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又见沈醉墨

过了两日，果然听到匈奴使臣进京的消息。
　　夜寒烟虽然一直忙于跟那些难缠的使臣内眷们周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禁精神一振。
　　但奇怪的是，虽然打听到四公主也在使臣队伍之中，含英殿却始终没有接到她来访的消息，非但丫头们纳闷，就连夜寒烟自己，也实在想不通夜青月究竟为什么始终不肯露面。
　　只是她虽然心中疑惑，但宫中女子轻易是出不去的，她也只得忍耐着，心中暗暗劝慰自己，或许是皇姐有她自己的打算吧？
　　祁诺清似乎也是越来越忙，夜寒烟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若非蕙茹时常带过来一些消息，夜寒烟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忘记含英殿这一处地方了。
　　腊月过半的时候，宫中不可避免地再次繁忙起来，而这一次的忙碌，更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甚。夜寒烟只恨分身乏术，每日都被这样那样的琐事搞得疲惫不堪。
　　这一日直到二更时分，才算把所有的事情理出了一个头绪，夜寒烟忙将丫头们打发了出去歇下，躲在殿中偷偷哀叹自己命苦。
　　明明生就一副最适合做吃等死的性子，却偏偏又是劳碌命，上天是不是一直在跟她开玩笑？
　　白日里尚衣监已经将册封当日用的礼服送了过来，夜寒烟对这些东西无可无不可，只是草草试了一试，见大小还算合身，式样也没有逾制，便扔在一边忙别的去了。
　　这会儿一个人静下来，看着桌上金灿灿红艳艳的一堆，她的心中却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她这一生，似乎从未有一件事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这种东西的强横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而这一次，看上去可以算是如她所愿了，她的心中反而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像她这样总是被造化玩弄的人，真的也会有被命运眷顾的一日吗？
　　祁诺清对她的心意，不像是假的，可她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抗拒着一样？
　　她并不认为自己是在抗拒做祁诺清的妃子，毕竟那个人对于她而言，一直是最特别的一个存在，可是……
　　“这些衣服，好看么？”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夜寒烟吓了一跳，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惊魂甫定，她才突然意识到不对。
　　祁诺清并不会深夜来此，何况这也并不像是祁诺清的声音啊！
　　心中一刹那间闪过千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能让她安心。夜寒烟只得壮着胆子慢慢回转身来，看着那道躲在黑暗之中的人影，缓缓皱起了眉头。
　　“呵……好看？看来你是很期待做他的妃子了？”那声音带着丝丝冷意，嘲讽地响了起来。
　　这样的语气让夜寒烟感到十分不舒服，在认出来人之后，她的心中更是怒意翻涌：“沈醉墨，如果你再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跟我说话，别怪我翻脸！”
　　“难道你这还不算是翻脸吗？”沈醉墨慢慢地从布幔的影子里走了出来，神情冷淡。
　　“你来做什么？”夜寒烟无心与他斗嘴，皱着眉头问道。
　　“我来看看，一个数典忘祖、甘心被仇人玩弄的女人是怎样一副嘴脸。”沈醉墨冷笑着道。
　　夜寒烟早习惯了这个人每一次的阴阳怪气，这些年磨平了的性子，也足以让她面对种种嘲讽保持平静。她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陌生的人，没有什么起伏地道：“现在你已经看过了。是不是可以消失了？”
　　沈醉墨脸上冷意更浓，他缓步走到桌案之前，信手拎起一条鲜红的绸带在手上把玩着，嘲讽地道：“哈，果然如此。我就说必定不可能是那小贼强迫你的，四公主他们还不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有什么值得四公主如此挂心？”
　　“你见过四皇姐？你不是被祁诺浔抓起来了吗，怎么……”听他提到夜青月，夜寒烟毕竟还是不能漠不关心。
　　沈醉墨随手将绸带丢到地上，又假装不经意地凑上面踩着往前走了两步，衣袖拂处，又有两支凤钗随之落地：“你巴不得我被那几个小贼关一辈子，是不是？不过可惜，要让你失望了。你要嫁的那个小贼想收买人心，就把我放了出来，还亲自派人护送我见到了四公主……哼，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感恩戴德吗？”
　　“不对……”夜寒烟顾不上理会他极其放肆的举止，因为心中总觉得事情并不可能会那么简单。
　　沈醉墨不耐地打断了她，嘲讽道：“有什么不对的？现在在你的眼中，恐怕没有人比那个小贼更好了吧？我和四公主是不会放弃复国大业的，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再来干涉你的事，如果你觉得你和那小贼在一起真的幸福，那就继续你的幸福吧！我们就只当昭徳皇朝没有这样一位公主好了！”
　　被他这样胡搅蛮缠地说了一通，夜寒烟心中一闪而过的一丝疑惑再也抓不住，也只得无奈地放弃，心中对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更添了几分厌憎：“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好了。你不再来打扰最好，我也希望永远都不用再见到你。雪深路滑，慢走不送。”
　　沈醉墨本来是笃定夜寒烟一定会惊慌失措、会害怕被宗族放弃的，谁知对方竟然浑不在意，这反倒让沈醉墨自己有些无措起来。
　　他可是奉了四公主的命令而来，费尽心思才闯进现在已经今非昔比的含英殿，难道就只是为了吵几句嘴？当然不是！
　　想到此处，沈醉墨虽然心有不甘，还是不得不将语气放缓：“你怎么还是那么不懂事呢？四公主与你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她怎会舍得不管你？我今日前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夜寒烟憋了一肚子的气，忍不住冷笑道：“四姐若有事于我商量，叫她找个正常点的人来，或者叫她自己来见我！像你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还是早早弃用的好，否则昭徳皇朝仅剩的一点点生机，只怕也迟早会葬送在你的手上！”
　　沈醉墨一向自视甚高，此次被夜寒烟这样厌弃，于他也是破题儿第一遭，只是夜寒烟的性子，他到此刻终于也算是明白了几分，只得强忍着怒意，压低声音道：“烟儿，并非是四公主不肯来见你，只是他如今的一举一动，都要提防那小贼，是半步也不敢多走！”
　　“祁诺清还在戒备四姐？”夜寒烟对此倒是有几分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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