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遇见流民
第六天晌午刚过，盛云初便敏锐的瞧出穆景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她不由分说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
一得出判断盛云初即刻抬手在马车上扣了扣。
阳二听到声音，往马车车窗靠:“夫人”
盛云初撩开车帘:“离寿州还有多远？”
阳二大概估算了一下给出了回答:“至少还有两个时辰”
今儿早晨青雨在马车里颠累了，换成了骑马，如今听见盛云初的问话，也赶紧靠过来:“夫人，是不是小公子不舒服？”
因为出门在外，随行的人都统一口径称呼盛云初“夫人”，称穆景晨为“小公子”
盛云初没有藏着掖着，直言相告:“景晨有些发烧”
青雨本就是贴身伺候的人，一听到有情况立即从马背上翻下来，换到了马车上。
阳二以为盛云初如此询问是想一到寿州就需要大夫给小公子瞧病，赶紧做了安排:“夫人放心，我立即让寿州那边的人去请大夫在客栈候着”
其实盛云初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就在阳二要去下命令的瞬间，盛云初突然想到了这几日看到的情况，即刻叫住了他:“等等……”
盛云初发了话，阳二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盛云初轻轻问了问穆景晨感觉如何，确认他意识和行动都清醒之后才放心安排:“找大夫就先不必了，让那边的人摸清大夫的位置，到时候我们自己过去”
这安排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妥，但是阳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不应承了，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夫人，还是将大夫请到客栈吧”
他倒是给了建议，却没说理由，盛云初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的矛盾之处，再稍加一推测，盛云初便知道了个大概。
“给我一个理由”盛云初出声问话。
青雨默默瞧了盛云初一眼。
阳二左思右想，终于找了个说法:“夫人，小公子的身体金贵，不容耽搁”
本来不过是一问一答，可是自从方才盛云初开口让阳二给她一个理由开始，青雨就预感到情况不妙。
果然盛云初听到阳二的回答，原本落在别处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阳二身上:“这不是去扬州最近的路”
青雨被盛云初的这句话惊的愣在原地。
因为出发之前盛云初提过，说她想尽快赶到扬州。
若此路径不是最近的，而阳二又未曾和盛云初请示，这可就说不清了。
阳二猛的一僵，呼吸都停住了，他脸色灰败的告罪:“夫人恕罪，是属下自作主张”
阳二的话还未说完盛云初便放下撩起的车帘沉下了眼，阳二话音刚落盛云初便淡淡出了声:“不是你的安排”
盛云初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阳二内心一凛，他正急着找补的时候又听见盛云初的下一句话传来:“我也知道你们是刻意避开了难民潮逃难的路线”
阳二猛然惊觉，王妃方才让他给一个理由其实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和盘托出而已，可是他选错了。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王妃便戳破了他三个谎言。
就在阳二忐忑的思绪中，盛云初一锤定音:“就按我说的去做吧”
明明盛云初的语气十分轻和，可是落在阳二耳中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阳二之前对这个王妃不是很了解，自从阳一接到命令去扬州之后他才渐渐和王妃有接触，可是越接触他越觉得这个王妃有一种莫名的威慑感，似乎什么事都瞒不过王妃。
就拿路线规划这件事来说，他们在选择路线的时候已经尽量在贴合那条最近路途，如果不是对线路烂熟于心，根本不会察觉到。可是瞧着王妃这语气，她怕是早就有了猜测。
关键是，他们没有征得王妃同意而是自行决定，被发现之后还试图蒙混过关，这一连串的操作下来，再联系最后那一句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盛云初见穆景晨实在是难受，将他扶着靠在自己怀里，轻轻的和他说话。
青雨见状这才敢说话:“小姐，既然您如此担心，为何不让阳二将大夫请到客栈？”
盛云初转而问穆景晨:“景晨，初初姨没让郎中去客栈等着，你会不高兴吗？”
穆景晨摇了摇头，随后他软软的开口:“我知道初初姨是想救人”
“哦？”盛云初有些意外，遂反问道:“是吗？”
穆景晨不假思索的点头:“是的”
他怕盛云初不信，用力抬起头看着她:“初初姨，我和娘亲之前到处跑的时候也见过难民的，娘亲说难民最需要的就是郎中，如果有郎中看，或许很多人就可以不用死了”
青雨猛的一怔，盛云初看过来问道:“现在懂了吗？”
青雨心虚的点点头。这种事上，她看得竟然还没一个孩子明白，可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可是感慨之余，青雨突然看向穆景晨，眼前这个小孩子如今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如此心境以后多加教导怕是会前途无量。
“景晨，你娘亲有没有和你说过，她有一个姓荣的朋友？”盛云初轻轻开口。
穆景晨想了想，点点头:“有过，娘亲说他是开客栈的”
“他除了开客栈，还会看病”盛云初开口继续说道:“所以我没让他们请大夫也没有关系，初初姨能第一时间找到人给你看病的”
不说这个青雨都快忘了，荣意那家伙如今可就在寿州，找他可比找其他大夫方便多了。
得了盛云初的吩咐，马车行驶的速度快了许多，但到达寿州地界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加之天气寒凉、暮气深沉，一眼望过去只能辨别出景物的外形。
车马越靠近寿州城，行驶得越慢，就在这种情形下以这种速度又走了将近一炷香之后马车就彻底不走了。
盛云初察觉出不对劲，撩开车帘往外看，这不看不知道，放眼望过去只见远处一大群人形的轮廓乌泱泱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涌过来。
瞧着这架势，跟随的人自发围成一圈将马车护在中央，个个紧张的盯着人潮涌来的方向，手都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近了之后才看清楚涌来的都是穿得褴褛、蓬头垢面的流民。
那些人因为长久的饥饿折磨，饿得萧索但是眼睛里却带着一种近乎兽性的光，瞧见马车周围围着的那一圈人，流民似乎有些忌惮，所以距离越近动作越谨慎，但却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架势。
阳二生怕出意外，那些人每靠近一米他的心就悬起来一分，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只能全力拼杀才可保住王妃周全，阳二怒气沉沉盯着那些意图难测的来者，沉沉下令:“暗卫听令，誓死保护夫人周全”
所有人收到命令，整齐的应和道:“是”
随着“是”而来的是暗卫整齐划一拔刀出鞘的声音。
兵刃和之声和凌厉的应和声糅成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那些靠过来的人被震得停住脚步。
“夫人”阳二朝着盛云初开口:“您在马车里不要出来，等一会儿我们拖住这些人，让青雨驾着马车带着您和小公子撤”
阳二才说完就见盛云初自己推开马车门钻了出来。
“夫人……”阳二急得想让盛云初赶紧回去。
阳二的称呼才喊出来，盛云初便开了口:“还没到那一步”
盛云初站到马车车轴上，望着那些盯着马车的人，那些人似乎也瞧出了盛云初才是主人，目光纷纷注视在她身上。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抬手，阳二这才发现盛云初手中握着一只杯子，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见盛云初开了口:“阳二，准备”
阳二一惊，准备什么？
他正打算开口问清楚，但是盛云初的倒数已经开始了:“三……”
阳二整个人都懵了……
“二……”
别说阳二，所有人都不知道盛云初意欲何为，但是却一致的屏住呼吸。
“一……”盛云初倒数完之后不管阳二有没有领会便猛的将手中的杯子抛掷出去。
而就在盛云初杯子脱手的刹那，阳二本能的快速从腰间摸出一把飞镖，快准狠地朝杯子打过去。
“砰……”一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杯子在流民头顶爆裂成粉尘落下来。
盛云初目光扫过震惊的人群，一字一句开口:“我们的实力你们也看到了，说实话，我不想和你们兵戎相见”
盛云初的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人听到，而且还是清楚的听到:“你们都是从江南过来的吧？”
盛云初语气里没有轻蔑，也没有那种让人憎恨的清高:“我知道你们围着我家马车想要做什么，且不说你们没有胜算，就算是每一次都成功，但是你们有想过以后吗？你们那么多人去围堵马车，打算要怎么处理车上的人？处理完车上的人之后你们又要如何分车上劫下来的东西？”
盛云初的语气很轻，她娓娓道来:“或许现在你们是为了活命，那以后呢？你们活下来之后呢？你们以后要如何告诉你们的孩子、孙子？如何告诉他们你们是怎么走出的这场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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