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中秋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的过去了，暑气消散迎来了金桂初香，在这段时间里成平他们俩哪里也没有去，一直住在这后街别院里面，每日规律的早起打扫院子整理房间，直到最后院子里的地都被扫的薄了一层，院子里的花木再继续浇水就要淹死后，他们才稍稍停下来。

        成风断断续续的高烧已经彻底好了，脸颊甚至因为这段日子吃得好睡得好，渐渐的有了点肉，不再日晒雨淋的脸也看着开始粉□□嫩的。

        成平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一旦停下来就乱想，后来啥也没得做了的时候，索性她就拉着阿风到厨房捣鼓吃的。

        起初周伯每天三顿准时来给他们送饭，想着也不能老是麻烦别人，成平便请周伯找堂里的伙计帮忙带点可以放置的萝卜青菜，如今两个人现下的乐趣就变成进厨房一起做吃的。

        “小宝，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自成风上次夜晚梦魇后，这一个月来都是成平哄着睡的觉，慢慢的便开始唤他小宝。

        “生日？”成风有些疑惑的看着成平。

        “就是你什么时候生的？”成平笑了笑解释道。

        “我……”成风我我我了半天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不记得也没有关系，我们是四月十二那天相遇的，索性以后每年的四月十二我们一起庆祝一次，你瞧着怎么样。”许是成风的出身并没有给他很多好的回忆，成平不想他很伤心便紧接着说道。

        “好，都听阿姐的。”成风听见后咧着嘴巴笑着说。

        “明天就是中秋了，我拜托了周伯他们给我们多带了点菜，到时如果他们没有其他的安排，我们一起给周伯和宋公子做顿饭怎么样？我们的银子这段时间花了不少，以后少不得得紧着用，趁着现在稍微还些人情也少些不安。”成平伸着筷子从锅里快速夹起一块青菜递到成风的嘴里，烫的成风不停的斯哈斯哈的吹气。

        “嗯嗯。”成风嘴里很烫不能说话，只能唔唔的应着。

        成风看着他这个样子开心的笑了，顺便自己也夹了一口菜放入嘴里，嗯，还不错。

        因着阿风每天都做噩梦踢被子，身子又瘦弱连着病断断续续的不好，加之对周围的环境保持警觉，是以这一个月来每夜都是成平先抱着他哄睡。

        一开始的早上，成风醒来之后等清醒的时候还会害羞的脸红，时而下床时穿错了鞋子，同手同脚的走路出门，如今一个月过去，现在每晚的成风都会自觉地上床铺被子暖床，然后扬起亮晶晶的眼睛等成平一起睡觉。

        这天晚上成风又早早的收拾洗漱好，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看着成平，洗漱好的成平关好门爬上床，坐好对着成风说。

        “小宝，把你身上贴身的钱包拿出来，阿姐得看看咱俩还有多少钱？下午我和周伯说了带菜，明晚一起吃饭，得准备菜钱还有这几天的药钱明晚一并给他。”成平坐在床上把自己身上的钱包拿了出来。

        “嗯，阿姐，我的在这里。”小宝掀起自己的里衣，从最里面把包的实实的钱包取了出来，从成平把钱放在他身上的那天开始，他就没有和钱分开过，连周伯给他洗澡，他都是提前把钱包藏好才洗，洗好好又偷偷的贴身藏好，肚子上都被钱包压得憋下去一块印子。

        “之前给你看病，捡来的银钗和一部分银钱都给了周伯了，最近买菜的钱也都有付给周伯，周伯每次都说够用，也不知道到底够不够呢。”成平数着他们不多的钱说着。

        如今眼前的被子上只有几块碎银，还有一块阿风从尸体上拿的龙凤玉佩，以及之前杨力给的一只鎏金镯子。

        “这只镯子暂时不能用，要是当了会暴露身份的，这块玉佩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看着品相还不错，不知道能不能换钱，这些碎银太少可能不够以后的生活。”成平发现可以用的只有几块碎银和那块玉佩了，可是若当了这块玉佩，也不知道会不会引来灾祸。

        成平自言自语的说着话，这只镯子看着很好很沉但是不能用，一用保不得就会被发现自己的身份，她叹了口气把东西收好，重新放在成风身上。然后拉着成风躺好睡好，脑子里继续想着以后的生计，自己一个乳臭未干的姑娘怎么有办法赚钱呢。

        屋顶上的松清听着屋里的姐弟俩数着家当，时不时的透过瓦缝往里面瞧着，心里觉得很是轻松，这是他过去这些年来，执行的最轻松的任务了，也不知道这小姑娘和小公子后面会怎么解决钱的问题。

        今年的中秋天气很好，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一大早成平就拉着成风进进出出的准备食材，烧火做饭，忙忙碌碌的做了大半天，戌时的时候才把晚饭都做好端上桌。

        院子在一边等着的宋景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沿着院子开始来来回回的看。

        “这树是和你有仇么？都被水淹的蔫吧了，花闻着都没有去年的香了。”宋景不停的来回转各种挑毛病，总之就是一句话，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一万个不乐意呢。

        “那个，宋公子，我把桂花摘了一部分做了桂花饼，所以桂花可能没有之前不香了，要不您先尝尝桂花饼香不香？”成平看着挑毛病的宋景，一个脑袋两个大，生怕惹恼他会被赶走流落街头。

        宋景看着菜已上桌，也不再看树了，出声招呼帮忙的周伯，连同西厢房的松清一起上桌，也是这个时候成平才发现，院子中西厢房原来有人住，有些不知所措的呆愣了一会。

        “成姑娘，不要多想，这是我们淼安堂的松清，常年在外跑药材生意，早出晚归的，可能你们平时都没有见过面。”周伯对着有些呆愣的成平介绍道。

        松清此时才正正经经的看清了成平的样貌，鹅蛋脸桃花眼肤色白皙，说话声稚气未退却一股子老成的气息，有趣，他对着成平点头示意，未流露太多表情也并未多说话，弯腰便坐在了宋景的边上。

        “去去去，那边坐去，一股子汗味，让人怎么吃饭。”宋景有些嫌弃的把松清挤兑到周伯身边，拉着成风坐到了他的左手边。

        十五的月亮圆圆的像个大圆盘一样挂在天上，清冷又明亮，微风吹拂中，这一方小院远离了肃杀的边境与饥荒的年景，独得了此刻这一片安宁。

        宋景扇着折扇边品尝桌子上的食物，一边挑着刺一边喝着果酒。周伯则爱怜的隔着桌子给对面的成风夹菜，松清则不管不顾的闷着头吃着饭菜，似乎是饿极了。

        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也许这方院落中，自己也不知道会和成风住到什么时候，也不知下一次的考验又何时到来，但此刻的安详给了成平莫大的满足，来了三年多，似乎才第一次寻得一丝甘甜的滋味。

        成平端着托周伯买来的桂花酿，对周伯、宋景一一道谢，似乎要在这方寸之间把满腹的感激倾倒而出，独行三年只寻得成风一个家人，这劫后余生的喜悦、可以道出的、不可言明的此刻都散在酒中，一饮而尽。成风看着斟着酒道谢的阿姐，待她坐定，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握紧她的手。

        月上中天，酒至半酣，吃饱喝足收拾妥当后，宋景坐在院子里的纳凉石凳上品着桂花茶，这小丫头泡茶的手艺倒是不错，松清倚在桂花树下看着月亮发呆，这时帮着忙的周伯从灶房里出来。

        看着人都齐了，成平伸手拉着成风走到宋景面前，郑重的跪拜行了礼，周伯见状赶忙要去拉，被宋景扔过来的眼神制住了。

        “周伯，宋公子，承公子的大恩，我们姐弟住在这已有月余，这份救命照拂之恩，我们姐弟没齿难忘，如今我和家弟身上已无再多银钱，只有这一块玉佩若不嫌弃还请公子收下，或当了或卖了全凭公子处置，希望可以抵些我和阿弟的花销。”成平递上昨天的玉佩，松清看了过来，不动声色的远远的看了一眼。

        昨天在房顶透过瓦缝看了镯子一眼，配着这块玉说不定这个小姑娘的来历就清楚了。

        ”为什么不自己去当呢？”宋景笑了笑，拿着这块龙凤玉佩懒懒的问道。

        “我和阿弟是这乱世的蝼蚁，还没学会走路就得先学会保命，拿这么块玉佩走到路上或许不到两刻，我们俩的命可能就没了，就算侥幸换得银钱，怕是也回不到这院子中，我不能拿阿风和自己冒险。”成平索性不再迂回直接老实的话回答。

        “那为什么还要拿出来？留在身上藏着不好么？”

        “阿弟身体瘦弱，如今生病是家常便饭，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我们留着它也变不成银子。”成平道。

        “哟，这口气，你是准备把玉佩当给我，然后我还得找给你银子是么？”宋景笑道，不远处的松清也跟着笑了。

        “要是不值钱，就送给公子了。”成平汗道，这是自己心里的想法，本就想想没有打算说出来。

        “听说你们是从渭城那边来的，那渭城太守杨力死在了疫病里，如今朝廷指派了原应州知州贺远山前往接任，这贺远山原是魏太守的好友，为人正直，素有贤名，这块玉剩余的钱嘛，我倒是可以用来安排人送你们去渭城投奔舅舅，你看如何？”宋景一边把玩着玉佩，一边不动声色的说道。

        闻言成平惊恐的看着宋景，她不知道宋景是怎么知道自己是从渭城来的，之前说的明明是洪州方向，若正如宋景所说把他们送回渭城，只怕自己还会被抓回琴乐坊，连成风也会被家人带回永无宁日。

        成平惊得连忙跪下，成风看见成平有些发抖的身子，快速冲到成平的面前挡住宋景，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他。

        “公子，听闻渭城疫病满城数万百姓，活着的不足五千，只怕舅舅一家恐已遭天灾，况且阿弟体弱无法抵抗长途劳顿，我们姐弟打算暂时就留在这刑州城谋生路，若是给公子添了麻烦，我们明天就可以离开，请宋公子成全。”成平伏下身子跪在地上求着宋景。

        看来当初他们就是从渭城里来的了，宋景决定不再刁难这个半大孩子，她很聪明也很爱护成风。只是目前还得等松阳的消息，不能让姐弟俩离开。

        “对这院子可还满意？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宋景跳过刚刚的问题又问道。

        “？公子的意思是？”成平听见宋景的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看见他没有深究的神情后，一颗心终于放回了心里。

        她伸出手拉了拉成风的衣袖，成风便识趣的往后退了退。

        “这院子很大，我们姐弟俩住着有些奢侈，公子若有别处简陋的可以蔽体的住处，我们姐弟俩可搬到别处去，大小不要紧，能住人就行，我们身上的钱不多。能住在这里月余已经是公子的恩赐了。”成平说出自己的诉求。

        “你可知你拿的这块玉石可以买一处两进的宅院？比这个要大上许多。”宋景接着说。

        “这玉是恩人所赠，原不知道竟如此贵重。”

        宋景心道，这小丫头身上净是来历不明的东西，胆子大过天，什么都敢带，什么谎也都敢扯，不查清楚她的底细，成风放在她身边恐生变故。

        “如今淼安堂只余这处一进出的宅子，离淼安堂也近，你便拿这块玉抵下好好的住着，暂时哪里也不要去，万一招惹了官衙有的牢饭吃不完，前阵子的风头还没有过去，就继续等我的消息吧。”宋景说着便起身似是准备要离开。

        成平虽然知道这块玉是好玉，而且天天被阿风塞在衣服里面包的发亮，但俗语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块玉应该比不得银钱来的实在，谁知竟然暂时换来一处院子。

        “宋公子大恩大德，我们姐弟无以为报，这下就只能给您磕头了，”砰砰砰，成平又给宋景磕了三个响头，把宋景磕的一愣一愣的。

        成平给宋景磕完后，准备拉着成风也给宋景磕头，可是成风还是充满敌意的看着宋景，怎么拉都拉不动。

        “公子，等阿弟彻底好了后，我让他上门去给您磕头。”成平睁着大大的眼睛背挺得直直跪在地上和宋景说着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他的头我可受不起，宋景心道。

        “那便不用了，万一磕出个好歹来，我可付不起这么贵重的玉。”宋景不再多言转身出门。

        “这块玉真的这么贵么？”成平看他离开后小声嘟囔道。

        “这是块宫里亲赐功臣的极品和田玉，还是龙凤配，属于有市无价的宝贝，你说贵不贵。”走了两步的宋景轻飘飘的丢来一句话。

        这个膘肥体壮的杨力，莫不是把他老父扔在了乱葬岗，人渣！成平腹诽。

        看来以前杨力给的那个鎏金镯子是万万不能卖了，万一也是御赐的东西被抓了，暴露身世就不好了。

        “这块玉以后就是公子的了，公子您收好慢走，我带着阿弟去洗漱去了。”成平不待宋景回话，便一溜烟的拉着成风往东厢房走了。

        这是怕我继续问话才跑的路，倒是机灵，宋景转手就把玉佩扔给了松清。

        “去查查来历，对了，你不是说她手上还有个鎏金镯子么？还记得样式么？”出了院门的宋景低声问。

        “记得。”松清回。

        “连同镯子一起去渭城查清楚这个丫头的来历，明天就去，这边我让周伯找其他人盯着。”宋景安排好后便带着周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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