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对于盛柾雨，徐灼月多少是有些同情的。
一个在历史书上生命在25岁就划上句点的历史人物经过时空隧道，走到了她的面前，徐灼月看着他，时常就像在看一个几百年前的“死人”，这也是徐灼月除非必要，并不会和他有多余交往的原因，若是成了朋友，她要如何保持心情淡漠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必然的死亡。
如今还要把这个事实摊开在他本人面前，的确是有些残酷。
不过盛柾雨的状态倒是超出意料的平和正常，没有崩溃没有恐惧亦没有埋怨，反倒是他身边的铁青这几日异常的愁眉苦脸，时常露出哭丧一般的五官抽搐脸，但看一眼盛柾雨又会赶紧赶紧望天把表情都收回去。
五天后，徐灼月如约把盛柾雨和铁青带进了自己的车里，满足盛柾雨的心愿，带他们去有关盛朝的历史博物馆去逛逛。
汽车跑得飞快，不出半小时，就停到了博物馆门口，为了陪他们，徐灼月今日也算是精心打扮，帽子墨镜和自己在荧幕上气质完全不合的西装长裤都搭配上了，今天不是休息日，博物馆里也并不会有很多人，徐灼月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认出来引起骚乱。
徐灼月对历史并不感兴趣，从小到大都没有来过这么正式历史博物馆，第一次来，居然就与真正的古人为伴，双脚跨过博物馆展厅门槛的那一瞬间，她也不自觉地屏息敛声了。
博物馆内部典雅庄重，暗金色的光线静默不语地衬托着玻璃柜里的历史文物，眼前的景象就像一部真正的史书，立体有序地铺展开来，只不过，一切都沉睡着，沉睡了五百年。
徐灼月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浅尝辄止地望了眼盛柾雨，道：“这个大厅摆放的所有物件和古籍，都出自盛朝，你想看什么，就好好看吧。”
盛柾雨目光在这个厅内缓慢地游荡，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他一步步走上前，看着眼前这些陌生又熟悉的物件，双手藏于身后，也能清晰地感触到自己的颤抖。
他父亲，他叔叔，他师父还有朝中大臣们的书法画作，他曾经还亲手抚摸过，评价过，长辈们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记忆里都还那么的鲜活，可转眼之间，它们就被时光锁在了冷冰冰的柜子里，纸张都已经发黄泛旧，再不复从前。
还有那些杯爵碗瓶，铜钱银两，刀剑乐器，珠宝首饰，曾经融于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东西，竟也转瞬之间褪色残缺，变成了后世人眼中珍贵稀有的展品。
“殿下！这不是……不是您的……”铁青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目瞪口呆。
盛柾雨蓦然转身，目光迎上那幅自己及冠那年所画的壮阔江山图，画中他还留下了他的名字，那时候，少年初长成的盛柾雨登上太子之位，在无数寄予厚重希望的目光中意气风发，雄心壮志，故而作下这副浓缩着年轻的太子壮阔胸襟以及展望的画作。
盛柾雨冷眼静看，与这副方才热血沸腾转瞬便破损灰旧的画作相视无言。
而那幅画作下方，就挂有一块黑色的展板，印刻着几排小字，而句首便是：盛柾雨（282年——307年）
原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已死之人”。
徐灼月缓步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他：“换做是我，也会害怕，如果可以，你会不会不想再回去了？说不定这次穿越，是老天给你的一份礼物，如果你留下了，就可以长命百岁呢。”
盛柾雨却摇头，道：“历史书上写的内容你也看了，国舅造反那一晚，是太子力挽狂澜，救下了所有人，也终止了国舅的阴谋，国舅那人狼子野心，空有做君主的冷血和欲望，却并无一个好君主该有的格局和仁义，国家交给他，又该是怎样的生灵涂炭？”
“即便我现在已经知晓，盛朝终会衰败也会消失在历史洪流，可我的父亲，母后以及朝中各位大臣，甚至只是地位低下的宫女太监，都是曾陪伴我于我而言熟悉又亲切的人，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徐灼月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眸光有些怔愣，他们两个都拼了命地想要回到属于自己的时代，只不过，她想回去是为了能好好活着，而盛柾雨，却是为了慷慨赴死。
一个能看到自己未来的人，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当下呢？
盛柾雨看向她：“多谢你，今日已经足够了，我们回去吧。”
走出光线昏暗的博物馆后，明亮的光线如同沐浴一般，将博物馆里的沉重严肃洗干净了大半，徐灼月解开汽车的锁，示意他俩上车。
盛柾雨却突然开口问：“不过你们这个时代，为什么能把五百年前的东西和历史考察地如此清楚有序？还能一一保存得如此完好？”
徐灼月停下开车门的手，停下来想了想，道：“科学技术改变时代吧，至于科学技术是什么，未来你可以仔细地慢慢感受，至于这个博物馆的东西，应该和考古相关吧。”
“考古是什么意思？”
“就是……”徐灼月抓了抓头发，突然灵光一现：“挖你们坟！”
盛柾雨：……
……
回来的路上，铁青依旧想不开着苦闷，盛柾雨无声望着窗外，乖乖听徐灼月的话，用心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日新月异。
徐灼月开着车，突然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徐灼月一看，竟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从来不接陌生人电话，于是很干脆地挂了，没想到刚挂不久，这个号码就又打过来了。
徐灼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并且开了免提。
“喂，你好。”
电话那边顿了几秒，一个含着温润笑意的声音响起：“灼月，是我，我是赵倾。”
徐灼月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脸色有些苍白。
“你……回国了？”
“嗯，刚下飞机，这是我的新号码，好久没有联系了，要来机场接我吗？”
徐灼月沉默了许久，回答他的仅有略显仓皇的呼吸声。
电话那端温柔地笑了笑，哄着说道：“我是开玩笑的，我早就离开机场了，现在已经到家了。”
“嗯，那就好。”
“不过，今晚我要举办一个小型且私人的回国派对，我可以……邀请你来吗？”
“这……”徐灼月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话卡到嗓子眼却又犹豫：“我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时间。”
“我会一直等你。”
“……”徐灼月缓缓呼出一口气，道：“到时候再说吧，我在开车，不适合一直听电话。”
“好的，你挂吧，今晚我等你。”
徐灼月如释重负地挂掉电话后，坐在后座的盛柾雨打岔问她：“刚才那个手机是谁打来的？你们对话得好尴尬啊。”
徐灼月单手拎起手机，道：“太子殿下，这个东西虽然叫做手机，可是用它做媒介和其他人语音交流的行为，不叫打手机，而是打电话，来，跟我念，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盛柾雨身体前倾，将脸凑到驾驶座旁，目不转睛盯着她：“所以，刚才那个电话是在和谁说话呢？徐灼月，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如此小心犹豫又温柔地说过话呢，情郎啊？”
“滚啊你。”徐灼月抿了抿唇，不搭理他，专注开车。
“那你今晚要去他那儿吗？”
徐灼月透过后视镜看着盛柾雨，他的眼睛倒是极美，深邃透亮，眼形饱满，这样睁大了渴盼地盯着她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只小狗狗。
徐灼月：“去与不去，你很在意？”
“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本殿下很好奇你们这是时代的聚会是什么样子，是否也像盛朝那般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徐灼月唇角一勾，脑子里浮现出年轻时尚男女们通常的party景象，恐怕在盛柾雨这样的古人眼里，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淫丨乱。
“别想了，我不会去的，不过，你要是这么好奇……”徐灼月挑起一个宛如霸道总裁般邪魅宠溺的微笑，道：“那我也给你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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