我可惜的哟！”

        旁边其他王妃世子妃也交头接耳，说哪个好，自己中意哪个。

        选过了一早上，终于定了下来，水全福将入选名册重新读了一遍，落选的明儿一早就送出宫，留下的今晚迁居留芳宫，等着赐婚。

        落选的姑娘神色不一，有些当即软了膝盖，有些嘴角的笑意都忍不住。

        张月琴看着那些女子，有些感慨，当年她就求神拜佛，让自己不要入选，但天不遂人愿，终究还是选上了。

        幸好，她如今过的很不错。快午时的时候才结束，苏锦嫦请了众妃们到箫晟宫，那边已经摆了午膳，一同吃过了，这才出宫去了。

        苏锦嫦累了一早上，换了轻便衣裳便歪在榻上歇着了。

        水碧轻手轻脚进来，见苏锦嫦闭着眼，咽下要说的话，转身想出去，身后响起苏锦嫦懒懒散散的声音，“什么事啊？”

        水碧回过身，“储秀宫的石秀女回去便呕了一口血，太医过去扎了针，刚才醒过来，说有事求见娘娘。”

        苏锦嫦眼睛都没睁，问道：“见我？”

        “是，她说要见娘娘，有事情要禀告娘娘。”

        苏锦嫦哼笑，“是吗？既如此，等我歇过中觉就带过来吧。”

        水碧领命出去，只留下一个打扇的，一个捶腿的伺候着，自己又匆匆出去了。

        苏锦嫦醒来，想起睡前答应的事，她换了衣裳，这才去了前厅。

        石秀女个子高挑，一双杏核眼，因为才呕了血，看上去脸色苍白，病歪歪的。

        秋玲掀起珠帘，看石秀女木楞楞地站在那里，出声提醒道：“淑妃娘娘来了。”

        石秀女猛的抬头，看到苏锦嫦脸的一瞬间愣住，这些年说起皇宫，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美艳动人的宠妃苏氏。

        外头人没见过她，但不妨碍他们称颂她的美，民间流传的曲子哪个文人墨客不会唱，文采斐然，又是个美人，渐渐的被传的成了一个神话，她听了却是妒火烧心。

        原来是前年元宵节，宗政偷偷带着苏锦嫦出宫去看花灯，苏锦嫦要吃个齐峰堂的糕点，又舍不得眼前的馄饨，叫宗政去买，宗政买糕点时正碰上差点被拐子拖走的石秀女，宗政顺手救下她，她定神一看，只觉得是谪仙下凡，一颗心便挂在他身上，正巧他父亲赶来，认出了宗政，当即就要下跪，宗政拦住他，什么都没说，便走入人群不见了。

        石秀女一心只在宗政身上，但宫里不再进人，她根本没办法靠近心上人半分，知道要选王妃侧妃，她只知道能进宫了，便乐匆匆的来了，原也是想去半路上勾引皇帝，但有人比她快了一步，那姑娘差点被当成刺客当场绞杀，她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直耗到今日，原想着即便做不成他的妃子，成了王妃侧妃，也是有机会远远儿看看他的，没成想这点子希冀也没了。

        她一时急火攻心，呕出了血，她彻底红了眼，从随身包袱里拿了块帕子塞进袖子里，就叫嚷着要见淑妃。

        这是她最后一张牌了。

        见她不错眼的盯着主子，秋玲眉毛一竖，喝道：“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敢直视淑妃娘娘。”

        石氏忙垂下眼，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手心里，刺破了皮，她恭恭敬敬地磕头行礼，“臣女石沁霞拜见淑妃娘娘。”

        苏锦嫦不想跟她废话，石氏想见她，绝对不是单纯的想来看看她这个宠妃长什么模样？

        “你闹着见我做什么？”

        石氏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背，吞了吞口水，觉得嗓子干涩，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道：“臣女有一座宝库要献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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