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还是没回来
褚卫眼巴巴望着院外,灯光落在他眼中,把他琥珀色眸子衬得愈加明显。赵嵉顾直勾勾盯着,周身气压愈来愈低。
真是碍眼!
他走出屋檐,纡尊降贵来到褚卫身旁。
“把他给我拉起来!”
“是!王爷。”
上来两个人,抓着褚卫肩膀一扯,把他立起来,跪在赵嵉顾面前。
“眼睛脏了,来,爹帮你擦擦。”赵嵉顾靠近他,带着“慈眉善目”的恶。
“王爷!”
猛地有人叫他,赵嵉顾停下,回头,“秦嬷嬷。”
“王爷,夜深了,世子在外征战数月,为大徵立下汗马功劳。今日回来,该早些歇息才是。”
秦淮潜意是:世子如今是大将军,大徵的功臣,身份不同往日。
“是了,他现在是大将军了。”赵嵉顾顿住,垂眸一转,后撤一步,摊开手,“秦嬷嬷请。”
“谢王爷。”
秦淮随即给站在院外的代绪和孙束明使个眼神。等待多时的二人赶紧跑过来,搀扶褚卫。
“王爷,奴婢告退。”事毕,秦淮恭敬道。
“嗯。”
赵嵉顾把玩着手中飞针,头也不抬。
只差一秒,他就再也不用看见这双眼睛。
“代先生、束明往左,先去见过母亲。”
庭院分岔路口,向右是褚卫的未见山,向左是褚素倾的枕水小院。
“将军”
褚素倾没回来,秦淮是代绪和孙束明摸黑从兰若寺掳回来的。
他们不知该如何跟褚卫说。
比起两位将军的犹豫不决,秦淮直截了当许多,“世子,不用麻烦。夫人没回来。”
消息来的太突然,褚卫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秦淮,重复,“没回来?”什么意思,待两三秒,反应过来,瞬间,委屈满怀。
她没回来。
她知道我违背军令,她知道我私揭皇榜,她知道赵嵉顾会鞭笞我,她知道只有她才能拦下他。
然后她不回来
褚卫以为两年了,她该为他心软一次了。
每次褚卫打仗归来,褚素倾都会离开,去寺庙礼佛七日。没有这七日的礼佛静心,她无法忍受与他在同一屋檐下。
秦淮是褚素倾乳母,她们俩形影不离。
所以看见秦淮时,褚卫满心喜悦,母亲终于回头看我了!
他满脸血污,伤痕累累,却笑得开怀。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褚卫倏地气血上涌,喉头微甜,一口鲜血喷地上。
“将军!”代绪孙束明大惊失色。
“送秦嬷嬷回去。”褚卫抹掉嘴角的血,冷静、自持、悲哀。
“将军!”代绪孙束明不动,他们只想陪在褚卫身边,先替他疗伤。
“我再说一遍,把送秦嬷嬷回去!”
“将军,我和代先生先把您送回去。把您送回去之后,我们立刻马上送秦嬷嬷回去。”孙束明手脚并用解释,“我们脚程很快,不出半个时辰,秦嬷嬷就”
“束明。”孙束明的话说到一半,被代绪截断,“我们先送秦嬷嬷回去。”
“代先生!”孙束明不理解。
“走!”代绪按下孙束明还想解释的手,对褚卫道,“将军,我们把秦嬷嬷送回去了就回来。”
“嗯。”褚卫颔首。
“世子,多谢。”秦淮行礼。
“嬷嬷客气。”
等他们都走了,褚卫一个人慢慢走回未见山,一回去就扑通倒在塌上。他什么也不想管,只想放空。
安全把秦淮送到后,代绪马不停蹄赶回未见山。孙束明中途有事,被急招回家。
褚卫受伤严重,代绪整晚不敢合眼,可就算是他彻夜悉心照料,第二天褚卫还是发起了烧。
“几时了?”褚卫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还早,才卯时。”见褚卫醒了,代绪把一直小火煨的白粥盛了一碗过来,“将军,我熬了点白粥。你喝一碗,喝了再睡。”
“好。”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褚卫,是代绪最乐意看见的。这时候的他才像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样子,松弛舒缓。
褚卫坐起来低头尝了一口粥,立马好喝得眯起眼睛,“放了糖!”
“嗯,满满的糖。”代绪笑得像个老父亲。褚卫喜甜,尤爱甜粥,甜甜的,滑滑的,一直暖到胃里。
“好喝!”
“晚上再给你做!”代绪对褚卫很好很好,如兄如父。
代绪长褚卫十岁,原是名教书先生,一次偶然后被山匪掳上山,强行当了军师。
他本是个清白人,莫名被山匪掳上山,过起受人唾弃,人不人鬼不鬼,见不得光的日子。每日虚与委蛇,陪脸作笑。
山匪为了让他彻底与他们混成一道,偷偷给他下药,再从劫掠来的女子里挑一个扔给他。山匪站在门口坦然偷听,将代绪践踏到极点。
屋内,代绪拿出刀,在手上狠划一道,疼痛让他保持理智。
“姑娘,别怕。”
“先生。”颤巍巍躲在角落的女子说话了,声音怯弱无助,“您就收了我吧,他们更可怕。”
“不行!”
“先生,如果你不收了我。等着我的就是外面一群人。”柔弱的姑娘大着胆子攀上代绪,“先生,求您了,求您救我一命。”
在药效的作用下,代绪看眼前的女子媚眼如丝,一举一动皆都让他无法抗拒。
一山匪从缝里看见女子主动攀了上去,咧着黄牙,露出龌龊的笑,“主动伺候人的,老子上山这么多年还没见过。真想把她拉出来,乐呵乐呵!”
“就你猴急!”山匪大当家笑着泼了他一脸酒。
“不急,不急。前面还有大当家二当家呢!”
“你还知道!”
“小的可不敢忘!”被泼了一脸酒的山匪殷勤地给大当家倒酒。
“哈哈哈哈——”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大当家很受用。
外头山匪哄堂大笑,他们的笑声简直就是屋内女子的催命符。她泪眼婆娑,止不住颤抖,代绪的无动于衷更让她心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外山匪笑得愈加猖狂,没希望了,女子认命地松开代绪衣领。
“得罪了。”就在女子放手的瞬间,代绪握住她的手。
红帐落下,阻隔屋外不怀好意的窥视。喜烛一夜到天明,就这样,山匪窝里两个可怜人成了夫妻。
他温柔体贴,她善良可人,两人相依为命,于无涯苦水里挤出一点糖。
娶妻之后,代绪开始重新琢磨如何逃出土匪窝,本已绝望的他,因为她生出一腔孤勇。等待了很久,他终于等来了褚卫——没有官匪勾结,真心想除匪的人。
他给褚卫当线人,里应外合除掉山匪。血洗山寨后,他欢天喜地去找妻子,“阿宛!我们可以出去了!”
可阿宛却不见了,代绪翻遍整个山寨都没找着。找了数日,最后他在山崖下发现阿宛的绣花鞋。
阿宛死了,他心灰意冷,走入湍急河水,意随她而去。
“代先生!代先生!”是褚卫一个猛子扎进河里,几度沉浮,冒着生命危险把他救了回来,“尊夫人也许还没死!”
听说代夫人不见后,褚卫拿着画像,四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朝都城外一位老人说见过代夫人,好像是往北边去了。
说着,他指着孙女头上的簪花,“这就是那位夫人给的,心地可好了。”
“老人家,这个给你。簪花我买下了!”褚卫给了一锭银。
“小郎君,不用!”老人连连摆手,他以为褚卫是代夫人弟弟,出来寻姐姐的。
“老人家,拿着吧!”褚卫扔下银子,打马就走。
褚卫把簪花送还给代绪,期望他可以留在自己身边。
“代先生,我可以发动手下的人帮你找代夫人。”
“谢将军好意,代绪心领了。”他还是要走。
“那代先生,今后我去哪儿可以找到你?”
“有缘自会相见。”
辗转一年后,褚卫代绪再见。
对代绪而言,其实比起主公,褚卫更像他的弟弟,与他共生死,同荣辱。
了解褚卫越多,他越心疼他,少年英雄,伶仃飘零,求而不得。他心里盼望着褚卫肆意些,轻松些,肆无忌惮去闯祸,开心怀大笑去赛马。
去做他这个年龄该做的事。可他始终紧绷,未有一刻放松。
褚卫剿灭山匪,晋升中郎将,代绪告诉他,“可以歇歇了。”
可褚卫只嘴上答应,依旧哪里有军功,他就去哪里。无论多凶险,只要可得军功,他救义无反顾!
和阎王几次擦肩后,褚卫如愿晋升,成了武卫将军。
这次代绪告诉他,“你必须歇一歇了!再这么拼命,小心下次有去无回!”
褚卫玩命地挣军功,让温柔如代绪都忍不住说狠话。
意料之中的,这次也和以前一样,褚卫同样只是嘴上答应,然后依旧,他仿佛就是个机器。
代绪以为这一切都源于他对权势的渴望,源于他期待通过军功证明自己,得到父母的认可。
直到昆邪王去世,褚卫代表南阳王府领兵出战,看着他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代绪这才明白了他如此不要命是为什么。
北狄人有父死子继的传统,所以从回到大徵的那一刻起,褚卫就在跟老天抢时间,他一定要赶在老昆邪王去世之前变强。
只有他成为公主的后盾,公主才不会遭受父死子继的耻辱。
北狄一战,大徵军队势如破竹,不到三个月就悉数收复失地。
来到与北狄比邻的黑云镇,北狄就近在眼前,大军却忽然停下。
原来康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大徵。他只想背靠大徵,收复失地,随便驱逐北狄,黑云镇就是他的最后一站。
“将军,您不能走!我的女儿被北狄人掳走了,还没有回来!”灰尘扑扑,满脸沟壑的妇人跪倒在康毓脚下。
“将军,还有我,我家所有牛羊都被北狄人抢走了。眼看着老人孩子就要被饿死了。还请将军替我讨回来!”说话的一家六口,个个面黄肌瘦。
“将军!还有我!我家儿子被掳走了,他才十岁!我丈夫死得早,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将军!”
“将军!”
人越来越多,康毓和大军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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