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车子很快驶到了公寓楼下，两个人回到902室，推开门走了进去。
“洗澡了吗？”邹遂问他，“看你还穿着校服，应该没有吧？”
舒长意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邹遂让他先坐下等一等，不一会儿就进了房间，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套睡衣：“先穿这个吧。你跟我差不多高，应该合适。校服我帮你用洗衣机洗，现在天气这么热，晒一晚上就干了。”
男孩道了句谢，末了邹遂还补了一句：“给你拿了新内裤，刚买的，我没穿过，不知道合不合适。内裤要帮你洗吗？”
舒长意连忙摆手：“这怎么可以……”
“开玩笑的。”邹遂没忍住轻笑两声，“洗衣房里的洗衣液可以随便用。”
“谢谢叔叔。”舒长意说完这句，便朝邹遂指的浴室的方向走去。画室里有浴缸，他在旁边随手拿了一瓶洗浴剂加进水里，然后便脱了衣服坐进去。
家里只有淋浴喷头，他还没试过浴缸泡澡，舒服得他几乎要闭上眼睛睡过去。
他把膝盖露在外面，上面的淤青已经淡了颜色。他用指关节轻轻摁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痛呼了一下。他不敢看他的身体，光是周身的疼痛就能让他想象到自己有多少伤。
“长意？”
忽的门外传来邹遂的呼唤声。“没事吧？”
“叔叔，我没事。”舒长意连忙回答。大抵是他在浴缸待得太久，邹遂担心他在里面昏了过去。
他连忙擦干净身体，换上邹遂拿给他的干净睡衣，再到洗衣房里处理自己的脏衣服，这才回到了画室里面坐下。
邹遂看着他开口：“合身吗？不会穿得难受吧？”
“衣服很好，谢谢叔叔。”
“那就好。”邹遂说完，指了指里面的房间，“一会你睡那间吧。只不过一直没人睡过，可能有点灰尘，我刚才大概帮你清理了一下。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舒长意点了点头，见对方回了房间，自己也进了邹遂给他准备的地方。他打开灯，里面的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床几乎什么也没有。
他也不挑，脱了鞋直接就躺进了床里。
这是他睡过最安稳的一夜，不用担心早上起来父亲会拿他撒气，睡醒也不用收拾客厅里满地的垃圾和玻璃碎片。
……
舒长意是被邹遂的敲门声叫醒的。他打开门，就看见邹遂站在门口。对方并不像之前他见到的那样没有精神，今天的邹遂刮了胡子，黑眼圈也看不见，头发被整齐地往后扎了起来，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不仅看上去很有神采，精致的五官显得更加突出，有一种成熟的韵味。
男孩看着那张脸，简直怀疑这和昨天遇见的是不是同一个人，叔叔这个称呼已经叫不出口了，之前对方面上的老态已经一扫而空。
见对方愣住，邹遂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舒长意这才反应过来。
“你的校服，换上吧。早餐在桌上，只是普通的面包，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邹遂将校服塞到男孩手里，“要送你去学校吗？反正很近，不耽误我的行程。”
“我走路也很快，不麻烦叔叔了。”舒长意摆了摆手，邹遂实在是做得太过周到，他已经不太好意思再麻烦对方了。尽管邹遂坚持了一下，舒长意还是执意自己走路上学，于是人也没有再勉强。
舒长意换好了校服，他没有带书包，背上空空的总有些不太适应。
邹遂也察觉到了他的状况：“我打车送你回去拿书包吧？”
“不用了，我可以借同学的书看，还有很多书我放在教室。”舒长意说完，匆匆忙忙吃完邹遂给他准备的早餐，和对方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口。
公寓离学校很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他坐到座位上，第一节是生物课，他没带课本，只能和同桌的纪浏看同一本，自己在笔记本上记笔记。
下课铃一响，纪浏就靠在椅背上，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哎，烦死了，又要月考了。”
“反正也不计入综评，不用紧张的。”舒长意搭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纪浏叹了口气，“可是它……他妈的要开家长会啊。”
话到这里，舒长意写笔记的手顿了一下。
“你看你舒长意，刚刚还劝我，现在你也怕了吧？”纪浏捧腹大笑。
舒长意勉强自己对着纪浏扯了一个笑。
他想起来之前高中也会有家长会，他忍住内心的恐惧，颤抖着手将成绩单递到父亲手里，却只换来父亲一个又一个的巴掌。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啊？就考这点分？你要我给你开家长会，是不是存心要我去丢人啊？”
他被打得脸都肿了，却也只能一遍又一遍低声地重复着那句对不起。
……
放学回家的时候，舒长意心里惴惴不安，脑子里全是家长会的事。他想过冒充家长打电话请假，可是他不会伪声，很容易被发现。
街道的声音很嘈杂，像乱刺扎进舒长意的耳朵里。他莫名觉得头很重。
他放慢步子往前走，想慢一点，再慢一点到家门口。他总是回想起在画室睡的那个晚上，什么也不必担心，也没有从噩梦中惊醒。
舒长意回家每次都会路过会展中心，那里经常承办一些大型活动。现在的会展中心看上去也颇有些热闹，舒长意忍不住好奇心走过去，在入口探头探脑，才发现这里是在举办画展。
他环视一周，发现门口没有人守着，这才意识到这里是免费开放的画展，应该是以买卖画作来盈利，看门口贴着的活动介绍说，晚上还会有知名画家作品的拍卖活动。
舒长意慢慢往里面走，欣赏着墙上一幅又一幅的画作。似乎在此时，在艺术的感染力下，他暂时遗忘了父亲，遗忘了缠绕着自己的那些糟心事。
大概是看画看得太过入神，舒长意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别人身上。他立马鞠躬道歉，连说了好几句对不起，仿佛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不用这么夸张。我没事。”
他听到对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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