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壹〉故人

听闻，澜溪有户酿酒人家的姑娘，曾与我一族是旧识。

        我族避世，久居深山，自我记事起便不曾与人类来往。族中长辈也大多厌恶人类，常年设下结界不准外人踏入，而问其缘由，他们往往都含糊其辞，只道百年前，族中某位曾与人族有过纠葛，二者皆不得善终。

        我对此心生疑惑，便私自查阅了族历。

        据族中记录，定康十三年冬，澜溪下过一场大雪。少族长白沢下山游历，中道而反，带回了一个濒死的姑娘。

        当时的少族长，是我的父亲。

        我自出生起从未见过父母，据掌事长老所言，我父亲违反族令擅自外出，死于战乱，而母亲诞下我不久便自尽了。族中上下皆以为不祥，对我颇为厌恶，因此我未承族姓，单名一个「离」字——据说是母亲咬破手指，用血写在白色的绢布上的。

        血字为名，如此想来，她应是恨我入骨。

        也许嫁与父亲非她所愿，亦或是有了我之后，父亲待她不及往日，遂生悔意。逝者已逝，或许，我已无法知道答案了。

        母亲的遗物里还有一块玉佩。

        白玉通透润泽，表面雕刻了一颗梨树，枝头上缀着梨花，树下卧着一只狐狸。籽料看起来价值不菲，而雕工却称得上是粗糙无比，让人只能堪堪辨认出上面雕刻的纹样。因而，这枚玉佩应当并非出自工匠之手。

        玉佩的右下角还刻着“无忧”二字——我母亲的名字。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定情信物罢。我想。

        人类似乎是有将玉器赠与心仪之人的习俗……如果我的猜测没错，或许族人对我的厌恶另有其因。

        此次受命去澜溪，机遇难得，我便打算好好探寻一下这百年前的往事。

        ——原本是如此打算的。

        临行前一晚，几个好友来找我饮酒作别。

        我自幼体弱，不擅饮酒，他们特地带了澜溪的清酒梨花酿。席间，有人一时不慎打翻了酒坛，衣袋中的玉佩接触到酒液的一瞬，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眼前的场景在瞬息之间开始不断扭曲变换，最终定格在一场风雪里。

        是族人的幻术，而以我目前的修为尚且难以破解。

        我只好接着看下去，只见茫茫白色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芝麻大的小点，随着画面不断推近，我逐渐能清楚地看到白沢山上，一个小女孩正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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