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有预谋的手术
鹤桢瘫在沙发上，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医生的模型上发呆。
见陈设拿着一张纸进来，他如同五指山下放出来的猴窜到他身旁，快速道：“你简直不是人！”
陈设迟疑地在脑中过滤了几秒自己的行为，意识到他可能说的是自己的身份：“我是智能人类。”
并将自己刚才调开面板所看到的话原话复述。
——我只是想让他醒过来。
“谁？让谁醒？”鹤桢破功。
两人冥思苦想许久不得解，鹤桢只好将自己刚刚所发现的所有以及自己面板的变化，伴随着医生的虚拟人物模型犹如老师讲课，头头是道口若悬河口干舌燥。
陈设听完将自己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也告诉了鹤桢。
“云野的制作人是于科？那我们八个兄弟姐妹不就齐了？”鹤桢听了觉得震惊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忽又奇怪，“你们领导把你叫过去就为了告诉你这个？他为什么知道？”
“不，这是我问的，他只是为了把这个交给我。”陈设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鹤桢，“他知道我的身份，或许说，他知道我的计划。”
鹤桢接过来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陈设的大头照，他往分类那栏一看，是与他自己一模一样的——智能人类（于科）。
他一瞬间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讲，静默了会喃喃：“那这样的事情会被允许吗？这不应该是什么魔改计划会被上头毙掉的那种吗？”
陈设想起走出门时听到的一句话，淡然解释：“他只是想知道，身为智能人类的我，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
“那我的推测不就坐实了？本来还有一个漏洞就是或许你不是他制作的。那现在我们八个兄弟姐妹岂不是集齐了？”
鹤桢点了点自己的手心，接着45度角仰望。
面板的缓缓敲出来——你是当时最先进的智能机器人。
你的主人将名声大震的你送往展览馆后，似乎消失了。
而你依旧是最特殊的那个。
年月老去，你成为了展览馆最重要的智能人类，而与你同期的智能人类皆不知所踪。
你在繁华夜里依旧亮如白昼的大厅中与人相视，你在年月更迭逐渐加快的时代里与人失联。
你终将被遗忘。
可有一天，你见到了一个人类，他将你所有同时代的人类大部分都带回来了，除了一号和三号。你很高兴。
你被人从最熟悉的位置取下，那个陌生的人类将你带了回去。
被再次激活投入使用，尽管你的零件已不属于这个时代，可是他们仍旧能够运作。
与现在的智能人类相比，你似乎不是很循规蹈矩，不过依然能够调节到与他们同样的运作模式。
安分守己的你，非常高兴再一次“活”了过来。
只是那个人类似乎有些奇怪，他似乎在准备着什么。
熟悉的零件型号从他身上掉落，他也是个智能人类，只不过他的身体似乎不能够支撑再存在下去。
原来他就是一号！想要通过芯片夺取你的身体，你是他最适合的容器！
不，你必须离开他！
——我杀了你，你为什么没死。
——原来你跟我是一样的，你是骗子！
——我不要成为你的容器！我要离开这里！
——你非常不想回家，你似乎有两幅面孔。
——你今天来了一趟展馆，只见到了你想见的一部分，那么，其他人呢？
——你又一次失败了，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要做他人的嫁衣。
面板上仅剩的所有标签都在这一刻分崩瓦解，只剩下孤零零的语句挂在那里。鹤桢关掉面板收回目光，又转向陈设，见他皱着眉头，不解道：“怎么了？”
陈设回答：“我的是没解完，所有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鹤桢：？
听完鹤桢对自己面板的所有描述，陈设沉思了一下，疑惑道：“是因为我还没有成功换身体么？”
鹤桢嘶了一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要不试试？互换芯片交换身体好像挺好玩的，”忽地又想起来一个不合逻辑的地方，“不对，如果是以取出芯片的方法，那么对应的身体也会随着失去行动功能，单靠我们两个人，怎么完成？”
陈设将目光放在仍然一动不动伫立在中央的医生模型身上：“或许之前的我留的后手是他，可是，并不能确定他一定就可以，这有很大的风险。”
“你们领导，”鹤桢头上的小灯泡亮了起来，“你们领导不是知道你这个计划并且给予足够的支持吗？要不让医生做，让你们领导监督着？”
陈设低声应了一声。
鹤桢本不过随便一说，陈设的反应却让他有些奇怪，他看似随意地说：“你就这么相信你这个老板？”
“想改变现状，他或许是一个突破的点。”陈设回视他，眼里的眼神鹤桢看不明白，“不能因为我再耗下去，时间不多了。”
陈设如此赶时间的行为，让他想起医院里说的那个解释，不说话了，无奈地答应一声：“嗯。”
又建议道：“这算手术吗？智能人类取个芯片不会有伤口感染这一卦吧？要不叫小云野把那医生抓过来？”
陈设：
走廊的布局很是奇特，还镶嵌着各种流光的灯，仔细一看才发觉那不是什么灯，只不过是类似屏幕的待机动画罢了。这里的所有实体物，都是可操纵的科技产物。
鹤桢之前没仔细留意过，楼里来来往往，是智能人类居多，毕竟再繁杂的事物他们都能够处理，且更精细更完美。
时代，是一个会逐渐走向科技取代人工的时代，鹤桢想。
鹤桢与陈设站在那个冷脸领导办公室的门前，这里的感应装置与陈设办公室的如出一辙，扫描完也不过一秒时间，门开了。
照片上看着的那个冷脸男生动了起来，他薄唇张张合合，但主要还是看向陈设：“有什么事？”
虽然不太好意思讲，但鹤桢感觉这位领导总是隐隐约约将视线投在他身上，仔细看又没有了。
但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智能人类，所以低着头装鹌鹑。
陈设将他们的打算告诉对方，并把那些需要用到的材料一并放在他们桌面上，等着他的回复。
“可以，”关盼微不可察地点头答应，“不过出了什么故障，我并不能保证。”
他看起来饶有兴趣，似乎很期待拥有自我意识的智能人类能够为自己的存在做到哪一步。
那就让你见见世面，鹤桢想。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把医生抓来，碍于自己对人类身份的最后一丝执念，陈设还是选择了在医院更换芯片。
冷面老板坐副驾驶，鹤桢和陈设坐后头。看着驾驶座的云野，鹤桢会心一笑，这一车子里，除了副驾驶，其他全是老古董。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接待的人，熟悉的就诊式。
鹤桢看着一旁崭新的折叠床被医生拉开，合理怀疑陈设这个智能人类早就将一切设计安排好，就等着这一刻。
不对，是确信。
医生也没有什么表情，而这次有陪同者这一事情由于陈设开口要求他也没有太计较，或许是陈设在设定这一项换芯片的手术时，并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到来，没有设定阻拦的流程。
总之，当鹤桢躺在床上看着对床陈设已经安然闭眼时，突如其来感到压力有点大，大概是心理问题。
陈设的电源装置居然在心脏的位置，而与其他地方的皮肤看起来完全相同，医生熟练地将他强制重置进入待机状态，接着向他走来。
他很主动地将整个人翻了个身，露出那截白皙的后腰来。
迷迷糊糊进入待机状态时，鹤桢还在想——等会再次醒来应该就是陈设的身体了，又转念——这个待机状态怎么那么像麻药，智能人类真方便，这个都省了。
陈设睁开了眼，看着隔壁床露着腰安详的鹤桢，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将他的衣服盖上，又将视线移到另外两个人的身上。
看着冷着脸将医生制服在地的上司，他疑惑道：“你这是干嘛？”
“这不你这小机器人太听话了，我不用点物理手段制止不住啊。”冷脸男啧啧嫌弃，那副在鹤桢眼前的冷酷面具瞬间摘下，整个人痞里痞气的，“我把老白送进去了，你打算怎么办，这一部分可是你的主场。”
陈设给医生说了一句推缓时间换芯片，让他一边去坐着之后，才对着空出手站起来的冷脸男说道：“你身份是什么？”
“呀，都把记忆还你了也不叫我名字，同事一场，这么生疏？”冷脸男在床上坐下，看着对面床安详的鹤桢，轻笑一声，“说真的，没想到你会有觉醒的机会的，我以为我们这行，早就看惯世态炎凉，淡薄情爱了呢。”
“判官。”陈设低声喊了一声。
“诶，这不就对了。我的身份嘛，有规则限制不能说出来，”判官得意地笑。
陈设听完他废话，沉思了会，突然开口：“第一次进来时，孟婆？”
“哦她啊，”判官站起来跟他勾肩搭背，“他这不是听任缘起说你精诚石开了嘛，好奇呗。意外之喜是还抓了两个打工的回去，嗯，”判官满意的点点头，“业绩不错啊。”
“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告诉我？”陈设不明白。
“当然要让孟婆这个小女生看一看你的心意同不同以往了，”判官用自己的拳头锤了掌心，盯着鹤桢啧啧打量“毕竟老白长相也是一等一啊，万一你只是见色起意呢？任缘起那呆子又看得出什么。”
见他话语里对任缘起的嫌弃态度，陈设感同身受，顿了一会：“只有在这些场景里面你们才能进来吗？”
“是啊，要不你们的阳寿岂不是要给我们耗光啊？”判官说到这里又把嫌弃的表情压下去，“不过这件事情任缘起做的还是蛮不错的，比较合理地让我们溜进来了，还能来抓壮丁，不错。”
看着判官满意的神情，陈设一言难尽：“怎么，局里现在那么缺人？”
说起这个，判官气白了他一眼，上手给了他一下：“就因为你们两开的头，现在局里改革，这个休假属实是让那些鬼差们玩明白了，隔三岔五给我休假，还想跟你们休一样的。世上每日死这么多人，局里哪里管得来？只好给他们放几天，再这样下去，我的白头发都要比老白多了！”
“抱歉。”陈设低头。
“不用道歉，”判官抱怨完气就消了，“谁叫当初是我出了差错，让你们两遇上了。你还当上鬼差，一当就是那么多年。”
“你当鬼差时等他，当人时也等他，你等这么久，不怕等不着吗？”判官幽幽问。
“我依然会为他心动，这就够了。”
陈设这句话闷在嗓子里，判官却听得很清晰。
“好吧。”判官的眉毛微微挑，嘴巴闭着笑了一下，“要不然，我帮你们两个一把？”
陈设抬起眼疑惑地看着他。
“本来你这次出去也是要告诉他地府，不是，灵异管理局的存在是吗？”判官把手凑在嘴边，“不如你就呆在场景里，然后告诉老白灵异局发生混乱，不小心殃及你这条池鱼了，你昏迷不醒，然后就套路他，你觉得怎么样？”
判官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我们再给你安排一些类似恋人的身份，他明知道这个人是你，但身份上要和你亲亲密密，具体表现呢，就看你到时候怎么样了。”
“可是”陈设犹豫着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你再犹豫，这百年可就过去了，”判官循循诱导，“你不逼他走，你永远都等不到。”
“好。”陈设神色挣扎，最后尘埃落定。
“他那边有任缘起给他解释，”判官拍拍胸脯保证道，“黑锅都扣在我们这边就好了。不过你还不进去？”判官指指鹤桢的床位，“再不进去，他都要帮你解完了。”
鹤桢闭着眼睛，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吉祥物。
陈设躺下时，忽然对着判官交代了一句。
判官惊诧看向他。
陈设并没有理他，再看了一眼鹤桢，便任由医生动作，坠入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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