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黑白无常
沈清濯顿了顿，见女娘有所阻拦，可屋内那男子又被恶鬼缠绕无法摆脱，略微有些急躁：“你要是想救他性命，就让我试一试，你且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一分一毫的。”
“你再犹豫，他就会五感尽失了，现在这恶鬼只是用双手堵住了他的耳朵，让他暂时什么也听不见。可能下一刻就会掐住他嘴巴，再下一次可就是眼睛了…”沈清濯虽不知这恶鬼接下来的举动会是如何，但眼见着女娘仍是心有忌惮，只得往可怕之处道说。
“你……”女娘听此言越发心里觉得不踏实，她左右望着村落里沾染白条的房屋，又转头看到了沈清濯两眼的坚定，只得忍下先前的偏见道，“那就让你试一试，但你若是害了我夫君，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沈清濯迈进门去，见男子肩上的恶鬼呲牙咧嘴正害得得劲儿。她定睛一看，越发觉得这恶鬼好生眼熟，脑子里凭空闪过了片段的记忆，恶鬼的身形和面容好像与隔壁才死的那白发大伯长得一样。
“你愣在这儿做什么！你不是要救我夫君吗！”女娘见她进屋后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静，连连哭丧着脸催促道。
沈清濯忍不住问说：“隔壁那老伯死了多久了？”
“你说的那老头？”女娘疑惑不解，“好些时日了，早些天那边日日都是哭闹声，烦得我们家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的。先前这老头因为种地的旮旯子事儿，与我夫君闹过几次矛盾，没想到就连死了都不清净。”
“只是口角的矛盾？”沈清濯有些疑惑问道。
女娘听她这意思，心中掠过丝愤然的怒意：“不然呢？我们就是个老实人家，还能同那老头惹出什么事来！你怎么老是提一个死了的人，我夫君现在这般难受，你救还是不救？”
沈清濯见女娘不愿再应话，脾性变得更加急躁，而这屋内的男人双眼微合，嘴里也开始胡言乱语，应是被恶鬼折磨得神志快不清晰了。
她走近一步，立在了原地，催动自己体内的妖力而生，不等那恶鬼反应随即一掌朝它击去。
男子肩上骑着的这个恶鬼被突如其来的妖力击中，许是身上的怨气本就不足，很快就在一声呜咽中被敲碎得魂飞魄散。
本是全身紧绷的男子，瞬间肩上的压迫感消失不见。他累得直接两腿一哆嗦，瘫坐在了地上，嘴里苍白发抖又干涸无味，大口喘着粗气才勉强让自己能自如地正常呼吸。
“夫君，你感觉如何了！”
“爹！爹！”
娘两个见男子不再手捂着耳朵，神色也得到了缓和，急忙跑到了他的身边，一手抓着一个胳膊，满脸焦容地求问他的情况。
男子颤抖地伸手蹭了蹭额头满面的虚汗，抬起眼时却看见站在一处不言一发的沈清濯，脸色霎时生变。
“她…她不是那妖女？”他大惊失色往后挪动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害怕，“难不成是你要加害于我！”
“夫君别怕，是这妖…”女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道，“是沈姑娘救了你，你不要误会了。”
“她能救我？”男子听罢眼神忍不住闪烁，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她没咒我就不错了，还能救我？”
“爹，的确是那大姐姐救的你！”小儿嘟囔着嘴解释道，“方才爹就站在这儿不停地用手指抠弄着耳朵，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这个姐姐就跟着娘走进来，她伸手朝着你一挥，你就突然坐在了地上，手也不弄耳朵了，现在也能同我们说话了。”
“姐姐！你可是天上飞下来的神仙，竟是这么厉害。”小儿满眼好奇地朝沈清濯打量道。或许他年纪尚小还不知道，自己嘴里所称赞的姐姐就是村里人忌惮害怕的妖女。
“……”男子复杂地瞥了眼沈清濯，情绪有些摇摆不定，“我…我刚才就像被鬼上身了一样，明明什么也没有，可是身体却沉重得很，耳朵也仿佛被一股强烈的力道给捂住了，什么也听不见。”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沈清濯怀抱着双臂，看了眼男子：“确实是被鬼上身了，你的肩上正骑着一个恶鬼，他长得和隔壁那死去的大伯一模一样。”
“你…你是说，那该死的老头刚才就坐在我肩上？！”男子听了眼神惊恐，倏地抬起了头，“若果真是这样，那老头竟然做鬼也不放过我。”
“所以你方才不停地问那老头，莫非是看见他了？”女娘也忍不住上前问道。
沈清濯点了点头。
“你与那老伯真的平日里只是言语冲突？没有积留下其他的仇怨？”
这便是沈清濯疑惑的地方，阿嬷曾说过一般的恶鬼若是要伤人定会去伤害曾经让他们生不如死或是害了性命的人。
可现在这男子最多也只是与那老伯有过口舌之争，怎能严重到生成恶鬼去找他索命？
男子摇了摇头，应着：“对啊，我们邻居间相处时难免会发生些争执。若是要论唯一一次的动粗，就是那日那老头实在说的话太过分，天气也有点燥热，我一时气不过手举着锄头朝他挥舞了两下，想去去他的威风。我发誓，我只挥了两下，绝对没有碰到他更不可能伤到他。”
女娘犹豫了会，接话道：“不过那老头也是平日里嘴皮子厉害得很，当真要动真格了，他当场就被吓得摔倒在了地里，许是一把年纪磕磕碰碰的真伤到了筋骨，自那日后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他家里人好几次找我们要赔偿，但这老头是自己摔的，为何要我们去赔。还想讹我们银子，真是笑话！”
“难不成这老头就连死了都觉得是我那锄头隔空将他推倒，才来找我索命的？”男子自言自语道，“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对啊…他自己摔的，死了还觉得是夫君的错，这像话吗？”
听着眼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沈清濯心中自是有了些分寸。看来这大伯死前的怨念并不足以让他死后还来找男子索命，莫非是中途发生了其他事情加深了老伯对他的怨气？
“沈姑娘…或许你途径村子里时也都看见了，大部分的村里人屋外都牵起了白条，哭丧声更是一层连着一层。这柏岁村都快成了送命村了。”女娘哽咽地看着男子和小儿，“造孽啊…我们究竟能活几时，都说不清了…”
“真是晦气！”男子急忙断了女娘的悲观之态，“现在我们三不是都好好的吗？别说这些丧气话，他们死那是他们没福活着！”
“你还说！要不是沈姑娘，你早就…你早就！”女娘逼着口怨气，迟迟说不了口。
听罢，男子沉默地垂下了头，今日他能侥幸免于一死，可明日后日，究竟是如何，谁也说不清。
屋内气氛一度紧张不安，可本是关着的门突然“嘭”地一声开了。
一家人眼盯着这门开，却啥也瞧不见，心里一阵毛躁。
“奇怪，好端端的又没有风，门怎么开了？”
沈清濯闻言转过身去，却见着屋外站着一黑一白两个男子。黑色凌甲的男子凶光骤闪，他扬起手中的哭丧棒朝她呵斥道：“你一个小小的凡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胆敢手刃冤鬼魂魄！”
白色玄衣男子面无表情地接话：“区区凡人竟还误入歧途修炼了妖法，肆意霍乱凡间理应当斩。”
“你俩又是谁？”沈清濯听着他们说来说去，都绕不过她一个“死”字，见他们身着飘摇影纱的衣冠锦缎显然也不会是普通的妖鬼。
莫非站在眼前的是真正的神仙？
她从前可只能凭借话本里的文字想象神仙的粼粼模样，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真能亲眼见见。
“你们或许看不见…开门的可是两个神仙！”沈清濯有些激动地向身后愣神的三人说道，“一黑一白的…似乎是…”
“冥界办事，岂容你宵小之辈乱问名号。”白色玄衣男子负手而立，冷冰冰地从手中幻化出了另一个哭丧棒。
“他们说是从冥界来的…若是从冥界来的…”沈清濯原封不动地将话传递，可说着说着她自己也噤了声，若是从冥界而来岂不是要收人性命的。
回头时，身后的一家三口早已脸色惨白，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莫非是黑白无常…”这句话低声地只有沈清濯自己才听得清，这两个男子的样貌怎和话本上头戴高帽、口吐长舌的黑白仙官大不一样。
还未回过神，白无常手中的哭丧棒就伸长而至。沈清濯一跃跳起，后退到了屋子的角落。
“你们不是勾死人魂魄吗？抓我做甚！”她急而喊道。
黑无常厉声道：“你有违常法，不该涉及冥界之事。”
“这些恶鬼伤人性命，难道不该救他们，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吗？”沈清濯大为疑惑，神仙的职责不就是救浮屠众生于水火之中，为何相助还成了罪过？
“恶鬼害人性命自有冥界判官做主，不是你一介凡人可以随意插手，擅作主张杀害恶鬼的！”
黑无常说完，双眼目光如炬，用法力生成细长的绳索一把捆住了沈清濯。
“不自量力的凡人，今日就押你去冥界记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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