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没有利用,只是各取所需
迈过道道门槛,穿过重重叠叠大门,萧若微进入未见山。
她坐在床上,双手紧紧交握,关节泛白。垂眼,入目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让想起三年多前,和亲的晚上。
门外,褚卫脚步逐渐靠近。一声一声“世子安”,由远及近,仿佛催命符。
一步,两步,三步。
他就在门口。
萧若微害怕极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吱呀——
门开了。
“世子,奴婢告退。”
一听夏竹要走,萧若微赶紧将她拉住。
“公主。”夏竹拽了一下衣服,没拽出来,她安抚地拍拍萧若微的手,“公主放心,奴婢就在门口。”
把衣角从萧若微手中一点点拽出来,夏竹离开。
夏竹退出去,把门关上。褚卫就在身后,周围全是他的气息,整个屋子顿时变得狭仄。
“公主。”
与他周身肃杀之气不同,褚卫的声音低沉轻柔,仿若羽毛拂过心口,带来微风和细雨。但萧若微感受不到,在她的视线中,光是看见他的影子,都让她恐惧。
听见他喊她,萧若微强装镇定,努力遏制自己声音中的颤抖,温良恭顺道:“世子。”
萧若微慌乱紧张,褚卫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年未见,他雀跃又紧张,手中喜秤仿若千金。
你还记得我吗?他总是忍不住在心底问。可他又清楚的明白,她肯定不会记得他。
毕竟在北狄的时候,他在她眼中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弟弟。
十五岁的萧若微比十四岁的褚卫整整高出一个头。
他是北狄荒漠上的野种,无父无母,四处流浪,渴了喝雪水,饿了偷干馍,面黄肌瘦小鸡仔。
“又来偷东西!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打死!”
暴怒的北狄大汉一脚踩在褚卫瘦弱的背上,简直要把他一分为二。
“对不起!对不起!”小小的他蜷成一团,小心讨饶。
“说句对不起就够了?来!把我脚上的泥舔干净。”北狄壮汉睥睨,斜眼看他。
“我帮您擦擦。”褚卫攒着袖口去擦。
“我是让你舔!”北狄人抬起脚,把脚尖贴着褚卫鼻尖。
褚卫沉默着一动不动。
“你到底舔不舔!不舔我就直接上鞭子了!”北狄人拿过马鞭。
褚卫认命地闭上眼。
“这可是你自找的!”鞭声划过耳边。
“你干什么!”
萧若微一把抓住鞭子。
“阏氏。”北狄人低头行礼。
“阏氏?”褚卫抬头,萧若微衣袖拂过他脸庞,带着沁人心脾芳香。
“这个人我要了。”萧若微声音干脆果断。
“他偷了我的戒指。”北狄人谎话张口就来。
“我没有!”褚卫辩解,“我只拿了一个饼。”
北狄人朝两边使个眼色,两个大汉上前,一人一边将褚卫狠狠摁住,一个破布堵住他的嘴。
“唔——唔——”
“他偷了我的戒指,一个足金的戒指,阏氏打算怎么处理?”
虽说萧若微是阏氏,但北狄人对她并不尊重,平常不为难她就算好的。今天她自己撞上门来,自然不会让她轻易走掉。
“戒指好说,我赔一个给你就是。”
“好!那我只要阏氏手上的。”
“我这戒指不值钱。”
萧若微手上的戒指是一双对戒。她戴的是其中的女戒。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怎样才能表达我对你的情谊?那就寄托在一对银做的戒指上吧。
只是戒指还没送出去,她就和他天隔一方。
对萧若微而言,嫁了昆邪王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把对周述怀的情谊明晃晃戴在手上。
他们都不知道,只有她知道。
萧若微不想给,北狄人就愈发想要这枚戒指。
“我只要这枚戒指。阏氏不愿给也可以,不过这小子可就没命咯!”
北狄人挥挥手,褚卫被拉走。
“来人,把他给我栓在马后面,我要将他活活拖死!”
“嘶——”
烈马嘶鸣,褚卫像畜生一样被拴在马后,没有半点尊严。
北狄人扬起手了。
给?不给?给?不给
经过艰难的天人交战,萧若微终于忍下心。
“戒指,我给你!”
她都说了,可北狄人依旧扬起马鞭,重重一挥。
“我都说给你了!”
“都怪阏氏晚了一步。”
马拖着褚卫一路狂奔,所经之处黄沙满天。沙子灌满褚卫伤口的每一个缝隙,和着砾石无情摩擦。
整片旷野全是横七竖八的血印。
“停下!快让他停下!”萧若微跑前跑后,想把马拦下。
北狄人看着她跟疯婆子似的跑来跑去,笑成一团。
最后马停了,褚卫头破血流,半死不活躺在地上。
“公主,人我还你了!”
萧若微咬牙切齿盯着他们,手攥的死死,鲜血从掌心的伤汩汩流下,与地上褚卫留下的血印融为一体。
太阳落下,褚卫有了家,他成了萧若微身边的小奴仆。她给他干净保暖的衣服,让人教他读书学字。
有萧若微的庇护,褚卫每天无忧无虑,吃饭干活睡觉,吃饭干活睡觉
他真想这样跟在她身边一辈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一年。
一日,褚卫看到朵紫色花瓣黄色花蕊的小花,献宝似地采回来,兴高采烈想献给萧若微。
他是下等奴仆,没资格见萧若微,每次都会被主事公公拦在门外。他替他转交礼物。
可这一次,褚卫如入无人之境,一个闪身就偷溜进了毡房。
看见萧若微被昆邪王凌/辱/折磨(因为之前写的被锁了,只能这样写了)
一下一下又一下,萧若微死死攥住宣纸,嘴唇咬破,血一滴一滴渗透进地毯。
褚卫的心在滴血。
他从没想过萧若微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他本以为萧若微虽是汉人,但她贵是公主,又是为两国和平而来,会不一样。
却没想,原来北狄人眼中所有汉人女子都一样。无论公主奴婢,都一样下贱。
昆邪王还在不断撩拨萧若微底线。褚卫不忍再听,仓皇逃走。
夜里,褚卫假寐。
太监们在喁喁细语,“北狄人有父死子继的传统,听说上一任和亲公主,一人经历了三任昆邪王不知道到时候宣阳长公主会怎样?”
“还能怎样。还不就是伺候完老子,伺候儿子。”
“不可以!”褚卫没沉住气,睁开眼,“如果那样公主会死!公公,我求求你,救救公主。”
“救不了。”几个太监摇头。
“不会的!肯定有办法的!我们可以带公主偷偷走,趁着夜色偷偷走。”
“走?怎么走?走了,剩下的人怎么办?大徵百姓怎么办?”
大徵百姓
褚卫怔住,“你们的意思是公主走不了,一辈子都走不了怎么可以!那怎么可以!”他接受不了,歇斯底里喊叫,“你们为什么不救公主走?为什么不救公主!为什么不救公主!”
“闭嘴!”几个太监一拥而上,压住他。
月光照进来,席被一片冰凉,褚卫眼泪一滴一滴砸进地面。
第二天,天光熹微,褚卫走了,行至北狄大徵交界,回头,“公主,等我。”
两年,他终于回到她身边。
“公主。”
褚卫小心翼翼掀开盖头,掀到一半,停下,他太紧张。
“呼——”深吸几口气后,褚卫才继续。
下巴、嘴唇,鼻梁就要看见萧若微眼睛,褚卫的心砰砰砰,他好怕萧若微听见。
公主会认得我吗?公主看见我会高兴吗?怀着重重期待,褚卫掀开盖头。
一双眼睛戒备深深,视死如归。
“这、这是公主看昆邪王的眼神”晴天霹雳!褚卫愣在原地。
琥珀眸子就在眼前,萧若微紧张得头皮发麻,不行,我必须跟他拉开距离。
“将军,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说着她站起来,正对着褚卫,防备着他,一点一点平移朝桌子方向挪去。
经过梳妆台时,她停顿一下,试探性地想摸一摸有没有可防身之物。萧若微手朝后探,诶?一摸就摸到一个钗子!没有抱任何期望的意外之喜!
攥着钗子,萧若微有了底气。只要他敢靠近,我就一把刺下去。
褚卫比她高许多,又正对着镜子,一眼便瞧见她的小动作,不由呼吸一窒。
此情此景,不就是公主在北狄的三年!
心痛到无法呼吸,褚卫怀着愧疚的心,开口。
“公主,我有外室。”他说谎了,放她走。
“什么?”脑子绷得太紧,萧若微陡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问“什么”,待回过神来,难以置信,“你有外室!”
不可能,世家公子怎么可能豢养外室!萧若微不信,试探。
她摆出正房姿态,诘问褚卫,“你有外室还娶我做什么!”
“此事是我不对,但臣可以向公主保证,她一定安分守己,绝不踏入南阳王府半步。”
“她住在哪儿!你把她养在哪儿了!”萧若微步步紧逼。
“公主,她绝不会威胁到您!”
“不会?你确定?”萧若微一股脑把梳妆台下所有东西扯出来,“不会威胁到我?那她把这些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钗子!”萧若微把钗子亮出来给褚卫看。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你问我?最后问你一次,她在哪儿!”
“公主,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什么也不知道。”褚卫咬死不说。
“你不说是吧?那我就自己去查。要是你自个告诉我,我还能当她是妹妹。养在外面就算了,不进府就行。可要是我亲自把她查出来,那就没她好果子吃了!”
不说出地址,萧若微是不会信的。
褚卫没有办法,不情不愿道:“宁西路。我在宁西路有一处宅子。”
“宅子叫什么?”
“晴雅。”
“我知道了。”萧若微冷冷道。
“公主,她对我很重要,还请您放过她。”褚卫恳求。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告诉我?”
“因为公主早晚会知道。”褚卫低头,声音沙哑,“今天公主也看见我这双眼睛了。幼时我不为家族所容,流离在外。是我夫人助我帮我,我才能有今日。现在我虽名义上是南阳王世子,但实际上南阳王府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想要更大的权势,所以才不得已揭了皇榜。我非真心,公主早晚会知道。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主动告诉您。”
“你利用我?”
褚卫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注视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公主,不也正需要一份婚姻么?”
没有谁利用谁,只是各取所需。
纵使被人算计的感觉很不好,可萧若微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说对,她的确需要一份婚姻,而且最好名无实。
夜深了,龙凤烛还在燃烧。
分睡在床上和塌上的两人各怀心思。
萧若微透过重重帷帐偷偷打量褚卫。褚卫透过呼吸声,知道她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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