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咬尾巴
天上的七颗星星连在一起,像是一把木勺子,向小园看着那幅上书“天梯夺魁”四个大字的旗子,想起传说中“魁”就是北斗七星中的第一颗星星的名字。
自从来了猴头山,连着几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头。偏偏从昨儿后半夜开始刮起了号丧风,吵得人缩在被窝里骂娘。今天风虽然停了,天色却一直灰蒙蒙的,整个青鬼崖像被圈在一个金刚罩里面。
离夺魁开始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五盟参加云梯夺魁的好手们大半已经聚在了青鬼崖,长背山的罗半仙瞧着日头摇摇头:“雨止而风雷不止,云雾不散,不吉,不吉啊。”
被旁边猴王山的年轻后生听见,不屑道:“不就是刮点风吗,要是怕趁早走,免得爬在半道上尿裤子。
猴王山人多势众,立即引来一阵捧场式的哄堂大笑。
五爪山与长背山交往较多,知晓这个罗半仙素有半个神算子之名,忍不住打听:“罗前辈,您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吉法?让咱们也有个防备。”
罗半仙被猴王山后生嘲笑,有心在四盟面前露一手,神秘道:“恐有血光之灾。”
绿林中人讲究的就是个好彩头,此话一出四下一片哗然,有后生继续追问,罗半仙只是闭嘴不语。要知这玄学讲究的就是不说破,越是点到即止,就越是让人心底痒痒。越是严令禁止,越是止不住联想。
偏偏眼看夺魁的好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最中间猴王山的座位却空着,几位主事人也并未露面,关键时刻东道主迟迟不出现,不由的让余下的四盟暗自猜测,已经列队站好的猴王山弟子也都不免有些心慌,私下里交头接耳。比赛的大鼓还没敲响,不少人倒是被罗半仙的这一卦心生焦虑。
“来了,来了,我们大当家来了。”
远远瞧见猴王山梁通天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宋二当家等其他主事。众人的心终是落了地,猴王山的后生最先兴奋的喊起来。
长背山大当家邓九霄暗地里一个白眼,什么场合都要踩着点出来,猴王山还真是好大的派头。
只有猴头山朱山脸上堆笑,努力让自己不显出异常。心里不停猜测耿飚的尸体是否已经被发现,届时自己当如何解释,自己又如何向猴王山兴师问罪,怎样拿这个尸体谈条件。
然而梁通天却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到台上朗声道:“我等有事来迟,还望诸位海涵。今日的天梯夺魁是我五盟两年一次的大事,事关五盟的气势和运道,是今天的头等大事。若是谁要是敢借着这个日子动歪心思,不光是不给我猴王山面子,更是和整个五盟为敌。”
听他的这番说辞,众人多以为是梁通天借着这个场合扬名立威,在朱山听来却另有含义。他本打算若是梁通天提到尸体,他便先下手为强,直接质问猴王山护卫不周之罪。然而梁通天这段话似乎并不觉得理亏,还有威胁的意味,倒让他有些不敢轻易开口了。
梁通天的眼神扫过大家,在朱山前似乎多停留了一刻,随即朗声道:“众所周知,五盟中的各位豪杰,谁最先敲响崖顶的天钟,所在的山头就是五盟的头把交椅。不过前几次天梯夺魁虽然都展示了各山头的风采,但有的弟兄们求胜心切,身上随身带了一些小玩意,不但有伤五盟之间的和气,也有失夺魁的公正。”竟是当真只谈夺魁之事,似乎全无意外事件发生。
五盟中除了朱山,众人的注意力也全部集中在夺魁上,听闻此言后纷纷各自打量,彼此心里都有些看不顺眼,梁通天说的隐晦,实际上每次天梯夺魁因为暗器受伤的好手不在少数,最初还只是偷偷摸摸各有克制,然而这个山头使坏,那个山头就还击,来往之间也分不清谁更有理,所以发展到近几次倒像是众所皆知的秘密,五盟各自心里都有一股怨气,各自也都为自己留了后手。
五爪山谭老虎脾气素来耿直,不以为然道:“梁大当家,照你这么说的,咱们今天也就不用比了。”他门下的弟子便是上届夺魁时被人弄瞎了一只眼睛,早就想着这次要把气争回来。
梁通天知他心中不快,好言安抚道:“咱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哪位兄弟受伤对五盟而言都大有损伤,何必伤了和气让别人来看笑话。”
谭老虎冷笑道:“所以便只是我五爪山闹了笑话是吧。”
袁宝儿道:“谭大当家,咱们天梯夺魁的初衷本来就是各自切磋技艺,难道少了那些烂勾当就见识不到咱们真拳脚了吗?。”她这句话说得响亮,若是其他人这样讲难免会被觉得挑衅,但她是个女子却,做的却比之男人们更加的坦荡,倒让其他几个山头的当家门不好再争辩下去,不然也显得心胸太不宽广了。
梁通天承了她的情,借势道:“那如此,咱们今日夺魁便添上一个新规矩,各位英雄要进夺魁武场,先由我们这位刘一手刘管事眼下过一遍,至于我猴王山帮众,几位大当家都可以一起看着。然后大家痛痛快快,各凭本事。”
他姿态放的低,众人也多没什么异议。一个敦厚身材的人站出来,众人多识得他就是猴王山的大总管刘一手,据说那双手极巧,各种兵器枪支在他手中都像长了眼睛一般,听话的像团泥巴。在他的眼皮子低下,袖子里藏一根针都会被发觉。不少人的脸色变了变,地上传来一些细碎的扔掷物件的声音。
梁通天只当没有听到,等待声音渐停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袁大当家胸怀坦荡,不如便从丹凤山开始吧。”
袁宝儿位置并不离他最近,第一个被叫到虽然有些突然,但自信丹凤山从来不屑于下三滥的伎俩,向帮众道:“那便请刘先生一一瞧过吧。”
由古樾打头,丹凤山参加夺魁的十位后生排了一队,一一经过刘一手身边。
刘一手的视线并没有在古樾身上多做停留,只是上下看了一眼,便摆摆手要他过去了。然而古樾中间曾对视过这双眼睛,犀利又冷静,似乎什么小伎俩都在这双招子下无所遁形。
向小园、铁牛、六猴等人也一一从他身边经过,并没有什么异常,袁宝儿眼角眉梢俱是得意的神态,论行事坦荡,丹凤山可没输过谁。
古城慢悠悠的走在最后面,经过刘一手时加快了脚步,然而下一秒胳膊就被刘一手死死的钳住动弹不得。古城被他抓的吃疼,下意识的横腿扫过,刘一手没想到他一身蛮力,手腕被迫松开,嘴上道:“坏了规矩还想跑吗?”手中赫然多了一只峨眉刺,正是古城经常把玩的那只。
突生变故让青鬼崖一下热闹起来,猴头山昨天刚刚和古城打过,大声起哄说:“这小子果然不老实,倒是给丹凤山长了好脸。”
“好家伙,藏了这么个东西,这是要人的命啊。”
古城从不允许有人说丹凤山错处,气恼着要找他们拼命,早就被袁宝儿和垛爷死死拦下。粗着脖子道:“你胡说八道。”
刘一手喝道:“这不是你的东西吗?”他昨日和猴王山打斗时曾经把家伙什亮出来过,好多人记得便是这只。
古城激动道:“这是,但是……”众人只听前半句便一片哗然,无人理他后面说的是什么。古城转头看着袁宝儿道:“这个东西我放在枕头下面根本没带过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他手上,你们信不信我。”
他的眼神扫过苏合,苏合看着这双眼睛点点头,轻道:“我信你”,正要上前求情。却被古樾使劲扯了回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不要着急,他会没事的。”
眼看瞧热闹的越来越多,说的话愈发的难听,袁宝儿气恼古城又惹出是非,喝道:“你先闭嘴吧。”自己刚刚的话言犹在耳,转眼却在自己的孙子身上先搜出兵器,脸上着实挂不住,向梁通天道:“梁大当家,我这个孙子从小就顽劣,这次坏了五盟的规矩,我自会好好的教导一番。”
梁通天却十分好说话,道:“袁大当家不必过责,年轻后生有好胜之心也不全是坏事,不过事情既然发生在猴头山上,又在夺魁前立下了规矩,总是要到后堂和小兄弟谈谈的,当然了,那必然是请您也一起在场。”
他这番言语客气,倒让袁宝儿不好再说什么,思虑一下道:“那就听梁大当家的安排。”
眼见一场风波就要平息,刘一手完成重大任务般松了口气,却听一个声音道:“既然这样,那边请刘管事继续明察秋毫,帮咱们的五盟夺魁把关。”
说话之人正是丹凤山的梁满仓,众人只当丹凤山被抓了个现行面上有亏,急着拉其他四盟的来垫背。心中暗笑经过了这一遭,再有小心思的都早早收敛了,纵是藏了什么东西也早扔的一干二净,丹凤山这次的如意算盘可要落空了。
刘一手看了眼梁通天大当家,心领神会道:“接下来是哪个山头,刘某得罪了。”
谭老虎一向是火爆脾气,早就等的不耐烦,一挥手道:“五爪山的兄弟们上。”
刘一手眼力极好,五爪山众人此刻又前所未有的干净,一停一探一看间,队伍便过去了大半,谭老虎忍不住得意一笑。
突然刘一手顿住了,起手拦在五爪山一名弟子身前,既不让他走过,也多说不出什么,求助的看向梁通天。
宋二当家最先察觉,快走几步来到刘一手身前,不一会面上也浮现出疑惑的神色。饶在他处事老练,将五爪山那人拉过道:“也烦请这位兄弟来谈一谈。”
谭老虎为人最是护短,眼见猴王山无凭无据的拉走山上的兄弟,立刻火冒三丈道:“这是说我五爪山的人手脚也不干净吗,你们倒是把搜出来的东西亮出来,若是真的我现在就砍了他的手,若是没有……哼哼,那便砍了你姓刘的手。”
梁通天知道他说到做到的性子,急忙道:“谭大当家莫急,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但事关重大你需先把那人交给我,你放心,一会我自当把什么都告诉你。”
谭老虎虽然仍是莫名其妙,但见他这般反应,想来应是事情不小。冷哼一声道:“那我便信你一次,记住你说的话,此事必须给五爪山一个交代。”被扣住的那位弟子虽然委屈,也只能无奈站在古城跟前,直到此刻他倒有些相信丹凤山这小子兴许真的是被冤枉的了。
今日五盟夺魁多生事故,刘一手也提起精神,查看起长背山的队伍,一会在一名黑面皮汉子前站定,看看邓九霄,又看看梁通天。邓九霄早就冷冷瞧着这边,踱步到梁通天身边压低声音道:“无论你们谈的什么,我长背山的条件要比五爪山多20支枪。”
挥挥手朝门下弟子道:“莫怕,我一会也一同听听。”
示众的队伍从一人变成了三人,嘲笑起哄的声音反而低下来了,猴王山夺魁的几人各个耷拉着脑袋走过刘一手身前,纵然早已经把自己身上的东西扔了个干净,也笃定中间至少有一人会被扣下来。
然而这次刘一手的手下却没有停顿,为了验证他甚至把几人又在看了一遍,全员通过,猴王山众人欢呼起来。
朱山却并没有那么高兴,梁通天一会就要和袁宝儿、谭老虎、邓九霄讨论一件事情,而只有他猴王山因为太过高尚而和他们格格不入,他尽量自然的走向那几个人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看到他那几个人反而马上闭上了口,这着实是大大的笑话。
“请朱山当家一起过来吧,此时也与你猴王山有关。”梁通天道,他看看日头,踏步走向最中间的位置:“诸位,今日的天梯夺魁是五盟传下来的规矩,也是大家来到猴王山最重要的事情。从现在起,留下来的四十七位兄弟,天梯夺魁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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