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周旋
“集市……那百姓不会怕吗？”沈思华想着，尸体挂在那个地方，每天人进进出出的，不乏小孩，要是要是吓出病来怎么办。
“哈哈哈。”肃王爷捋胡须笑了笑“他们恨红衣教入骨，怎么会怕，只是尸体是有些渗人，明天我找人将那些尸体清理一下再挂上去。”
沈思华眨眼，看着他笑道“叔父，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打过仗，我看您下马的样子好潇洒啊，像一个大将军。”
“是啊！”他点头道“以前我打仗可是很厉害的，那时候我负责打鲜卑，打得他们过了几十年才缓过来，只是常年在外，得到了什么总得失去什么啊！”他语气似有遗憾，不一会又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想清扫红衣教，好让你平平安安回京城。”
是啊，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这里是江南。
“叔父，我有点舍不得您。”她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肃王爷替她夹了块鹅脯放在碗里，温言道“叔父也舍不得你，只是人终究有一别，叔父老了，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辈子，在京城，你还有皇上可以依靠。”
他一生无儿无女，如今能得沈思华真心相待，心中如何不触动，只是她必须要回去，回到该回到的地方。
“是……”她偷偷擦掉眼泪，笑道“那我以后常来江南看您，怎么样？”
“好。”他伸出手“一言为定。”
沈思华也伸出手，和他勾指头“一言为定。”
府里大多数人都安歇了，沈思华几度掀开帘子，始终不见衡琰回来，难不成，他自己跑回京城了？
摇摇头，应该不会，若是没有她，衡琰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只是这么晚，他能去哪，总不能回到边关报仇去了吧。她心一紧，如果衡琰等不及，真有可能会这样。
想着，她急忙下床，现在应该还未出江南地带，她要去托叔父派兵找找。
刚到门边，门就开了，慢慢地，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来。
沈思华站住了，眸色变得有些疑惑和惊讶“你没走？”
“我去哪？”他倚着门，见着她眸里的焦急未散，只披着一件长袄，鞋子穿反了都不知道，衡琰心里划过一抹异样“我还要等你一起回京城呢。”
“我以为你先走了。”她缓缓往旁移开半步“更深露重，进来说话吧。”
他偏偏不进，依旧保持着倚门姿势，看着她笑道“刚刚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不知是不是沈思华的错觉，她竟然从衡琰眼里看出了几次期待。
很快，她打消了这种猜想，衡琰这么一个高傲自大的人，几次三番为难她，绝对是看错了。于是她背过身去，声音带了些冷意“衡小公子太看得起自己了。”
“咳。”他干咳一声掩饰尴尬，走进关上门，故作轻松笑道“我开玩笑的，长公主莫生气。”
她转过身，盯着他道“衡琰，你会不会觉得我脾气很坏？”
衡琰心中暗自点头，面上却一脸严肃，摇头道“没有。”
“真的？”她可不信。
“真没有。”他再次摇头。
“那我问你什么，你都会告诉我吗？”
沈思华突然上前勾住他的脖颈，抬起一双天生含三分情的眸子望着他，看得衡琰耳根子红了，低声答道“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衡琰居然这么好说话沈思华松开手，自顾自躺到了贵妃榻上，“今天你去哪了。”那双含情的凤眸虽有笑意，审视意味却也颇浓厚。
衡琰见了，大大方方看向她“出去随便转了转。”
“你骗我。”
沈思华语气肯定，衡琰丝毫不慌，气定神闲“难不成长公主派人跟踪我？”他站在沈思华对面，满是自信，绝不可能有人跟踪他。
“我自然不会做这种事……只是……”她眼珠一转，目光移到他衣摆处“这几天并未下雨，所以不会有积水，你这污渍，是在大坝处沾染的吧。”
衡琰低头望去，果真有一片泥渍在上头，是他大意了。
“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转转而已。”他坐到桌前坐下，弹在袖口拍了拍，悠悠道“难道那个地方我不能去？”
“自然不是。”她起身，将凉透的茶水泼到窗外“我只是好奇江南那么多地方你不去，非要去这个地方，而且自从你来后，红衣教行事越来越嚣张，我不得不有所怀疑。”
“呵。”他望天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盯着她的“长公主是怀疑我是红衣教的？我记得红衣教在找长公主吧，你说，我整日和你待在同一个屋子，将你劫走交给他们比较快，还是慢慢布局，想办法让他们潜伏进来快？”
“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她有些无言以对，只是随便转转这个借口太过敷衍，她怎么也不会信“既然你和红衣教没什么关系，那你为什么要去大坝，还要回来这么晚？”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不会害你的。”衡琰道。
沈思华有些恍惚，这句话，让她想到了十五岁那年，衡琰也说过同样的话，后来鲜卑让她去和亲，她才明白，衡琰是想救她。
“长公主，没什么事，我可不可以去睡觉？”
他见沈思华有些失神，出声提醒。
“你睡吧。”她突然有些烦躁，拉了帘子，躺在床上闭眼，不想其它。
翌日，肃王爷又出去了，沈思华偏要拉着衡琰一起在府里逛。
她在众丫鬟的目光下，对他表现得柔情惬意，就差亲手将糕点喂他嘴里了。
“多谢长公主，我自己来。”他接过沈思华削的苹果，咬了一口，牙齿都要冰掉了，眼色不由哀怨起来。
她自然知道衡琰在想什么，心里暗笑，面上故作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苹果太酸了？”
“……没有，挺甜的。”他不得不做出笑容。
沈思华倚在他身上，娇嗔道“郎君，那你要全部吃完，才不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她眼神带着几分趣味，毫不掩饰，后面的丫鬟们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并不知道其中的暗流。
衡琰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偏偏她拿着苹果送至他嘴前，神情颇为委屈，那双眼里似真有水雾浮起“郎君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连我喂的东西也不吃了。”
即使知道她是装的，衡琰还是软下心来，故意将腾空的手移到她腰处，往怀里一带，沈思华一时不察，半个身子倚在了他身上。
“怎么会呢，我最喜欢长公主了。”
他握住她的手举起，咬了口苹果，眼波流转间，倒真像有几分情意。
沈思华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起身，要夺过苹果“天气太凉了，吃这个会生病的。”
衡琰将苹果高高举起，笑道“这是长公主送我的东西，就算生病，我也不会辜负的。”
他果真把整个苹果都吃了，沈思华赶紧让人上了热茶给他暖暖胃。
第二天，她是在一阵咳嗽声中被吵醒的。
太医过来看后，说是寒气，切忌食凉物，沈思华红着脸应下。
“贵妃榻再怎么也不如床暖和，这些天你病了，就睡床上吧，我睡榻上。”她有些许愧疚，不敢正眼看衡琰，昨天不该那样捉弄他的。
衡琰任由她扶着躺到床上，咳嗽两声过后，温声道“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知道你没有坏心。”
她低了头，咬唇不作言语。
衡琰继续道“你这个小把戏，比起我在边疆受过的苦，不值一提，那个时候我都挺过来了，又何况现在，不过长公主，我好像又看到了你有趣的一面。”
“又我捉弄你很有趣吗？”衡琰怎么像在借机嘲笑她？想着，她面上带了几分愠怒。
“嗯……不是捉弄有趣，是看到小时候那么强势的人，原来也有天真浪漫的一面，才是有趣。”他耐心解释，随即笑了笑“我说这个，你不会生气吧。”
她别过头去，低声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长公主，药来了。”
她接过，衡琰长臂一伸“我自己来。”
喝完后，他苦得脸色都扭曲了，忙将药碗递给沈思华。
“你去拿些蜜饯过来。”
丫鬟得了命令立即去了。
衡琰苦得久久不肯回头，用袖子掩住自己扭曲的脸，不断哈气。
“没想到，什么都不怕的人，原来怕喝药。”
“见笑了。”他将袖子往下移，独独露出一双眼睛来“蜜饯什么时候到？”
“我去催催。”
她忍着笑，起身要走，衡琰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别走。”
“怎么了。”沈思华回眸，有些疑惑。
衡琰迅速收回手，有些慌乱“我不苦了。”
话音刚落，丫鬟端了梅子进来，沈思华悄悄瞥了眼他强制忍耐的样子，从里面抓过几个，坐到床边“吃点这个会更好。”
他看着突伸过来的手，洁白如玉，两指间捻着颗梅子，再往前看，手的主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一丝嘲弄色。
鬼使神差的，他微微前倾，含住那颗梅子“多谢长公主。”
她抓过衡琰的手，把剩下的梅子全塞给他“慢慢吃，我出去一下，有事找阿阮。”
“长……”
他还要说什么，沈思华已经有些焦急走了，衡琰知道，她是去找肃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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