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助
牢狱里虽然点了数盏星星烛火,却无法掩盖住它深冷黑沉的压抑。
沈清濯醒了,发现自己正身处在深不见底的寒冷牢房里。
过道里那阴冷的妖风浊得她脸色生白,引得嘴角也忍不住地颤抖。
她本能地将自己蜷缩在了生灰潮湿的墙角边上,想从中得到些坚实的倚靠。可是在不经意间摆弄时,手里锁着的铁链发出的啷当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好吵。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过道上微弱的烛火,昏迷前失去的记忆不断层层涌现。
姣玉蛮横的脸色,脖颈上被狠狠遏制住的窒息感,还有内心里红袖反复敲打的哭闹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她们一步步引导着自己走向深渊,恨意扎根了心底,仅存的理智在一刹那挣脱束缚,手中掌着的妖力毫无顾虑地按着耳边煽动的话语去做了不该做的事。
她强迫着红袖的神识进入自己的体内感受同样的痛苦,她杀戮之心肆起死死攥着姣玉的喉咙不肯松开。
沈清濯眉心紧蹙,心底的悲伤悄然涌上。这样失控的自己,让人害怕极了。
她想念阿嬷了,眼里含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不知身处在这牢里是否还有机会再见阿嬷一面。
可是这样的结果,她不甘心也不愿屈服。这场闹剧本就不是她惹的祸事,但现在却要听天由命地等待接下来的审判。
她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是破碎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不知在牢里熬了多久的时辰,突然从过道的深处传来了平稳有力的脚步声。
她徐徐睁开眼。
借着微弱的烛光,依稀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一时惊诧,连连低下头来,用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滢。
下一刻,景瑜宁独身立在牢门外,身边并未有任何侍卫。
他淡淡地看着铁牢里缩在角落的沈清濯,伸出袖口轻轻一挥,门锁随即松动。他将铁门推开,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只是,他的神色格外清冷,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妖主…”沈清濯平复了心绪,闷声说道,“你应该是来审问我的吧,有什么想问的请尽管问。”
景瑜宁看见她脸上隐约的泪痕,漠然的眸色多了些触动,但只是一刹那就很快隐去。悲伤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
凡人,终究是脆弱得很。
他此次前来,是有要紧事要问清楚。
在西角殿时,他无意中发现沈清濯体内的戾气煞重得很,竟然连所赐的浮生剑都受到了影响乱了剑性。
他使出妖力阻止时,更觉察到与之抵抗的是两个不同的神识。他不禁想起在柏岁村,若不是他及时阻止,被恶鬼附身的沈清濯就会屠戮所有村民,让体内的灵髓沾染上血性。
那这一次,又是谁附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经此事后,这凶煞的戾气让她体内的灵髓受损,晋升成神的大计就会被推延。这样,他就无法成为妖神,斩杀天帝报仇雪恨了。
一想至此,他紧攥着拳头,在他所管辖之地可不得让灵髓有任何闪失。
“过来。”他盘膝而坐,朝着她道,“让本君看看你的伤势。”
沈清濯听罢有些诧异,但见他真有此意,遂点了点头。
“多谢妖主,有劳了。”
不一会儿,她就感觉到背后有股浑厚的妖力正汲汲而入,本是寒气袭然的身体多了阵暖流相护,犹如冬日的阳光灼热且炽烈。
她舒展开眉头,发颤的嘴角终于能渐渐喘出呼吸。
景瑜宁似乎感受到了眼前人体内的变化,淡声问道:“可好些了?”
“多谢妖主,好多了。”沈清濯缓过劲儿,牵扯着笑意回应道。她本以为景瑜宁来这儿,是来惩罚她的。
可谁知,他却安然坐在此处替她疗伤。
不知为何,她喉咙里有话滞在了一处,忍定了心思才撑着胆子说出口:“这件事不是我先发难的,妖主可信我?”
说罢,身后的掌力突然停滞住,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本君在查。”
“你阿嬷很担心你。”景瑜宁顿了顿,短短应道。
沈清濯眸色瞬然闪动:“多谢妖主相告,也请你帮忙转告她我一切安好。”
“嗯。”景瑜宁不过多言语,手掌的力量继而稳持有力,似乎将无尽的温暖都沿着掌心传递到了沈清濯的骨髓里,让她体内残留的一切虚弱和痛楚都快速褪去。
这样的安稳感她期盼了一辈子,却是介妖给予的。
她不自觉地嘴角勾起几分讥诮,从前她被村里人说是妖怪,她便记恨自己这双能看见妖鬼的眼睛,更讨厌惹人性命的妖鬼。
可现在妖也分为好坏,曾经难以越过的隔阂似乎也不再那么明显了。
而正在运功的景瑜宁,随着自己妖力的不断深入,他发现沈清濯体内的灵髓并未破损。
并且,她的妖力也能自如地在体内流通。看来福祸相依,经过这件事后也算打通了她修炼妖法的困境。
景瑜宁见她已无大碍,便收回了掌力:“你可记得这次是谁附在了身上?”
“禀妖主,是西角殿的妖侍红袖。”沈清濯回应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她而起。”
随后,她便将事情经过都原原本本地告知了景瑜宁,也将红袖平日的性情变化一同道出。
“你说的那个红袖先前昏倒在了院子里,楠夫人已经着妖看管。不过,她醒来后只会胡言乱语,无法审问出究竟来。但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本君倒是有了头绪。”
景瑜宁站起身,心中有了分寸,“你且在这儿先待上几日,若你是无罪的本君自会放你出来。”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这个阴暗潮湿的牢狱。孤冷的牢狱内,又只剩下了沈清濯一人。
池安宫这几日可尤为热闹。
自从姣玉受伤后,百鸟妖族的门主姣衡山便携众妖前来宫内向景瑜宁讨要说法。
上次在安绥殿,姣玉自是理亏,被妖主损了妖灵后无法自辩。可这次却不同,伤她的竟然是一介小小的鬼魂。
要想她堂堂百鸟妖族的公主,竟然会被才修妖道的鬼魂险些害得魂飞魄散。这要是传出去,丢的都是族内妖怪的脸面,但要是不严惩那个鬼魂,她心中怄气难出。
姣衡山见自己的女儿整日被破损的妖灵折腾得天翻地覆,心中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他再也顾不上族内颜面,遂带着众妖前往池安宫要景瑜宁交出害她女儿的罪妖,交由他们处置。
按照常理,身为臣子如此大动干戈地公然在殿前与妖主对峙,是为不忠不义,方可论为大罪。
但姣衡山是妖界的股肱重臣,曾跟随老妖主一起征战四方,赢得了妖民们的万分敬重。若是要按辈分算,抛开身份尊位,景瑜宁也须得敬称他一声叔伯。
而现在的妖主势力大不如从前,如今此事又牵扯到了他心爱的幺女儿,他不得不放任自己的脾性也要与君讨要一个说法。
“老臣不知,妖主的手下竟然如此猖狂!”姣衡山立在高堂大殿之上,他双目眉冲,气势汹汹地说道,“想我浮屠了半辈子,跟随老妖主杀敌数万,就为了护妖界一场太平盛世。可没想到的是,护得了万民,却护不住我的爱女。”
所言之意,颇有些嘲讽。大殿内的众妖无不屏住脉息,眼见他与妖主之间的冲突越来越重,火药味越来越浓。
王座之上,身着玄衣的景瑜宁面色冷淡,隐隐暗生怒意。
他早就看不惯姣衡山跋扈张扬的作为。还未继承君位时,他就常在众妖面前以叔侄相称;即位后他也尊卑混淆,经常启奏要事时相悖君言。
经此事后,他竟然愈发张狂,敢在大殿之上驳斥尊颜。
景瑜宁沉怒眸色,大声喝道:“君前喧哗,成何体统!”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无形中的威慑让众妖不敢多说一个字。妖主势力再如此薄弱,他的妖力都不容小觑。他可是曾立在沧脊的妖脉坟冢上,守在老妖主灵前,将天帝派来的战神兵力全都杀戮屠尽。
姣衡山见到他的怒容,也不免想起了那场仙妖大战。
老妖主刚陨殁,天帝便派了众仙再一次杀向妖脉坟冢,想让他永世不得安息。妖界的兵力并不在此,只有景瑜宁和守灵军挡在前,完全无法与天界的神兵神将抗衡。
姣衡山本作为援军,需领着百鸟妖族众妖前来相救,可他早就觊觎妖君王位,想借此次机会除掉景瑜宁。所以他按兵不动,想坐收渔翁之利。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景瑜宁竟然利用坟冢凶险的地势和几百的守灵军,设兵埋伏孤军深入敌腹斩杀了所有的战神,直接逼退了天界诸兵。
这场战事,让他顺利即位。后来,他虽没有妖族权势相撑,但也让众妖对他心生忌惮,不敢再乱生妄言。
而现在,他坐在君位上的威严就如同那日立在坟冢上一样,身披血色铁甲挟着骇人声势。
见场中众妖沉默不言,分外寂静,景瑜宁冷声道:“来人,将西角殿的妖侍红袖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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