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猎物
粗略瞧了两眼，雕花细玉贵妃榻，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紫檀雕云纹玉石座屏风……屋子里的摆设陈列无一不是珍品堪称“穷奢极欲”，她哪里有什么可挑剔的，沈思华微欠了欠身“多谢娘娘，已经很好了。”
淑妃笑道“你喜欢就好，走，再去思安住的地方看看。”
他们到了另一处偏殿，入眼满架子的书，桌案的笔架子上挂着二十来支品质不凡的毛笔。穿过小门，里面便是住处了，布置也是极为讲究。
“思安，你觉得如何？”
沈思安拱手回道“很好，多谢娘娘。”
淑妃抿唇笑道“你们还和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马上要开饭了，我们先出去。”
皇帝听说淑妃要抚养沈思华二人后，略微惊讶，沉吟半晌，直接批准了。
淑妃娘娘倒是十分热情，总不时邀请沈思华来宫里游玩，出宫时必定要赐她一堆珠宝玩物。顿时宫里羡煞不已。
这几天皇后却颇为不安，宴会事件过后，皇上什么举动也没有，每日该上朝上朝，时不时考几位皇子功课，看不出半分偏颇。储君人选一日不定，她一日寝食难安。
“母后。”沈思辰来访，他脸上也和皇后是同样的神色。
“辰儿，怎么了？”她甩掉所有思绪，柔声问道。
沈思辰面色严肃，眉头都皱了起来“母后有没有想过，淑妃为什么要收养沈思安，会不会……她想用沈思安争夺皇位？”
原来是担心这个，皇后轻笑道“她哪里是奔着沈思安去的，如今太后淑妃本就是一家，辰儿，你要明白你的对手只有沈思弘，既然不能讨得太后欢心，就一定要获得皇帝认可，明白吗？”
“可是……”他抬眸道“既然不是奔着沈思安去，难不成是奔着沈思华去的？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想不通沈思华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容貌姣好，既无才能，也不会讨好卖乖，家世那就更没有了，淑妃图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她的宝贝女儿慧琳。”
“什么意思？”沈思辰越加觉得此事扑朔迷离起来。
“你听我说……”
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小，外面的翠鸟叽叽喳喳叫着，扑腾着翅膀站在窗台，小眼珠子不停地转，好像对屋里人说话内容很感兴趣。
……
不久，南朝与鲜卑结盟已定，皇帝特意办了一场宫宴，广发请柬，纪念两国友谊。
“这是给我的？”沈思华收到请柬的时，特意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的确确是她的名字。
宫女回道“是的，这次宴会邀请了所有的公主皇子，以及三品往上官员家的子女，您作为公主，当然在邀请之列。”
原来是这样，她安下心来，作为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不免有些踌躇，怕给南朝丢脸，忙问道“那日穿着打扮可有什么禁忌？”
宫女笑道“太后娘娘说了，打扮得越华贵越好，这样才能显得南朝公主身份尊贵。”
“我知晓了。”她轻轻点头，对外道“送这位姑姑出去。”
人走后，她再次打开请柬，十月十二日，那就是明天了，看来今天她就要开始着手准备。
略微思忖后，她对阿阮道“你把上次司衣局做好的衣服拿出来，我看看。”
阿阮转身从衣柜里翻出来，放在床上摆好，一件件拿起展示。
这是太后娘娘让人给她做的秋日衣裳，她看料子太娇弱，一直放着未穿，现在看来该派上用场了。
沈思华挑了一件鹅黄色交领苏绣长袄及一条金粉色百蝶穿花裙，其它让阿阮拿下去了。这是淑妃娘娘配的，她的眼光总不会错。
翌日，她起了个大早，婢女伺候着穿好衣裳，阿阮手极巧，不一会十字髻就绾好了“公主，奴婢觉得这对金色蝴蝶钗与您的衣服更配，要不换上吧？”
“好。”
另一个专门上妆的宫女开始调试脂粉，为她敷面描眉。
就绪后，沈思华看了看镜子里的人，清丽娇贵，浑然天成，她抚上自己的脸，有些恍惚，原来她真的是公主。
等她到时，客人早到的差不多了，寻眼望去，满屋子的人，不少王公贵族都是她未曾见过的面孔。
沈思安本坐着发呆，忽而目光一转，眼睛都亮了，忙起身，走到沈思华面前，挨着她坐下，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她看，由衷道“阿姐，你今天真好看。”
“今天总算说了句人话。”沈思华笑着，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他。
不少人从未见过沈思华这位公主，这般容貌竟与慧琳公主不相上下，立即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打探着她的名字。
宋伯宁见她冲自己点头微笑，愣了愣神，脚步不受控制走过了去“阿……阿华，好久不见。”他低了头，不敢正眼看她，怕自己看呆了的样子惹人笑话。
沈思华起身，笑道“宋小公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他点点头“很好。”宋伯宁迅速扫了眼她的笑颜“阿华，你今天真好看。”
他极快说完，双颊泛红，快步离开了。
沈思华哑然失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正当此时，外面有人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见过皇上。”
“平身吧。”
沈思华悄悄抬头，看到了皇帝身边的人，想必这就是鲜卑派来的皇子，只是她总觉得这副面孔有些熟悉，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不想，鲜卑皇子正好回头，与她目光对个正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以及其它什么东西，看得沈思华很不舒服，微微侧过身后，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众人落座，皇帝庄严宣布道“如今南朝和鲜卑为兄弟国，一方有难，另一方绝不会袖手旁观，太子远道而来，为两国带来安宁，朕心甚悦，这杯酒，朕敬你。”
鲜卑太子双手举起酒杯，朗声一笑“多谢陛下。”
鼓点声渐起，一群妙龄女郎从两侧莲步轻移，伴随着琵琶声，用舞蹈欢迎远来的客人。
酒过三巡，这些表演也看得疲惫了。沈思华借着喝果酒，抬袖掩面，目光悄悄扫过赴宴的宾客，除了太学院那几张熟脸，几乎没有认识的。
淑妃拿了一串葡萄放进干净的碗里，对宫女道“给慧敏端过去。”
宫女捧着碗，从后方穿行而过，一路来到沈思华跟前“公主，这是淑妃娘娘送来的。”
沈思华忙接过“替我谢过淑妃娘娘。”
沈思安故意从对面挤眉弄眼，逗得她笑得合不拢嘴。
中场休息时分，朝鲜太子站了起来，对皇帝道“此次前来，我皇让我带了一份薄礼，敬送陛下，还请陛下笑纳。”
皇帝闻言，心中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面上摆出好奇来“是什么礼物？”
他拍拍手“抬上来。”
六个小太监抬着一个大物走了上来，这是一副模型战船，巨帆扬起，船前头站着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男子，身材挺拔，目光坚毅，尽显航海时的风姿。整个船做得十分细致，连裂纹都做得惟妙惟肖，更不用说船上其他几十个人的雕刻了。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最大的一张帆，上面写着‘天启’，是先皇的年号。
皇帝神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东西，太子是从何来的？”
鲜卑太子眼里闪过一抹得意，轻笑道“这是父皇前些年截停了一搜走私船，缴获的赃物。当年看它做工精巧，便一直收在仓库，今年才得知，原来这是当年为纪念南朝先皇的开国盛举，特命无数能工巧匠打造而成的，虽不知为何流落民间，今天带来，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皇帝哈哈大笑了几声，扶着龙椅缓缓坐下，笑道“如此，多谢鲜卑皇帝了，抬下去，好好看守。”
鲜卑太子看着东西被抬下去，回过头来，神情愉悦“此次前来，我皇也是想与陛下结秦晋之好，所以我想在南朝寻一位太子妃，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大手一挥“太子尽管开口，看上了那家女儿，朕即刻下旨，成全这份良缘。”
用一个女人，换两国百年和平，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了。
在场女子面如死灰，谁都不愿意前往异国他乡，一但两国中途开战，作为和亲的女子，必定会命丧黄泉。
沈思华紧握的手心出了层层冷汗，脑子里一片混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此刻她已经落入了别人精心织就的一张网里，现在是收网时刻，而她将会被作为猎物，吞干抹尽。
果不其然，一双黑色金纹的靴子停留在她面前声音中带着丝戏谑“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沈思华。”
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棕色的眼睛，那笑意的目光里，隐隐透露着疯狂和欲望，这绝不是什么爱意，令她万分惊恐。
太子转过身对皇帝道“小王愿娶这位沈思华小姐为太子妃。”
皇帝看去，对上一双美丽惊愕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看清自己女儿的模样，放眼望去，再也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了。
“好，思华本是我朝公主，如今赐封号固伦，册封为右嘉长公主，一切嫁娶规格按照南朝太子妃礼遇，七日后随嫁车前往鲜卑。”
“多谢陛下成全。”
鲜卑皇子立单膝跪地表示感谢。
沈思安不愿看到阿姐嫁去那么远的地方，立即起身“父皇……”
她怕沈思安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惹来杀身之祸，忙欠身打断了“女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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