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各怀鬼胎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几日卢氏看她的眼神诡异得很，且卢氏何时这般大方勤快过。
亲自煮醒酒汤。
赵无瑕十分感动：“嫁妆拿不出来便罢，我还怎敢动用姐姐们的聘礼，大娘二娘的情我领，酒就不吃了罢。”
卢氏脸上的笑有点僵：三蹄子不识抬举。
赵明珠上前笑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小妹难道是瞧不上？”
不等赵无瑕回话，赵清瑶又补一句：“还是说阿瑕你当了王妃，我们再请不动你？”
赵无瑕：瞧这大帽子扣得，不去得罪人，去了又像有圈套等着钻。
咋办？
见赵无瑕神色犹疑，莫氏得众人眼色，上前亲热挽着赵无瑕手臂道：“一家子姐妹，往后各自嫁人受夫君管束，想再聚在一起就难了，你怎还有不去的道理。”
这么寡淡的姐妹情也好意思拿出来说道？
看来是真有圈套，不去她们定不会罢休，必得走这一遭了。
恭敬不如从命，赵无瑕对卢氏和莫氏福了福身：“大娘二娘这般盛情，那我就去了，让你们破费了。”
“嗐，甚破不破费的，一家人怎说两家话，你快收拾收拾，我们也去后院准备着，一会咱就走。”
话毕卢氏领着众人往后院去。
见她们拐进角门，赵无瑕退回屋内，关上门即对春晓道：“你再把早前我大娘二娘煮醒酒汤的事细细说一遍。”
春晓答应一声，事无巨细一一道明。
听罢，赵无瑕在屋内踱几步，稍做思忖，随后问道：“你说她们煮醒酒汤的时候慌慌张张的？”
“可不是，二夫人差点还把罐子打烂，大夫人也是，像做贼似的。”
赵无瑕双手抱胸，抚弄着下巴想了想，又道：“她们煮的醒酒汤确是不对？”
“真不对，我四五岁起就给我奶煮茶饮，醒酒汤什么味儿我熟着呢。”
赵无瑕点点头。
卢氏一伙人要搞事情，这醒酒汤喝不得。
“春晓，你这样……”
与春晓如此这般交代一番，赵无瑕出门往前罩房等着，不一会卢氏一干人打后院出来。
临出门，赵无瑕顺嘴叫上刘婆和吴婶，一屋主仆说说笑笑往径河去。
谈好价钱租好船，众人划船逛玩一气，傍晚时，召来几个唱曲小姐，回舱听曲饮酒去了。
刘婆和吴婶格外高兴。
三姑娘被选王妃，大夫人闭门谢客几日，连酒席都不摆一桌，还以为她是气得，没想是留着钱自己家里人乐呵。
一条伎船可不便宜，多少年没开荤了。
到舱里牛饮几杯桂花酒，又一人吃两只蟹，刘婆和吴婶便晕晕乎乎，乐乐呵呵到前舱歪着听曲去了，没一会便鼾声如雷。
独留春晓坐着听差遣。
中间舱里的赵家娘几个则热情不减。
“来，小妹，我敬你，过了今晚，我再不敢喊唤你小妹了。”赵明珠端杯又敬赵无瑕。
“是啊，我们得称呼你襄王妃。”赵清瑶亦举起了杯。
“二娘讨个头彩，敬襄王妃一杯。”
“大娘也敬我们阿瑕。”
众星捧月，如此欢快融洽的氛围，赵无瑕来者不拒，杯杯笑纳。
由天黑至夜深，酒不知过了几巡，瞧赵无瑕已然喝得眼冒金星，分不清爹妈贵姓，是雌是雄，卢氏起身往后舱去了。
不巧，莫氏也跟了来。
卢氏诧异：“你跟来做什么？”
“热醒酒汤。”莫氏答道。
卢氏更加诧异：“你也备了醒酒汤？”
莫氏心里一恻，怔眼望着卢氏：“难不成大夫人您也备了？”
“你…”
卢氏想发莫氏一句脾气，又没理由，最后嘴动了，却没说出什么来，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憋得直翻白眼。
她的醒酒汤里加了料。
只一碗三蹄子就可睡到明儿晚上，而那时，她闺女赵明珠估计都已经拜了堂。
现在莫秀莲又备一份，三蹄子一会儿别喝了她的，她那里面啥没有，把人喝清醒了不是坏事么。
莫氏这老娘们，要她多什么事。
莫氏不管卢氏的白眼，把自己带来的铜壶搁到了炉口上。
她虽没得到卢氏的回答，但从卢氏恼脸瘪唇的神情中，她知道，卢氏不仅备了醒酒汤，且和她一样，在醒酒汤中加了料。
老话说得好，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
今日晌午，卢氏来找她商量，说要邀赵无瑕出去包伎船饮酒，让她摊钱。
她就好比瞌睡遇上枕头，口渴有人递凉茶，那叫一个称心如意。
大大方方拿五贯钱给卢氏，等卢氏一走，她便去厨房将早几日前就备好的醒酒汤料煮了。
之前她还一直担忧。
担忧卢氏都有了要偷天换日的心思，却一直安分着没动静，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底打没打算发落赵无瑕，可千万别妨碍她和她家瑶儿下手。
现在遇卢氏也来热醒酒汤，她放了心。
只是没想到卢氏居然也用的这法子。
不过呢，她那小瓮里也就是一人的量，而她这一大壶，够她们一船人喝个饱，喝完让她们睡个昏天暗地。
等明日这时候醒来，她家瑶儿怕是早已入了洞房。
到时木已成舟，她卢怀荣若不服气胆敢去告发，王妃都能嫁错，追究下来，她那个当家主母乃是首罪。
而赵无瑕就更不肖提，没爷娘的小丫头，谁给她撑腰出头？
她家瑶儿这事铁定能成。
想着美事，莫氏浑身是劲，拿扇子把炉眼扇得呼呼作响。
飞起的炉灰呛卢氏一嘴。
“啊，呸呸呸，扇那么大劲做甚，不早说你煮了醒酒汤，要知道你煮了我就不煮，白受这份罪。”
不耐烦唠叨莫氏两句，卢氏将瓮放到了另一只炉口上，拿起扇子猛地一扇，一阵飞沙走石，莫氏眼里进了好些灰屑，卡得眼睛生疼。
卢氏这个死老娘们！
不想煮让刘婆或吴婶来煮不就成了。
算了，她不敢。
一江水都喝了，不差这一口。
莫氏依旧讨好道：“夫人，我这有多的，喝我的就够了，要不您那份就不热了吧。”
“你煮的能与我煮的相提并论？”
莫氏……
我看你卢怀玉还能神气几个时辰！
二人各怀鬼胎闷头做事，再没说一句话。
好一会，卢氏和莫氏赌气般端着各自的醒酒汤，一前一后往中舱进。
打开舱门，舱内几人的席桌面前，已然各放了一碗醒酒汤，且赵明珠和赵清瑶碗里的已经喝了大半。
这…
煮醒酒汤的葛花是跌价了么，哪来的这么多醒酒汤。
“这又是谁煮的？”
卢氏和莫氏默契的来了个二重奏。
“姑娘怕喝醉了明儿坐不稳轿子，上船前让我上我奶那打的，酸甜味儿，给大姑娘二姑娘各倒了一碗，您二位也快尝尝吧。”
一直在前舱待命，才进来的春晓答道。
“拿走，你奶那手艺哪有我们煮的好。”
叱一句，卢氏让春晓端了钱老太煮的醒酒汤出去，将手里自己煮的醒酒汤端到赵无瑕面前：“来，阿瑕，喝大娘这碗，保管你明儿轿子坐得稳。”
“呵呵～是么，我大姐二姐都在晃了，快，赶紧给她们也满上，大家都满上。”
赵无瑕小脸儿绯红，自己晃晃悠悠，仍不忘招呼大家伙儿。
“对对，满上，满上，咱们都满上。”
莫氏回一句，赶紧提起手里的壶，倒一碗给赵明珠，又倒一碗给赵清瑶，最后给自己倒一碗。
“诶，我大娘的呢…”
哟，险些把她给忘了。
莫氏忙又给卢氏倒一碗。
“…都有了吧，来，我们干了这碗醒酒汤，接着再喝酒，然后喝醒酒汤，接着再喝酒…咕～咕～咕～”
赵无瑕一碗醒酒汤下了肚。
卢氏和赵明珠互看一眼，勾勾唇，端起了碗。
赵无瑕已经喝了她们那碗加料的醒酒汤，至于莫氏和赵清瑶。
家生奴才，便是她们明日得知真相，量她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头，莫氏和赵清瑶含笑端起碗，放到唇边没急着喝，趁对坐几人仰脖的瞬间，反手一碗醒酒汤倒入了舱外的径河中。
她们都喝了，一个都跑不了，不过，万一卢氏煮的那碗没加料，或是料没加足，明早赵无瑕按时醒了可不得了。
这风险担不得。
见赵无瑕放下了碗，莫氏提壶又给她倒了一碗：“来，阿瑕，再尝尝二娘煮的醒酒汤味道咋样。”
“哦，好好，我这有春晓她奶煮的，毕竟拿来卖钱的，好喝着呢，大姐二姐都喝了，你和大娘也尝尝。”
摇摇晃晃，赵无瑕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牛皮水囊，给卢氏和莫氏各倒一碗。
春晓的帐可以不买，但王妃赏的，得给面子。
卢氏、莫氏捧起碗，一碗汤顷刻见底。
紧接着又是一轮酒酣耳热的畅饮。
夜幕深沉，舱外寒意渐浓，径河上的欢声笑语已至阑珊，只有几条船随意泊在水面上。
静静的，像匍匐在水面的猎人。
琴台桥下的一艘小蓬船上，骆秋给船舱中一块大石头绑上粗绳，又观察了不远处那艘伎船一会。
回头道：“王爷，那船上杂艺人等皆已下船回家，其余人等俱已睡去，咱们可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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