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解决
虞秐升说毕,那几个胡人脸色更难看了。
“那市井儿租给咱的竟一屋要八百文,房梁一罩,一间屋子还要算作两间,应当送这乞索儿进京兆府去!”胡人们吆喝着,就要起身推门而去。
虞秐升暗暗弯了弯眉。
“诸位,忘了说,这租赁但凡还未交给东市署,那便也可是不作数的,诸位切莫打起来了!”
人呼啦啦得错过虞秐升,朝着酒肆外头涌去。
待终得人走光,虞秐升瞧着满桌的残饼旧酒,长松了口气。
起身松了松筋骨,将手又抬起晃了晃。
这手自从被伤过后,若是一个姿势维持久了,便常常会酸痛难忍。
“走吧。”她回头对着琥珀使了个颜色。
“这就走了吗?”琥珀半张着嘴,方才那些话她还没反应过来。
她本觉得娘子是颍川虞氏出身,幼时父母皆亡,外头看着光鲜,但其实活得艰难,可终究应当是世家女郎,怎会突然这般懂市井之事,还解商贾之道。
方才那几个胡人看着便是不好相与的,娘子竟还能面不改色得将他们挑动了情绪,实在是了不得。
“娘子是如何得知那东家定然租了高价给她们?”琥珀贴着虞秐升的袍子,眼带星星问道。
虞秐升仰头踏步朝前,勾了勾唇。
“方才我进去的时候,本也是心里没底,但我几次问那东家究竟租他们多少钱,他再三避而不答,我便起了疑心。”
“又瞧见那几个胡人,衣衫上还留着酒渍,那衣领上,分明还留着唇香,身上的胭脂气极重!再看他们脚上,那软靴上沾着泥,都快龟裂了,必然是来不及换呢。”虞秐升道,“定然是才进了京,便去了平康坊里,宣阳坊只隔着一条街,他们自是慢慢玩闹够了才过来,衣衫之物定也来不及更换,自也没时间去了解户部的新政。”
琥珀听毕,眼睛亮似星辰。
“娘子竟这般聪明!娘子若是去考科举,定能一举夺魁!”
虞秐升倒是笑起来。
“要承认实事根据,但终究还是依靠运气成分偏多,若是我猜错了,方才你我难全身而退咯。”
“娘子,奴还是不懂,娘子若是喜欢那铺子,那便着人买下来就是,为何要自己在这走一遭,淮王府自不缺这一间小小的铺子。”
“琥珀,”虞秐升停了脚步,回过头,她眉眼从方才的笑意变平整了,端庄秀丽的五官忽然便如极好的山水安置,可神情里无任何郁郁,倒像是扬着光一般,“我要一个,与淮王府毫无关系的铺子。”
“我要它,只与我这个人有关。”
“娘子,可是,您就属于淮王府啊,即使您买下了这个铺子,那这铺子自然也是和淮王府有关。”
琥珀蹙眉问道。
“我的身份属于淮王府,但我,永远都只与我自己有关。”虞秐升指了指自己,转过身又继续朝前走去。
琥珀不懂这句话,但她觉得,娘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邺京城墙上那初升的太阳一般。她将怀里的布匹抱得愈紧了些,怀里明媚的緗色似乎也成了触手可及的光热。
“琥珀,认字吧,再多认几个字,你自然就会懂了。”
虞秐升在前头道。
琥珀小步跟了上去。
认字吧,也许她认了字,也就明白今日娘子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她默默念着,快步跟上娘子的步伐,像是装着满心的热情。
……
宣阳坊门口来往人众多,阿九才踏步出了坊门,折了角,便见到褚珩的马车停在矮墙后头,从清灵的光线间望去,能瞥见那车巾起了一个微微的角,能看到少年郎清俊的侧脸。
他顺时朝后望了望,视线恰好落在坊门处,待见着坊门口出现了阿九,掀起的车巾一角瞬息扯了下里。
“郎君您怎么在此处?”阿九抿了抿唇,小步朝前跑去欣喜道,“我方才以为郎君早回去……”
阿九回头又细细看了一眼,此处能正瞧见坊门来往的人,是个极佳的视线。
方才他看着娘子与琥珀从此处出去,郎君既等在此处,那定然也是瞧见方才娘子出去的身影。
阿九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事,嘴角扬了起来,语气揶揄道:“郎君等在此处,也是想看娘子吗?”
车巾没动,车里的少年郎也没说话。
阿九瘪了瘪嘴,神情又正色起来。
“郎君放心,娘子一点事都没有,也一点也没提自己与淮王府有关。”阿九迅速收了嬉笑,叉手正色道。
有风微起了车巾一角,少年默了须臾,半晌才吐露出一句话。
“她租下了吗?”
“没有。”阿九肃容叉手答。
“那几个胡商呢?”
“娘子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他们便去那铺子找东家算账去了,现在还在里头吵呢,说是要退租。”
阿九也是奇怪,娘子究竟说了什么话,竟能让这一桩已经拍板的生意彻底黄了。
“知道了。”
“郎君,咱要不直接将那东家唤过来,让他卖给娘子不就成了,娘子都不需费那功夫了。”阿九提议道。
他实在是觉得奇怪,这好好的淮王妃不做,偏来这凑什么热闹买铺子,郎君虽不喜置宅买地一类,可即使如此,淮王府也不少这一间铺子啊。
“郎君……”阿九又要提议。
“你整理的安西折冲府诸将的注色经历呢。”少年人声音突然从车里冒了出来,倒是比方才冷峻了几分,“都过去这么久了,人手也调了你,东西呢?”
阿九身后冷汗冒了出来。
他这些日子确实忙着那些注色经历,也从兵部借了人一同整理,但安西折冲府这般多,那是几月便能整理完的。
“郎,郎君,这安西的参军人数实在是太多,奴……奴也是忙不过来……”阿九声音低了下去。
“若是太闲,那便赶紧去做。”
马蹄踱步了几下,起了微弱的尘岚,留阿九还在坊门口呆站着。
听着马蹄声远去,他才快步赶了上去。
郎君这心思,他实在是猜不透,方才等在坊门口,难道不是等着娘子的么?既然是等着,怎么不唤上娘子一起?
何况郎君平日也不喜坐马车啊,怎么今日回去还坐起了马车来了?
他想了一半,摇了摇头。
郎君平日里,都冷得和八贡雪山一样,难得见他对一个人一件事感兴趣,能有点情绪的波动,那也是件了不得的事了。
所以娘子,果然是他们淮王府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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