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父亲是要护她的
包厢里突然降临的安静,仿佛带有一种黏涩的质感,叫李薇珑忍不住放轻呼吸,不好多吸一丝气。
而江寒松的脸真跟他的名字有几分相似——真像是要结冰了似的。
任是谁发现自己可能被骗了十多年,心情都不会好的。
更何况,江寒松的老邻居骗他的动机是什么?
不能细想,想了,就是加倍的痛苦。
“我会……我会再找人去调查一下。”江寒松努力调整了一下心情,说,“谢谢您的提醒,李小姐。”
李薇珑点点头,想了想,回答:“那我,预祝您得到一个能够安心的结果。”
江寒松已经再也摆不出刚进来时那种谦和有度的笑容了,他能勉强挑起嘴角,已经算是在努力控制表情。
——他哪儿能得到什么让人安心的结果。
离当初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他就是再幼稚,也该长大了,成熟了,至少不再是个傻子了。
众人的态度和想法,利益与骄傲,事情的前因跟后果……把这些串联在一起想一想,真相呼之欲出。
就算他调查下去,也许也只能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当初的骗局,究竟都有些什么人在参与?
是只有生怕他娶了彩玉有辱门楣的父母?
还是也包括他的弟弟妹妹,包括他躲避着却不能割舍掉的所有亲人?
甚至,也包括l县里所有认识他们的人?
他心上的压力,曾经在得知李薇珑愿意让他和女儿做亲子鉴定的时候,短暂地消失过一阵子。但现在它又回来了,还更沉重了。
不去查,对不起彩玉,也对不起被蒙在鼓里的自己。去查,假若结果真是最糟糕的那个,他又要怎么面对弟弟妹妹呢。
他可以逃避去国外,但,只要不和弟弟妹妹撕破脸,他就还有一个遥远的“家乡”。而如果和江霜洁姐弟都反目了的话,他又要向哪里去呢。
他只知道自己想要一个真相,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面对这个真相。
大堂里的轻音乐声传来,他却置若罔闻,他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宛如飞虫被蛛网粘住,完全无法挣脱。
而就在此刻,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侍者带了第三个人进门。
“妈妈。”少女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惊醒了江寒松,他猝然回头,但见一个挺拔漂亮的女孩子,从被侍者打开的门外走进来。
他愣怔地盯着她。
女孩子也看到他了,她微微低头,很礼貌地打招呼:“您好……江叔叔。”
江叔叔?这个称呼,在江寒松的心头狠狠刺了一下。
不过,小姑娘没叫错,现在她还是叫她叔叔比较妥当——不,叫什么都不要紧,永远不叫爸爸也可以!不管她怎么称呼他,他们之间,都有不可割断的联系的。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分外确定,这是他和彩玉的女儿。
她怎么能不是呢?她的脸型和眉眼像姑姑江霜洁,嘴唇和露在外头的耳朵,像妈妈周彩玉年少时的模样。
只是,过于优渥的生活条件,让她显得比当初的江霜洁和周彩玉都更高贵些:倒不是骄矜与傲慢,是她不急不缓的动作和声音,分明就彰显着她对主导谈话的底气。那是只有对自己有充分自信的孩子,才会展示出的特殊气度。
“来,坐。”李薇珑示意她来自己身边的座位,女孩的脚步轻巧,在养母身边落座时,连抚平裙褶的动作也恰到好处。
真是被好好地教养着的孩子。
江寒松此刻心中满是对李薇珑的感激,但这感激梗在嗓子眼里,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小女孩李晴熹问他:“您是要和我做亲子鉴定吗?我什么时候给您提供样本呢?”
“……我是这么想的,送样本过去的时间越早越好,我……有些心急,希望你能理解。”他努力拿出自己惯有的风度来,但他的眼神是会出卖人的。
他心底,其实半点从容不迫都没有,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拿到鉴定报告。
“那就,今天?”小李小姐仿佛早有准备,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标样袋来,从自己头上拔下两根长发,卷一卷,塞进标样袋里递给他,“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呢?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大好,但我也很想知道……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从她手中接过那只标样袋,江寒松却觉得,那两根头发非常沉。
沉到只是将它收进包里,他的心脏便像是跑了半马一样狂跳不已——这是女儿的头发,这是他错过了十多年的女儿的头发。
天可怜见,她在那么痛苦的童年里挣出了一条活路,现在好好地坐在他面前,看起来,比他自己抚养得还要好。
江寒松的喉头像是塞着什么东西,他站起身,在对面母女俩惊异的眼神里,向李薇珑鞠了一个标标准准没有丝毫折扣的躬。
“谢谢您,李小姐。”他说。
他努力把声音压得平静了,但李薇珑的耳朵比兔子还灵敏,她听得出,面前高大的男人,其实,快要哭了。
他的反应这么大,想必,心里是有把握的。
就餐的过程中,江寒松终于慢慢恢复了平静,他的表现仿佛是李薇珑的旧友,从大洋彼岸偶尔归国,共进晚餐小叙一番,言谈举止无不得体有风度。
但目光,却总在李微熹喜欢吃的菜色上打转。
一道道记下来,这是女儿喜欢吃的菜。等鉴定结果出来了,如果有机会单独带她出来的话,点这些菜,她应该会喜欢吧。
这一顿饭吃完,江寒松在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就拿手机备忘录把李微熹的喜好给记下来了。等进了房间,拿冷水冲了一把脸,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他就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电脑。
搜索在省城和l县有经营业务的侦探事务所。
这种业务通常游走在法律边缘,如果没有人介绍,并不那么好找。可江寒松又不敢委托弟弟妹妹们帮他找,等他敲定了几家可以试试的合作对象,外头天都快亮了。
乘着时差,他干脆直接打的去了鉴定中心,把李晴熹的头发和自己的头发送过去,选了加急服务。等出了检测中心,又挨家拜访了事务所,终于谈好了调查当初周彩玉是否流产一事的协议。
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六点了。
扫了一眼手腕上的朗格,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水米不沾了。可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疲惫和饥饿。
仿佛有一口气撑着他步履匆匆地完成这一切,他不想再多等哪怕一秒,可是,无论是亲子鉴定,还是侦探调查,都需要时间。
反复回想了今天做过的事情,确定没什么遗漏了,江寒松才回了酒店。他本以为亢奋的状态会再持续一阵子,可是,当他在套房的沙发上坐下,轻轻呼出一口气时,疲倦却突然袭来,将他击倒了。
他睡了很久。
等再睁开眼睛,胃部立刻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他和很多艺术家一样,在喷薄而出的创作欲面前,什么饥饿,什么疲倦,都会消失无踪,每每提起画笔,就是十几个小时不眠不休——也就这么的,他生生把自己折腾出了胃病。
江寒松捂着胃部,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点了小米粥和几个小菜,再请他们送些药来。
据说小米粥很养胃,尤其是上面那层米油。但人在a国的时候,他自己顾不上煮,更没有人会帮他煮——不多时,服务人员就把他点的餐和药都送了上来,江寒松喝了三碗小米粥,终于找到了“人在国内,非常放松”的感觉,而胃部暖融融的,那种针刺一样的苦楚,已经消失无踪了。
虽然他在这里并没有一个家,可是,此刻心脏每一次跳动里泵出血液,却都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暖的。
因为,这里既有他的记忆,也有他的希望啊。
解决了困倦和饥饿的问题,江寒松还出去逛了逛,离宾馆不远的地方就有启峦集团的商场。
一圈走下来,江寒松算是明白,自己怕是永远也不能体会李小姐到底有多少身家。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富人了,现下才知道,靠绘画赚钱,总是画一幅才能赚一笔的。就算一幅画能卖上百万,他一年里也最多只能画出一两张这样的杰作。
但李小姐的公司,却是无时无刻不在产生源源不断的收入。
熹熹给这样的人家做养女,当然能把腰杆子挺直做人了,今后一定也会有不错的前程。他这个做父亲的,大约只能给女儿敲敲边鼓——他能给她的资源,实在比不过她养母手上的多。
但是,江寒松不会因此就觉得,女儿被人领养了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李小姐之前,还有一对禽兽夫妻,买了他的女儿,还虐待她……
这个年代了,他的女儿生生被饿出了营养不良,昏倒在马路上!
他怎么能不气?
听说那家的男人逃跑了,目前还没被抓住,女人卖身,时不时进去蹲几天,儿子在救助中心混饭吃——呵,狗男女差点害死他唯一的女儿,自己的儿子,倒是活得挺滋润?
不用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他已经决定,要给那小子一个从此往后做畜生的机会。
让他在救助中心长到成年,在老师们的看护下,纠正身上的臭毛病,做个幸福的平凡人?这可太便宜他了。
这样脏心烂肺的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在他亲妈身边,母子俩人,一起完蛋吗?
李小姐大概是怕那两个祸害狗急跳墙,并没有下手报复他们,但他江寒松怕什么?没人知道他和熹熹的关系,他平时也住在a国,哪怕回国,也是五湖四海、随兴游玩,就凭沈家母子,别说报复他了,就是找他,那都是休想。
当父亲的,如果不给女儿报仇,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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