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试探
盛云初醒来时已经是巳时一刻，她这边刚有动静，早早就候在门口的青雨即刻推门进了来。
“小姐，您醒了？”青雨端着温水放到脸盆架子上，赶紧过来将盛云初扶起来。
盛云初揉了揉发晕的头，疑惑的瞧着自己枕着的枕头、身上盖着的被子。
本最应该躺在床上的人早已不知所踪，她一边起身一边询问：“王爷呢？”
青雨拿着外衫给盛云初穿上，将衣服上的褶皱撑平：“王爷上早朝去了”
“上早朝？”整理好仪容的盛云初走向净手洗面的盆，头脑还不太清醒就下意识回了一句：“就不能请人去告个假？”
往常傅周博上朝的时候她早就醒了，盛云初用了须臾才意识到她今天定是又睡过了头，遂有些责备的看过来：“怎么到时辰了都不叫醒我？”
“小姐明鉴”青雨赶紧解释：“是王爷吩咐的，他说您昨天受累了，让我们都不许打扰你”
说完这一句，青雨整个眼中都透着一种欲说还休的羞怯。
不是盛云初敏感，实在是青雨的眼神太过明显，盛云初摇摇头叹了一声，拿起盆里的毛巾拧干：“我说你赶紧住脑吧？傅周博昨夜那个样子，你能不能想点人事儿？”
水从毛巾上挤压流入盆里的声音和盛云初的声音混在一起，责备之意便弱了不少。
青雨小心思被戳破，不觉尴尬，反而顺着回了句嘴：“小的这不是替您和王爷心急嘛”
盛云初净好面，如往常一般坐到梳妆台前：“心急什么？”
青雨跟过来，拿起桌上梳子，熟练的给自家主子挽发，话却从容不迫的回着：“你和王爷亲都成了，却还是分房各睡各的，别说是我们这种身边人，连穆冬夏都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有问题”
她们这种身边人？所以不仅青雨知道，怕是淮南王府的人也都知道。
青雨倒是没关系，毕竟她是盛云初自己带来的，但是一直分房睡着，淮南王府的人当真没什么闲话吗？
很多事，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这个道理盛云初很早就深切感受到了。
“府上的人都怎么说的？”她微微偏头，想从青雨这里探听到一点相关消息。
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问话，青雨却慌得动作都顿住了，她下意识从镜子里查看盛云初的情绪，慌乱溢于言表的摇否认头：“王府的人倒是没说什么，就是……”
盛云初瞧着她这唯恐自己误会的样子，心下恍然明白过来——大家都没说什么，但大家却也心知肚明。
人言可畏，未曾表达出来的情绪若将来酿成泱泱之势同样可畏。
盛云初半敛着眉眼，没再看其他，随后淡淡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这一句话比刚刚那句更让青雨不安，青雨握着梳子，每梳两下便偷偷观察观察盛云初的表情。
可是直到发髻挽好，自家小姐都没再多说一句。
她忐忑的放下梳子：“好了，小姐”
盛云初闻声，这才掀开她那双敛着的眸，从镜子里对上青雨目光的瞬间，她眼上脸上瞬间满是笑意，她对着镜子高兴的抬手摸了摸梳好的发，由衷赞美：“梳得真好”
那笑意，让青雨横生出一种刚刚的压迫和窒息都只是她自己庸人自扰的错觉。
“早膳都做好了吗？”盛云初若无其事的转过来看着青雨，不等青雨回答，她便说出了接下来的话：“让她们进来吧”
青雨领了命，赶紧开门让门外候着的人将膳食送进来。
卧室里那张八仙桌正好对着门，门才打开一条小缝，冷风即刻灌了进来吹得人一激灵，坐在凳子上的盛云初微微打了个寒颤，闲聊似的感叹道：“这才十月，怎么长安就这么冷了？”
“昨天好像都还不是这样吧？”
青雨见盛云初确实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这才敢说话：“就昨晚突然降的温，许是秋雨未尽，凉意更甚”
盛云初点着头，眼睛却瞧着侍女离开的方向，从还未来得及关上的门缝紧盯着窗外的雨，合上门的瞬间突然来了一句：“这个冬天怕会是个长冬”
还未到午时，傅周博便回了来，他推开门进来之后才将捂得严实的手从斗篷下摘出来。
盛云初上前正准备帮他将斗篷解下，谁傅周博没料到盛云初要帮他解衣，先了她一步动了手，慢一步的盛云初手僵在半空，二人面面相觑半天，傅周博才找补似的将取下的斗篷递到盛云初手中。
“今天这天儿可真冷”傅周博寻了个话题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气氛。
衣挂就在门边，盛云初反手将斗篷挂在旁边的衣挂上，跟着傅周博的步伐坐到餐桌旁的凳子上：“可不嘛，往年十月哪还会下这么久的雨？”
傅周博将桌上掐着点送来的饭食容器盖子揭开，盛了一碗饭自然的递给盛云初，口中却还在接着盛云初的话：“今年冬天怕是会很难熬”
这话一出，盛云初直接愣在原地，一是为傅周博如此下意识给她盛饭的动作；二是傅周博现下的感叹，与刚刚她自己的竟然如出一辙。
瞧出盛云初表情的诧异，傅周博不解的追问：“怎么了？”
她伸手将饭碗接了过去，笑着开口：“没什么，就是你刚说的这句，我之前才同青雨感慨过”
短暂的沉默之后，傅周博展颜一笑：“是吗？”
他端起自己的碗之后，笑着望着盛云初，以退为进的来了一句：“如此，你我之间算不算心有灵犀？”
盛云初夹着菜的筷子倏然停在半空，她正准备将菜往自己碗里放的动作拐了个弯，朝着傅周博奔去。
傅周博望着盛云初越来越近的手，眼睛逐渐睁大。
他盯着那放到自己碗里的菜，还未反应过来就听盛云初笑吟吟的给出了回应：“算啊，夫君”
盛云初话才说完，就见傅周博的耳朵光速蹿红，不消片刻便活像一直熟透的螃蟹，但是眼睛却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
盛云初此举原不过是听出傅周博调笑的意思，想着不能落于人后，回敬一二罢了，但是瞧着傅周博这反应，她心里猛然窜上一个念头来。
但念头终归是念头，需要验证才能知其真伪。
她打定主意，换上一张隐隐透着风情的姿态来，手轻轻搁在桌上托着腮，巧笑倩兮凑近傅周博，眼波流转的笑问：“归远，你脸红什么？”
她语气听着让人心下一软，但是脸上的笑意却由刚刚的嬉闹变得无比认真。
傅周博被点破，慌乱的埋下头：“没……没有”
他将头埋得低低的就差变成一颗菜藏进碗里，但是那耳尖上的红却久久未消散。
“真的没有？”盛云初说着抬手朝着傅周博伸过去，指尖有意无意，浅浅的划过傅周博手背，直奔他那张红透了的脸而去。
还没碰到他人，就见紧张到极点的傅周博噌一下站了起来，他手忙脚乱的扶起因自己起身碰倒的凳子，逃命似的奔出去。
慌不择路的傅周博还差点撞上送热汤上来的青雨。
青雨惊险的闪避之后，瞧着傅周博的身影，疑惑不解的向盛云初打听缘由：“小姐，王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盛云初瞧着傅周博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她转过来望向青雨，同她确认：“青雨，我之前和王爷果真没见过，对吧？”
思索了好久。
“是吧”青雨将端来的汤放到桌上，但想想还是觉得自己的回答不太准确，她又补了一句：“小姐六岁之后，小的就一直跟着，六岁之前你们有没有见过奴婢就说不准了”
六岁之前？六岁之前的事盛云初哪里还记得清楚？
她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明明盛云初什么都没说，但青雨总觉得她心里肯定在筹措着些什么。
午饭刚过去没多久，青雨就见下人来来回回从盛云初卧室往旁边书房搬东西。
那些人刚搬了没几趟，原本在书房里待得好好的傅周博便沉着脸赶来过来。
他门都顾不得敲，直接推门进了来，盛云初将目光从书上移到他身上：“怎么了？”
傅周博脸上出现少有的烦闷，他踱步走到盛云初面前，纠结了片刻才问话：“你要去睡书房？”
盛云初面不改色，沉静的冲着他点头：“不错”
她这个态度，倒是让傅周博不知该怎么应对，憋了半晌才又问出一句：“为什么？”
盛云初将手中的书扔在桌上，张口给出了自己的理由：“白天搜查的时候正好全将你的东西收了回来，你身子不好，我瞧着这卧房一应俱全，应该是你原本的卧室，书房里什么都没有，你老歇在那儿，不利于休养”
理由有理有据，丝毫没有挑剔的余地。
傅周博听到此言，脸色好了不少，但依旧不同意盛云初的打算：“你顾惜我的身子，难不成我就能让你去？”
他原本就没想着让盛云初去住书房，所以也没怎么在意书房的条件，如今盛云初打定主意要搬过去，他自然是不肯的：“别和我争了，初初，书房我睡”
盛云初盯着他瞧了好久，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能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本来卧室就是你的，若你我之间真有一个人要睡书房，那也万万轮不到你”
书房那边条件确实不好，加上现在天气冷，傅周博想都不想，直接给出了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既然如此，书房谁都不睡，你我都住卧室”
他说完的瞬间就察觉出不对，怕盛云初误会，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盛云初压根不给他周旋的机会：“你同我说过，你有喜欢的人，我猜刚刚我的靠近让你不舒服了吧？要不你也不会避之唯恐不及。”
盛云初微微停顿，再次开口语气却不再似傅周博才进门那样，反倒带着从未对傅周博显露过的生冷和疏远：“卧室是我鸠占鹊巢，淮南王妃之位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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