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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世界是一场盛大的蝴蝶之舞


“他说谎了,”陈设看着面板里的话,“那句话是——你有了自我意识。”

        “为什么,因为不想被我戳穿吗?”鹤桢回想着刚刚01在时陈述的面板内容,又问,“那属性呢,现在的你,是什么的?”

        “【list-style-type:decimal;】列表项为数字的属性。”陈设解释,继续补充,“我无法自己切换,只能等待,但我暂时还不知道切换的契机是什么。”

        鹤桢还在慢慢消化分析,忽听陈设提起:“我怀疑,他要苏醒的那个人,是你。”

        “为什么?”鹤桢get不到他的信号。

        陈设见鹤桢满脸不解,将自己考虑许久的情况说出:“我们先前那场手术只是以为是陈设部件老化是他更换身体的原因,可我们现在的身体都是同一时期甚至同一个点制造出来的,也就不分什么新旧的问题。”

        陈设继续分析:“若他不是在这个时间点有了自我意识,或许逻辑会对不上。”

        陈设看着面板里的那两句话。

        ——今天很不平凡,你似乎遇到了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智能人类,他叫鹤桢。

        ——他因为没有芯片来到这里,而你有了自己的名字,叫陈设。

        “你因为没有芯片来到这里,你很特殊,给了他一个名字。”陈设将重要的点挑出来。

        “所以,他想在一百五十年后苏醒的人,其实是我?就因为我给了你一个名字?”鹤桢惊诧,思绪难免有些卡住,毕竟这推翻了所有他自己的人物背景故事。“那容器呢?容器怎么回事,是你?”

        陈设点头,并且提醒:“我们向他们解释的,就是一百五十年后的世界。得知你是因为丢失芯片,而从一百五十年后的时空过来“夺舍”了8号的身体。那么在一百五十年后的他,是否可以通过移除你的芯片,而达到打破这个莫比乌斯环的效果。从而实现在一百五十年后的那天,让你苏醒过来。”

        “可如果是这样,那场手术便毫无意义,只要将我的芯片掏出来就可以了,这没道理。”鹤桢摇头。

        “这个世界是一场盛大的蝴蝶之舞。我们现在所做的每一步,都关乎于未来。”陈设关掉虚空中的面板,视线扫向那扇门。

        那里面坐着的,是个被蝴蝶翅膀扇得像个小陀螺在连轴转努力工作的可怜虫。

        鹤桢花蝴蝶一样地舞到于科身旁,察觉他心怀不轨气息的于科默默拉着凳子往旁挪了两步,被鹤桢无情拽回。

        于科看着陈设宛如守护神兽一般定定地站在鹤桢背后,明明两人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现在却像叛逆的不孝子一样,让他这个老父亲心酸。

        陈设回避了他眼里流出来的唉声叹气,气定神闲地依然站着。

        “你们,想干嘛?”于科吊着眼,小心翼翼地问。

        鹤桢看他那一副初见时的精明都被糟蹋光的可怜样,安慰地笑:“不要害怕,我不夺舍你,你只要告诉我,我之后如果走了,你会拿这具身体怎么办?”

        本来毫无被夺舍想法的于科听了心里一惊,斟酌道:“其实,夺舍不是永久的事情吗?”

        “现在不同啦,新地府政策改了,像我这样的黑户,顶破天也就撑个两三天我就要被抓回去,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鹤桢信口开河,装模作样地拍拍于科的肩膀,眼神忧郁地望向他。

        于科明显不信,鹤桢又搬出一堆无可证实的理论辅助他的空谈,并让这个空口白话听起来更加使人确信。

        陈设在他们身后无奈地看着狐狸尾巴猛摇的银发青年,嘴角弧度渐大,他一声不吭,站着当他诱骗别人的看客。

        于科终于在他的好说歹说中战败,且还非常好心地安慰浑身虚假悲伤的鹤桢:“你也不要太伤心,到时候你走了,我做个跟你性格相似的芯片安在8号身上,再把你送到展览馆里藏着,”他有信心地拍拍手“丢失过一次的你再回去肯定会被严密地保护起来,而且,你不是说以后他就是国家级的吗?这样你就安全了!”

        像他性格,搞替身?鹤桢心里吐槽,本想干涉一下于科的决定,忽然灵光一闪。

        他快速与陈设交换了眼神,心里忽地开明了。

        假设01要苏醒的是现在这个对他而言特殊的鹤桢,那么在一百五十年后,他或许同样考虑到了失败的后果,不过损坏一个芯片。

        可如果,这个芯片至少有五成像鹤桢呢?

        他的容器是他自己的话,是宁可让自己消失也不愿意让这一枚替身的芯片报废吗?

        于科还在自顾自说着:“到时候,我就说我监守自盗,因为我发现你有一个程序没装,可我的信用一定就会变差,”他摇头叹气,“不过没事,知道以后的发展我就知足了,就让他们抹掉这段你走丢的事情,然后我造完云野就把他藏在这里,等他们谁先有自我意识”

        这里的他们,鹤桢听得明白,是那个从进来起就和他们兄弟姐妹躺一块,无声无息安然挂机的关盼,和自己身后这个一直充当气氛组背景板偶尔还会丧失自己身体控制权的黑发青年陈设。

        “哎让他们自己决定吧,孩子都有长大了,有自己思想了我还管什么,真的是。”于科竟然说着说着有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伤感。

        鹤桢感叹:“初见时以为你是个精明的科学家,没想到你原来是个如此为孩子着想的慈祥老爸。”

        于科立马收回了他的情绪,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我的第八个孩子,你说的对。”

        陈设忽然感觉面板好像多了什么,调开一看,是三句新的语句。

        ——他知道我骗了他。

        ——他是要走的,怎么办。

        ——他跟我说,一百五十年后,我可以见到他的。

        ——好,我等。

        陈设看到有些奇怪,正想与鹤桢探讨一下,刚拍了他的肩膀,意识就被强制地拉入深渊。

        鹤桢转头,只见陈设认真地盯着自己,都快让他怀疑自己脸上是否有东西时,他松开了手。

        “怎么了?”鹤桢从他的手看向他平静无波的脸。

        “没什么。”陈设转身向沙发走去。

        鹤桢在脑里过滤了一下他刚才的举动和表情,轻声喊了一声:“负责人。”却见陈设脚步不停地走,直至沙发落座。

        他一下明白过来,该是01出来了,可是为什么呢?没有任何征兆。

        鹤桢抛下还在碎碎念的于科,三步并作两步飞到01身边,他还在斟酌着怎么和对方沟通,01率先开口。

        “你知道我不是他了是吗?”01表情冷冷的询问。

        鹤桢诚实地点点头,正想开口,又听他问:“你要走了?”

        鹤桢再点头,话又被01卡在嘴里,只听他又发出新一轮问题:“一百五十年后,我能够见到你吗?”

        双方都不开口,沉默了一会,鹤桢终于恢复话语权:“因为一个名字吗?”

        他问得没头没尾,01却清晰地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不,只是因为,你很特别。”

        “谢谢,”鹤桢礼貌示意,“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01疑惑道:“陈设。”

        “这是他的名字,你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吗?”鹤桢笑得眉眼都开了,循循善诱,“属于你的。”

        01点点头,只听鹤桢大方道:“你自己选个名先。”

        对比了鹤桢的名字许久,01本想选一个“鹤”字,可又怕对方不同意,只好折中取了个音相近,又差远的:“河流的河。”

        鹤桢把早就给他许好的姓填上去:“好,那你就叫林河了,树林的林,满不满意?”

        林河点点头,脸上的笑都不是设定好了的,真切非常。

        兜来转去,问题又回到最初的那个,凌河问:“一百五十年后,我能够见到你吗?”

        鹤桢想起那个场景,认真回答他:“那个时候,即使你什么都不干,只要将我从展览馆中取出来,就能见到我。”

        林河深深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低头笑了一声:“好。”

        陈设恢复身体的控制权,抬眼无奈地直视鹤桢,又调开面板,眼见着面板上的属性崩裂了,语句填了一句。

        ——他说我叫林河。

        原来如此。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旁边嘴巴已经张得像是能够塞鸡蛋的于科醒过来,箭步冲上抓着陈设,急切道:“什么林河?”

        鹤桢赶忙把他从于科手里解救下来,将于科拉到一边去,给他胡乱一通塞了些信息后,恭喜他:“原来从这个时候开始,你做的01号就已经有自我意识了!不过状态不稳定就是了,你要好好照看他。”

        于科被惊喜砸晕,激动得快要落下泪来,拉着鹤桢语无伦次地叽里呱啦着一些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之类的,鹤桢还要笑着安慰他,给予他鼓励。

        “那云野就让03,不关盼去决定,01,不,林河,我要看着他。”于科激动地下了决定,奠定了云野以后成为打工人的基础。

        鹤桢尴尬笑笑,原来是这样。

        “他是智能人类之初!”于科含泪下了定义。

        随着他这一句话,场景崩塌,鹤桢感觉自己的数据被抽取出来,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

        他又回到了手术室。

        关盼和医生皆不知所踪,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他二人。

        陈设动作了一下,接着慢悠悠睁开眼,瞪直了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地他猛地坐起身来,转头看向鹤桢,温柔地笑:“你好,我是林河。”

        鹤桢瞪大眼睛,看着陈设的脸做出不符合他的表情,猛地起身差点扑倒,被林河扶了一下,他急急忙忙扑上去掐着他的脸颊左右看:“真是你啊。”

        林河点点头,还未出口,就听面前许久不见的熟悉的灵魂直直问:“那陈设呢?”

        林河动作一顿,将忽如其来的难过压下眼底,带着淡淡笑意看进鹤桢急切的眼底:“我马上就让他出来,我只是想见见你,在一百五十年后。”叹了口气,他怅然若失,“你答应过的。”

        鹤桢心底一虚。

        林河也不为难他,看着他补充道:“我出来过一次,可那不是你。”

        鹤桢忽然想起要杀陈设的那个晚上,他那个笑容。

        “是我,可那不是你。”林河遗憾地叹了口气。

        相对无言,林河只得慢慢地恋恋不舍地盯着眼前银发青年生动狡黠的双眼,长长舒了一口气,退开一些距离,朝他鞠了一躬。

        他说:“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明明还是熟悉的声音,恍若隔世这个词鹤桢竟然能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其中萦绕着的,是无尽的落寞。他有些不知所措,思来想去,只好上前给了他一个老父亲式的拥抱,并加以鼓励了一顿。

        凌河听着他絮絮叨叨地且轻轻拍着自己的背,沉默了会,回拥并加大力度地抱了他一下,背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林河刻意不理睬他的不知所措,不管不顾地拥抱着自己所等待的世纪的光景,于是在心里默念了十秒,他终于松手。

        鹤桢退开来,又听他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还未开口,林河便闭上了双眼。

        再睁开,鹤桢就明显地感觉到,这是陈设了。

        只不过他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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