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会面二

夜色如浓墨一般深沉，成风一行人快马加鞭奔跑在路上，按着这个脚程，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可以到达赵毅将军的军营，这一路上除了马匹的喘息声，谁也没有说话，全都沉默着往前。

        这注定不是一场简单的故人重逢，这次相见甚至决定着他们以后的命运，十年念念不忘、十年准备、十年蛰伏，是成是败亦或是是进是退，全都在今晚。

        “禀报将军，人来了。”一位年轻的侍卫快步进到营帐里通报，此时坐在榻前的赵毅对着他点了点头，来人便得了令出去了。

        “阿湛，人来了。”赵毅放下手里的茶盏，看似手中稳稳地落下，实则高湛细看，却发现杯中晃动的茶水，便知他此刻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嗯，来了，赵毅，人来了。”高湛转过目光，眼睛盯着帐门，身体缓缓地站起，

        起身后又伸手拉起了赵毅，如今他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这些年既然争不过也就不再呼喊，从知道李展还活着，心中就燃起的一把火，并且在知道江孤鸿还活着时欲烧欲旺，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天。

        不多时，有人到了帐外，帐门被轻轻地撩开，成风走在前面，一入门就看见赵毅和高湛肃立的样子，人未说话先笑了起来，高湛和赵毅回以同样的笑容，但是两双眼睛却都盯着成风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

        直到比成风略高一点的江孤鸿掀起帐子，随着成风后也进入帐门。

        看见他，赵毅和高湛的眼睛陡然都直了，他们自视戎马半生又是主帅，容不得自己在人前露出情绪，可看见面前的男子他们都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这孩子太像云秋和老侯爷了，身高马大的个头，还有江家的祖传的凌厉凤眸，面容和江云秋也有八分相似。

        这就是他们寻了十年的孩子，是让他们的义父死不瞑目，一直没有放下的孩子，也是曾经那个跟在他们身后，喊着毅哥湛哥的义弟留下的唯一血脉。

        江孤鸿前脚刚刚进入营帐，帘子还没有落下，长夜奔袭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也被帐内的光亮刺了刺，短暂的适应会儿后，他想看清面前的人影。

        可还没有睁开眼睛，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怀抱撞了个满怀，如果说面对成风，赵毅和高湛还有些许的君臣之礼无法逾越，那面对江孤鸿，这个从出生起他们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赵毅和高湛就只有疼爱与怜惜。

        “鸿儿，真的是你吗？”高湛的双手颤颤巍巍地抱着孤鸿，声音同样颤颤巍巍地问道。

        怀里的江孤鸿听见高湛熟悉的声音也有些难过，闷着头用力地点了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赵毅也上前站在他们身边，伸手拍着江孤鸿的脊背，眼眶也红红地说着话。

        “孩子啊，你可以回来了，我和你赵叔都老了，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了，谁知老天还能可怜我们这两个老头子，让我们还能活着看到你回来。”高湛放开江孤鸿，抬头悲切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当初老爷子得了你和小舟两个宝贝疙瘩，天天愁着取名字，拉着我们几个小辈天天给我们念，我们都是军中的粗人，肚子里根本没有墨水，结果老爷子不知听了谁的话，取了个高洁自守卓尔不群的孤鸿二字，我们当时就反对，人家雁儿都成对儿的，孤鸿算什么事？谁知让我们这群老东西一语成谶，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了这么久。”高湛转身拉着两个孩子往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成风，孤鸿，快快坐下，一路赶来累了吧。”赵毅爱怜地看着两个人，把人带到桌边，让他俩坐下。

        “你可不要说啦，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还拿出来说。”赵毅打住了高湛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头，怕提及小舟和老侯爷，会惹得两个孩子伤心。

        “哎哟，我这张嘴，该打该打。”高湛看了赵毅一眼，听出其中的意思便止住了。

        “赵叔、高叔，虽说是孤雁，你看如今我这只孤雁不也找回家了吗。”江孤鸿面上没有在意，面前的都是幼时护着自己长大的叔辈，虽没有血缘却更胜血缘。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你和阿风两个能回来，这就是天意啊，这就是命啊，哈哈哈。”已经坐下的高湛，看着身边两个已经长大成人、一身英气又健硕的孩子，心中又涌起一股悲喜交加的感情。

        那是一种父辈看着浴血归来的孩子的眼神，饱含着欣慰与期待，不知是哭是笑的说着话，坐在他右边的赵毅，抬眼看着高湛的样子，只能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年江老侯爷戎马半生，人至中年才成婚，膝下多年无子，在军中收养了他们五个孩子，个个都是打仗的好苗子，老侯爷倾尽一生心血培养。

        老侯爷年过四十才得了江云秋这一个儿子，从小就是这几个人看着长大的，亲如兄弟，也是被他们护着长大的老六，没多久老侯爷又得了江云雁这个闺女，更是高兴，那时他们几个兄弟都以为，这辈子守着疆土护着亲人，慢慢地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后来边疆纷争不断，各处苦于无将，他们几个兄弟早年立下战功，被朝廷派往各处，最后守在老侯爷身边的只有云秋和大哥沈河。

        边州一战全军覆没，一大家子人，最后徒留他和赵毅，连同丰城的风岳，云州的云帆留在世上。如今找着成风与孤鸿，他们就算是死了也无憾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找竟是十年。

        “赵叔，高叔，你们不要难过了，我已经活着回来了，这活着便不会白白的活着，得把所有的一切该拿回的拿回来，该还回去的还回去。”江孤鸿睁着一双凌厉的眸子，看着面前的两个叔辈。

        赵毅与高湛皆懂其中意味。

        “成风，孤鸿，这次叫你们来，除了想见你们一面，还有一些具体的事情要和你们商量。”赵毅见他们旧已经叙得差不多了，便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开始煮茶。

        “恩，赵叔、高叔，我们这边也有一些事情要和叔叔们商讨。”成风拿着茶盏伸手帮忙。

        高湛点了点头，收起情绪便开始说起事情来。

        “皇上在去年年末，有透露出要收复边州的意味，紧接着就是西边几州与户部要粮给粮，兵部也默许岐州派出小股队伍支援秦州，这些都是摆上了明面的支持。”高湛喝了口桌上的凉茶说道。

        “还有些暗面的，秦王似乎有意在拉拢我，派了身边的谋臣许我书信，让我对边境小股自发聚集进攻蛮人的队伍，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必要时可以酌情帮忙，但也不可过多干涉，必要时看看这些队伍的能力再出手，最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这就是默认先让民间的势力去打蛮人，我们坐着看坐着等。”赵毅补充说道。

        “这秦王不亏是能做‘大事’的人，打的好响的算盘，李准好歹出了钱还松口出了人，这李名就只想出句话便笼络了人心，天下竟还有这样的好事？”江孤鸿结果赵毅递出的茶水，挑起嘴角不屑地说道。

        “边州地大位置又重要，此次两人相争，看似都在给我们施压，其实对于边州而言，却都是给了确确实实的好处，我们需从长计议，赵叔，朝中的这步棋走的好啊。”成风握紧茶杯，低头看着面前的茶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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