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双皮奶
人临死前会看到什么？
陆渊闭上眼的那一刻，仿佛看到自己的一生，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春日的庭院里，儒雅的中年男子执着书卷，旁边依偎着温柔的妇人，远处有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走去。
美好的景象，快速被叫喊，火光，血色覆盖，最后只剩下个小男孩
他逐渐长大，从锦衣华服，到粗布衣服，再到官服，上面的图案越来越贵重，男人也越来越沉默。
真是无趣的一生。
陆渊想，看完这些，该去喝孟婆汤了，走上奈何桥，就再也不会记得一切。
可迎接他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眼皮子像是被压住了，身体也像是被固定了一般，无论怎么挣扎，都不能动弹。
在这样的寂静里，哪怕陆渊意志再坚定，也有些受不了，只能苦苦熬着。
终于有一天，他先是尝到了个极鲜香的味道，然后就听到了这长久的寂静里，第一个人声。
是什么人？
这样清脆如铃般的声音，该是个小娘子吧。
除了家中婢女，陆渊已经许久没接触过这种小姑娘了。
他官做得越来越大，也有不少人想做媒，可陆渊实在是不感兴趣，总是以亡妻作为理由推脱。
但这个声音，倒是不惹人烦。
之后断断续续地，这个声音时不时就会响起来，有时能听清，有时又不太清晰。
但陆渊连蒙带猜的，也知道了些消息，小姑娘家中有个不顶用的病弱夫君，她还是冲喜嫁过去的，家里药都快买不起了，只能自己出去摆摊赚个药钱。
小姑娘兴冲冲地说生意很好，每天能赚到一两多银子，药钱很快就能凑齐了，还会说路上遇到的小猫，看到的云。
日子久了，陆渊也开始怀疑，难道自己是成了鬼魂，附在了这小姑娘身边？
随着时间推移，白茫茫的雾气缓慢散开，他的五感越来越敏锐，身体也能动一动了。
但还是睁不开眼。
一直努力着，终于有一天，像是积攒够了力气，他倾尽全力，终于拨开了迷雾！
陆渊以为，自己会看到小姑娘的真面目。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从自己的记忆中搜寻许久，他终于翻出了相似的地方，是祖母去后待了好几年的阳安镇旧宅。
虽然一心科举，但陆渊也看过些神怪异志的话本子，根据那些话本里的桥段，自己这是，重回少年时了。
“你是……怀安？”
说出口的声音沙哑地很，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吐出来，才适应了发声的感觉。
怀安正准备去厨房熬药，就看见床上的人睁开眼，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声音，才不敢置信般地揉了揉眼睛。
“少爷，你终于醒了！”
不同于怀安的欣喜若狂，真正醒来的陆渊却只觉得茫然，就连他跑出去了都没什么反应。
复仇，财富，权势，上辈子都有了。
既然到了阳安镇，说明该发生的早已发生，重来这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扫过房中事物，陆渊皱起了眉，那个小姑娘呢，她又是谁？
正在他陷进这思绪里时，怀安就带着个人踏进了正房，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喊着。
“少爷，少夫人回来了！”
少夫人？
陆渊眼睫一挑，露出颜色浅淡的瞳仁，看向门口。
这一瞥，正好对上了一双圆滚滚的杏眼。
闭眼时看不出，此时木恬才发现，陆渊有双堪称艳色的凤眼，只是鼻梁高挺，面色若冰，消减了那点风流，只余下冷峻。
但他抬眼看过来时，微微弯起的眼尾也越发明显，昏迷久了刚见到光，眼角似乎还有些泛红，让木恬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几拍。
“我，我是木恬，你……”
她抿抿嘴，想找些话来缓解自己这怪异的情绪，可才说出几个字来，陆渊就猛然抬起头，像是不可置信般紧紧盯了过来。
那眼神让木恬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脑子也成了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得把嘴里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怀安在旁边等着这两人开口，可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不说话，终于是忍不住走到陆渊面前。
“少爷，你到了阳安镇后就一直昏着，前段日子病得太重，大房那边派人来办了场喜事冲喜，就让少夫人进了门，虽然是有些突然，但少夫人她性子大方，厨艺也好，最近还天天出去摆摊给你赚药钱呢。”
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让陆渊感到很是荒谬，但他还是抓住了怀安这几句话里的关键信息。
冲喜，摆摊，药钱。
原来那不顶用的病弱夫君，就是自己？
上辈子他在阳安镇醒来时，就被告知木恬已经没了，后来一心科举读书，并未再娶，不过三十余岁就坐上了首辅之位。
但是因为本身底子就弱，为了政事又积劳成疾，没几年就去了。
一朝重生，却多了个冲喜小娘子。
“是不是熬着药呢，我去厨房看看，别把水给烧干了。”
不知为何，木恬只觉得陆渊的眼神很奇怪，盯得她心里发慌，随口扯了个理由，就迅速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后，她还听到怀安的声音，“少夫人真的很好……”，不由又加快了脚步。
原本人昏迷着，对木恬来说，更多的只是一个符号，看到那双凤眼，陆渊在她心里，才变成了个活生生的人。
到了厨房，药还在一边熬着，看了看火候，还得要一会儿，木恬就想找些事做。
在张勤那买了这么久的牛肉，她终于获得了送货上门的特权，只要每三五天结算一次就好，不用再每天去肉摊这么麻烦了。
木恬检查了一下被怀安收起来的食材，惊喜地发现，今天除了牛肉，居然还有一小桶牛奶。
本来她是准备，有了牛奶就泡个奶茶，正好能用上系统奖励的珍珠。
可现在，木恬却想做个复杂些的甜品，正好平复平复自己的情绪。
思索一番后，她选择了双皮奶。
木恬先从小桶里倒了些牛奶出来，放在小锅里生火加热，一边煮，还要一边用勺子一直搅拌。
其实做双皮奶，最好的材料是水牛奶，但手艺够好，普通牛奶做出来的也能让人惊艳。
煮好后把牛奶倒进个小碗里放凉，她总共做了三碗，在这个过程中，牛奶的表面会形成一层奶皮，这就是“双皮”之一了。
等待的时候就可以拿出鸡蛋来，木恬最近推出了鸡蛋炒河粉，也有不少人喜欢，所以这打鸡蛋是练出来了，只是做双皮奶时，还有个特殊的要求。
她把鸡蛋从中间磕开，蛋黄在两边的蛋壳中颠倒几下，就分离出了蛋清来。
双皮奶的凝固就得靠这蛋清，木恬一手拿着筷子，一手将碗微微倾斜，“哒哒哒”的搅拌声中，蛋清表面逐渐浮起了一层泡沫。
准备完蛋清，她去检查了一番之前的牛奶，奶皮已经成了型，用筷子去碰时，表面会微微皱起，却不会破。
再用筷子沿着碗边，给这奶皮开个小口，顶住这层奶皮，把里面的牛奶都给慢慢倒出来，最后那碗里就会只剩下一层贴着碗底的奶皮。
这就成功了一半了，等到蒸牛奶的时候，这层奶皮会再次浮到表面，就是“双皮”了。
木恬把打好的蛋清倒进牛奶里，加完糖，又取出个柠檬来，挤了几滴柠檬之进去，这样就不会有腥味。
继续搅拌，一直到它们全都融合在一起，这时最好还能过滤一下，口感才会更顺滑。
此时牛奶的甜香已经很明显了，让人恨不得直接来上一口，可双皮奶，还差最后一步。
再次把牛奶倒进那个有奶皮的碗里时，木恬动作很是轻柔，可不能破坏了这层奶皮。然后就是把这几碗牛奶放上锅蒸了，上面可以盖个盖子，防止蒸笼有水滴进去。
完成这些复杂的步骤后，看着蒸笼上徐徐冒出来的水蒸气，木恬的心慢慢静了下来，她握了握拳头。
木恬，得支棱一点啊！
你可是个现代人，什么没见过，不就是便宜夫君醒了嘛，有什么好慌的。
看陆渊身子虚弱成那样，也……也做不了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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