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祭拜
“岐州成风,敢问诸位英雄大名,”成风见状,抱着拳首先上前与对方行礼。
“边州韩生。”韩生把孤鸿拉到身后回礼道,一双鹰隼般的利目盯着成风,他们的身份一直是隐藏的,多年来一直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过,这次对东羊人数量的误判也是自己的失误。
谁能想到东羊人会嚣张地带着数百人到丰城边上抢掠,他们这一群半截身子早入土的人也不在乎生死了,但孤鸿的身份却不能暴露。
从黑暗中观察这群人身手的时候,成风就有些怔怔,他们的身手自己太熟悉了,以至于他不敢把他们,往那群已经死去多时的人身上重叠,如今拖着天色变亮才解决东羊人,也有些想看清对方面貌的龌龊心思在其中,归根结底他还是想看看是不是遇见了故人。
“我们从岐州而来,欲前往玉城别院祭拜亲人。”从听见韩生的声音到他报的名字,成风就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
他不过对方的敌意,自顾自地说着话,目光却一直追着他们报完姓名、已经转身离开的背影看着,当年他还是个四五岁的孩子时,他的祖父曾抱着他在教场晃悠,指着一个高个子的叔叔喊道,“韩生,给我这小外孙来一个百步穿杨开开眼。”
走在前面的孤鸿听见玉城别院二字便停了下来,双手摸着腰间佩剑,一双眼睛含着凶光射了过来,似乎准备把成风一行人都在此灭了口。
“你是谁?”江孤鸿停住脚步转过身冷冷地问道,说话间往成风走来,看着他的动作,景春一行人也拔了武器靠近护在成风身边。
“故人。”天色已亮,周围的一切逐渐清晰起来,成风看着面前一步一步靠近的男人,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双丹凤眼,看着他高大的似曾相识的身形,心中涌起一股不知是狂喜还是悲哀的情绪,会是他吗。
可身体没有给他这么多时间来思考,不由自主地便迎了上去。
“大哥,是你吗?”成风毫无顾忌对方举起的刀剑,也没有顾忌对方眼里的狠厉,快速地靠近,伸手抱紧面前的男子喊道。
被抱住的江孤鸿呆住了,眼神从一开始的狠厉慢慢的变得迷茫,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硬,他抬手慢慢地扯掉覆面的黑巾,嘴里呢喃道:“展儿。”
一声语落,成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嗯。”接着紧紧地攥住对方的衣服,接着把头埋进孤鸿的肩膀。
看的后面护着一群青年有些茫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而对面的黑衣人听见他们的话后都扯掉了面巾,有几个人还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转头蹲在了旁边,深深的埋着头,只有颤抖的肩膀暴露了他们此刻的内心,十年了,十年了,找了十年,悔了十年,如今却这样的遇到,心中竟不知如何表达。
漫长而又短暂地相认后,大家都没有继续深谈下去,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
止住了话题,成风便带着一群小伙子,把东羊人的尸体都扔到一处草坑里聚集,盖上枯草撒了一些助燃的粉末,便点了一把火给烧了,全程没有让韩生和章洄甚至是江孤鸿动手,火焰起来的时候,景秋还不解气地冲草坑啐了一口吐沫。
之后一行人带着伤亡的叔伯往来时的村子里走去,此后的两天,一群人给临近三个村子里的村民都妥善埋葬,并一路往西,在靠近玉城外的一处山脚下,把死去的四个叔伯都立碑安葬。
活着的人久久地立在碑前,死去的人身归故土灵魂安歇,他们生在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最后又回到这片故土,如果他们能说话一定会告诉韩生:“生哥,还能回来,这辈子值了。”
“准备好回城了吗?”韩生骑在马上对着身边的两个年轻人说道。
“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成风看着远处玉城破败的城墙说道。
“走!驾!”江孤鸿驾着马冲在了最前方,这些年无数次路过玉城都没有勇气进去一探,除了枯骨黄土他不知道还能看见什么,如今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回来了。
一群混着青年和中年人的队伍一往无前地向前奔去,不同的年岁却是同样的心境,故土重归再不复往日模样。
虽然他们有想过时隔多年,历经战火和抢掠,玉城一定不会是儿时的模样,但童年的烟火街巷如今撕裂成一幅残缺破败如死灰的模样出现在眼前时,队伍中曾有些是在玉城生养的少年还是止不住的红了眼眶,破败的城墙遮住了一些残酷的场景,走入其中才看得见当年的惨烈。
一眼望去看不见完整的房屋,只有光秃秃的破落山墙,城墙外原来挂着的数千人头墙,全被之前来过的韩生他们取下埋葬。
原来的边州驻军,他们的大部分家眷都安居在玉城,边城数以万计的将士哪怕受伤也要死扛,除了保护大楚的边境疆土,还有就是保护玉城的亲人,边州的防线若是断开了,玉城的亲人就会变为西州蛮人的刀下鬼,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天他们在前线拼死杀敌的时候,自己效忠的朝廷会从后方杀了自己的亲人。
剩下的没有被杀的百姓,也被后来涌入的五部蛮夷屠尽,城外的村子得到消息后能跑的都跑了,玉城比之边城,虽不及对方之惨烈,但却更让人心寒,如今城中发黑发乌看不出是烧痕还是血痕的街面还是墙面,都显示着当年无处可申诉的冤屈。
进了城后,景春带着景夏等人先潜入城中查看,十年已过,如今玉城虽然是一座废城,但不能保证城中就没有其他的人潜伏,若是再遇见其他的五部族人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如今已经十月多了,天气愈加寒冷,一群人走在城中倒是没有看见其余有人存在的痕迹。
玉城主城其实并不大,相比硕城要小上很多,入城走了不到四刻钟便到了曾经太子别院的门口,在往前走数步便是曾经玉城里最显赫的平西候府。
成风与孤鸿从进了玉城便一直没有说话,队伍中曾出身玉城的少年和中年人也都没有说话,他们默默的跟在后面,外人已经无法从他们的面部获得多余的信息,只有他们哀伤的眼睛告诉其他人此情此景有多么的难受。
太子别院的规格大小与侯府的院落一致,当年平西候封侯时特意选了这处宅院,就是因为旁边还有一座一模一样的,便一同买了下来,一来是打算以后云秋成家立业后可以住,而来是思念幼女特意买来,心里盼着云雁有机会回来时,一家人还可以住在一处。
大门上的牌匾被岁月侵蚀,都成了碎木块斜斜地散落四处,成风抬头看着大门的上方,悠悠地对着孤鸿说道。
“当年母妃就是被吊在此处,我偷偷跑回了的时候,就看见她睁着眼盯着看着我,像在怪我又像是在可怜我。”说完两个人便跪在门前,成风轻声地,仿若自言自语地对身边的人说道。
其他人大部分已经散开去其他处了,探查的探查,街道上能收殓的尸骨也都收殓掉,只有他们跪在这处宅院前,身后跟着景春和韩生。
不论世人如何传或是如何臆测,曾经守在这处故土的人都知道,太子不会反,江侯爷也不会反,可知晓真相的上到太子储君,下到将军、士兵、百姓都被扼杀在这座城中,那些遥远的州城里,不明真相的人却如同夏日的火星,散入人海传递着造反的谣言。
一句话了,他们没有再继续说话,挨个院门前磕完头后,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走近侯府和别院,院中的仆人家丁,早些时候都被韩生带着人埋了,如今这两方宅院除了破败,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以后他们还会回来,等那时他们再次走进这里时,方才能对着这满院幽魂说一声回家了。
离开了别院,韩生指引着他们来到玉城西北边,这里原来曾是角楼的位置,现如今早已夷为平地,在那处平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如同土丘的坟墓,没有碑面也没有像样的标识。
多年里一直静静地的呆在那里,一直眺望着边城,守着丈夫奋战的方向,数十年如一日的等着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归来,这里便是曾经承欢郡主的坟墓。
江孤鸿走上前跪在坟前,成风跪在后,对着这方土丘跪拜祭奠,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挂在西边散发着暖暖的黄色柔光,好似温柔的母亲抚着孩子的脸庞。
孤鸿跪了好久看了好久,末了起身的时候,从怀中掏出一颗小小的珠子,轻轻地放在了母亲的坟前,那是阿姐江影舟曾经戴着的珠钗上掉落的东西,也是她留下唯一的东西。
十年过去了,那个女孩不知在哪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化成了泥土,也不知随着傍晚的微风吹向何方天地,她又是否知道自己的母亲一直在等她回来。
江孤鸿起身离开,昏黄的傍晚中,一行人沉默着渐渐远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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