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臧霜
司严接到被召回的传书时,心凉了半截。
信中大师姐汲春的语气不太友善。
师尊诸多弟子,唯独大师姐汲春最合她意,也只有大师姐承继了师尊的狠辣绝情。旁人各有各让师尊头疼和厌烦的地方,比如不喜沁玉的聪明,再比如厌烦司严的“不善言辞”。
纵使心中惴惴不安,也不敢不回去,没及时响应召回,罪加一等。闹不好还会留给师尊他有逃跑念头这种印象,那时他便离死无全尸不远了。
给他领路的小姑娘他从未见过,想是他和沁玉出门这两个月来师尊新收的小徒弟。小小年纪,偏不学好,见他第一眼就冷冷道:“你就是大师姐说的那个没什么大志的废物师兄吧?”
嘿。
司严真想揍小家伙一顿,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江湖险恶。
时值十月下旬,已入深秋,天寒水凉,轩榭外水园里却扑腾着十好几赤体白条的俊美男子,为博臧霜一笑,卖力打水球。
画面太美,司严不太受得了。
“师尊,人带到了。”
汲春挥了挥手,示意小丫头不要扫师尊的兴,小姑娘伶俐地退下了。
臧霜侧卧着,一身纱衣,曲线曼妙玲珑,容颜别有一番倾国倾城的韵味,且从不显老。司严记忆里,自打他五岁时进入千机阁,臧霜就是这副样貌,肤如凝脂,引人遐想。
沁玉曾跟司严说,师尊是会邪术的,应该就是长生不老一类的。
如今的司严已不得不信。
臧霜今日心情格外不错,纵容这些□□在水里玩了一个多时辰才让手下将人关回去。
其中一个□□见臧霜露出笑颜,自告奋勇为臧霜暖床。
结果却是身首异处。
司严觉得晦气,那人死在他脚边,血溅了他一身。
“怎么?这么大了还见不得血?”臧霜冷道。这个女人的声音异常清泠,也分外好听,似妖如魅,凭着声线已是能勾魂夺魄。
司严不知自己极力隐藏的嫌恶是怎么让臧霜察觉的,她分明看都没看他一眼。
“师尊恕罪。”他又开始“不善言辞”了。
“春儿,给他倒一杯。”
臧霜爱的壶具杯具很多都是人骨做的,爱喝的多也是血一类。
司严默然看着汲春端起一人的颅骨,从其中倒出鲜红浓稠的东西,胃里翻腾,灵台一片混沌,几乎快晕过去。
但他不能晕倒,若是让臧霜看出他怕这些,往后他的日子,必将在血海里度过。
“多谢师尊。”
臧霜漠然瞧着司严,后者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眼神里自然没有臧霜期待的惊喜,但是也没有恶心,更多是害怕和惊惧。
罢了,她那么多徒弟,除了最爱的小春儿,谁不怕她?
“小严,我们多久不见了?”
“回师尊,”稠血糊嗓子,司严低咳了一声,生怕自己呕出来,“两个月。”
“两个月?可我怎么觉得像是许久不见小严你,一时竟觉得小严你长开了,俊气不少。”
一股寒意从脚底传来,迅速侵占司严的四肢百骸。沁玉曾说过,臧霜门下男弟子少,并不是臧霜不喜欢收养男弟子,而是长大的男弟子都难逃被臧霜那样折磨至死的命运,甚至小弟子都……
司严虽半信半疑,但还是不免庆幸过自己长得不入臧霜法眼。
竟是庆幸早了。
天爷。
汲春见司严又呆得一言不发,提醒道:“你和沁玉去了两个月,进展如何?”
司严回过神来,原是自己会错了意,幸好自己没那福分,“沁玉师姐已经取得霍昀的信任。”
下一息,司严只觉凭空出现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拎着他跪倒在臧霜面前,腿上半丝力气都没有,身上软得乏力。
司严明白,这是在臧霜霸道的内力面前,司严完全被压制后,不堪一击的表现。
“既然已经取得霍昀的信任,沁玉为何要多生事端,杀一个日翼神使?”
臧霜的气息冷冷吐在司严面庞上,冰寒如刺骨幽风。中澍死了,师尊是怎么知道的?师尊又为何会这么生气……
“沁玉师姐在帮霍昀查案,以此获得霍昀更深的信任。”司严艰难道。
脖子上的力道猛然一松,下一刻又被一掌打飞了出去。
脸着地,牙磕掉一颗。
“沁玉杀了人,把罪名甩给了谁?”臧霜问出最致命的一击。
事实是,沁玉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天蚕丝会不会是臧霜的独门绝技。当沁玉得知霍昀为了救她,不惜大街小巷散布神机木图文诱户羽和中澍出面时,便只顾快些与霍昀汇合。
后来有其他日翼神使发现中澍死于天蚕丝的勒缠,便将一切归咎于臧霜蓄意针对北苑。
找上门指责臧霜的日翼神使头颅被臧霜用天蚕丝勒断,也不过是转瞬刹那的事情,“如是我用,后果如斯。”
沁玉功力不足,才会在中澍脖子上留下天蚕丝的痕迹。亦或者说,她的心不够狠,才没勒断中澍的脖子,让别人有机会发现端倪。
断下的头颅,自然就成了臧霜新的酒器。
“司严不知。”他从何得知天蚕丝是臧霜的独门绝技?又从何得知日翼神使们神到轻易就知道天蚕丝的主人是臧霜,还能找到千机阁来……
“罢了,”臧霜按了按眉心,“沁玉在霍昀身边的事,本尊略知一二。让她小妮子快些回来,跳梁小丑罢了。她破绽太多,以霍昀的城府,只是闭口不提,想钓出大佛。”
司严顿时慌了。沁玉那日决心已表,她绝不会再回到师尊身边。
沁玉是把霍昀当做逃离深渊的希望了,她在赌,赌就算最后一丝体面被撕碎,霍昀也会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哪怕她筹码近乎为无,她也愿意赌下去。
司严明白,司严太明白了,在霍昀身边,至少活得像个人。
“师尊,不如就让沁玉师姐留在霍昀身边……”
汲春的鞭子率先抽过来,不偏不倚抽在司严脸上,“放肆,你要违抗师命不成?”
司严忍着剧痛,颤抖道:“弟子只是觉得,霍昀已经爱上沁玉师姐,此时召回沁玉师姐,必是前功尽弃了。”
臧霜大笑出声,可笑地看着司严,让他脊背生凉。
“爱?”臧霜冷道:“什么是爱,你才活了几年?又有几年活得像个人?也配提这个字?”
“爱是本能。”
汲春只觉得可笑,这家伙总是逆风口飞,活该他回回撞得头破血流。
司严平静地继续说:“爱是霍昀哪怕知道沁玉师姐武功超群,仍会在她涉险时不顾一切地去救她。旁观者清,司严看得出来,霍昀已经沦陷了。”
霍昀沦陷没有司严不清楚,但他那个没出息的师姐没两天就折服于霍昀的人格魅力却是铁打的事实。
汲春冷笑一声:“那只能说明霍昀演技不错,沁玉身在其中被瞒骗住不足为奇,奇的是你身在局外,而且同为男人,却也信了。”
“司严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臧霜的确无情又冷血,但是她并非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也听得出这其中或许有几分霍昀动情的可能。
沁玉那小妮子,臧霜再了解不过,聪明过了头,男人的一点儿小心思她不会毫无察觉。而且那小丫头心气儿也高,就算霍昀称得上人中龙凤,也不可能单凭一张嘴就将她迷得五迷三道。想必霍昀对她,真情定是有的。
“那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柳毓在查游皓初,牵制了霍昀,趁此机会,让霍昀交出褚二的出关令节。”
爱不爱的,这不就一试便知?
“是,弟子领命。”
待司严带着一身伤退下,汲春不解道:“师尊,您真的相信司严的鬼话?”
臧霜携了汲春的手,宠溺道:“信他一次又何妨?霍昀若不爱上沁玉,事情怎么变得有意思?”
汲春勉强点点头。
臧霜轻抚汲春的脸颊,用轻似鬼魅的声音说道:“春儿,你知道为师为何那般气恼沁玉杀了那个叫中澍的日翼神使么?”
汲春摇头。若是顾忌日翼神使,师尊为何亲自动手索来者魂?
“为师爱过他。”
汲春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
臧霜轻轻拍了拍汲春的脸颊,轻笑道:“彼时为师尚且年轻,也相信海枯石烂的烂情诗。只可惜,最后为师被一个男人撬了墙角。”
汲春这回张大了嘴巴。
“那个男人的确漂亮,”臧霜陶醉地回忆,“身子好看,活儿也不错。”
汲春已外焦里嫩,“师尊您,到底喜欢哪一个?”
“都喜欢啊。”臧霜不以为然,“不过为师更喜欢他们因为为师横亘在中间,再也无颜面对彼此,每日相守却不敢吐露心声的悲哀。”
让他们苟延残喘一辈子才好,爱不爱的,她司臧霜没有,伤害她的人,也别想妄图拥有。
要怪就怪他们对爱的要求太高,接受不了任何瑕疵。一个觉得自己脏了,再也不敢将爱宣之于口,一个觉得对方已然变心,变着花样互相折磨又自怨自艾。
臧霜实在太爱这种爱而不得的戏码,死对他们来说太干脆,除了临死前一刹那恐惧,什么都不剩。
活着好,活着互相折磨更好。
“这次你跟去看看,”臧霜玩味地勾着汲春的青丝,“就怕沁玉那小妮子也动了心。”
“是,春儿会好好盯着他们。”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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