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调节

眼前红色黑色交替好一阵，她才清醒，入眼，原来是在昭阳宫，刚刚是幻像么。

        “皇上呢？”殿内不见人，殿外也只有半个碎了的勺子，她隐隐头痛，丝毫不记得刚刚发生了的事情。

        阿阮在旁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晌“娘娘，皇上说，以后在养心殿住。”

        “刚刚皇上要接近您，您一直后退躲避，还大喊，不要过来。”

        “皇上，该是伤心了。”说完这些，她退到一旁不再言，主子们的事，她们哪有插手的份。

        不等她捋清思绪，外面传来急切的喊声“皇后娘娘，不好了，熙娘娘又要寻短见，奴婢们劝不住，请娘娘过去看看！”

        碧华宫中乱作一团，熙昭仪平日最爱耍的软剑，断做两截，随意丢在角落里，还有数不清的白绫披帛，都碎得不成样子，婢女们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这次，她们头上莫说是簪子，就连耳环都没有，熙昭仪再也不能从她们身上找到凶器了。

        “妹妹，虽然你容貌毁了，但皇上总有一天会来看你的，别想不开啊！”

        寻着关切的声音望去，原来是良昭仪，只是她这样说，熙昭仪情绪更深了，挥舞双臂，竟将前面婢女的脸刮伤了。

        “闭嘴。”良昭仪打的什么注意，傅思华一清二楚，冷脸剜了一眼，直径走过，抓住熙昭仪的肩头，拔高了声音“幼宜，幼宜，是我啊，思华，冷静下来好吗，有什么事和我说。”

        熙昭仪半张脸掩在长乱的发丝里，拼命摇头，又哭又笑“我这幅鬼样子，皇上再也不会喜欢了，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傅思华捧过她的脸，长长摇头，忍着哭意道“等你好了，我就让皇上多陪陪你，好不好？”

        “真的吗？”熙昭仪眼底刚露出希望，忽然黯淡，拂落她的手，跑到床边蜷缩着，将脸掩藏在头发中“皇上早就厌弃我了，我这股鬼样子，他肯定再也不会想见到，你骗人！”

        “呵。”良昭仪轻笑一声，对傅思华劝道“娘娘，你还是心太善良了，上次是熙昭仪不顾死活，擅自去养心殿惹恼了皇上，咎由自取，怎么娘娘非要认为是自己的不是，处处委曲求全安慰她，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这副可怜的样子骗了。”

        傅思华听得头痛，冷眼道“本宫如何做事，不需要你来插手，现在立刻回自己宫去，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许踏进碧华宫半步。”

        “贱人！我要杀了你！”

        床边的熙昭仪不知从哪里摸出半个瓷片，向积怨已久的良昭仪冲来，怒气腾腾，把两人都怔在了那。

        “幼宜，住手！”

        良昭仪瞪着眼睛，愣在原地，微张口，被吓傻了。

        傅思华三两步冲过去，挡在两人中间，大着胆子去夺熙昭仪手里的东西，熙昭仪受到刺激，挣扎下，将她右手背划了一条不深不浅的血印子。

        忍痛将碎片夺过后，她塞进了自己腰封里，捂住伤口狠狠吸气，泪珠子直掉。

        “娘娘！你没事吧！”

        良昭仪呆了一阵，终于回神，刚要过去，傅思华吼道“还不快走！”

        “姐姐……我……”熙昭仪从癫狂的状态中清醒，查看她的伤势，懊悔不已“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事。”她收回手，用袖子掩住“幼宜，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

        熙昭仪拼命点头，顾不得抹眼泪，飞奔到梳妆台处翻找了半天，终于提着一个落了灰的箱子过来，打开后，从里面拿出标着金疮药的瓶子“姐姐，对不起。”

        “不用了，我回去再上药。”

        她推辞着，被熙昭仪强行拉住“是我伤的，我一定要负责。”清理完伤口，敷上药后，她才缓缓放开，就着地，抱着傅思华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清凉的药在伤口上从辛辣变得温和，好像也不是很痛了，她缓了脸色，拍着她后背，笑道“改天我送你一个礼物，保管让你更漂亮，好吗？”

        “嗯……姐姐这个送给你。”她从脖子上取下项链，红色绳子上挂着一块云纹状的碧水玉“这是哥哥从相国寺开光后送我的，说戴的人可以驱灾避祸，看来我不是这块玉的主人，你是皇后，想来与它缘分更深。”

        “你兄长送的，还是你留着吧。”傅思华重新推了回去。

        熙昭仪垂泪道“看来姐姐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嫌弃我的，罢罢，你走吧。”

        她伸手一推，缓缓起身，走了没几步，身形摇晃，磕在了床檐上，额头逐渐变得青肿。

        “幼宜！”

        熙昭仪扶着额头，又将赶来的傅思华一推，冷声道“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若她不收，熙昭仪可能会再次寻短见，想到往日的情分，她忙从熙昭仪手心拿了过来，不多时，那条项链已经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只是觉得此物太珍贵了，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不过既然是你诚心送的，我就不推辞了。”解释完，她捏着坠子，往前道“戴在我脖子上好看吗？”

        熙昭仪破涕为笑“好看，姐姐貌若牡丹，怎么不好看。”

        养心殿，沉寂如水，烛火如鬼魅般在墙上各种变换，风一吹，颤抖得更为兴奋放肆，仿佛要吞没整个屋子。小厦子匆匆扫了一眼，低了头从外间的屏风到了桌案侧“皇后娘娘中午去了碧华宫，下午去了梧桐宫，不一会又请了太医过去，说是瑛美人受到了惊吓，好在无虞，半个时辰后，从梧桐宫里带了一堆账册回去，再也没出去过，听阿阮说，是在对账册。”

        “下去吧。”他无力抬了抬手，酸涩蔓延开来。

        小厦子不敢多言，迅速退了出去。

        静坐深夜，蜡烛燃尽，独留空魂漂浮在皇宫各处，时时呜咽。

        翌日

        早朝将至，龙椅上迟迟不见人影，皇后面淡如水，钟响三声后，狭长的眸子扫过下方“开始吧，众爱卿有事启奏。”

        丞相告病，王泽被派遣出京，放眼望去，这朝堂竟再无半个她的人。

        而众臣也很默契，低头不语，隐隐表达对皇后昨日所做决定的不满，连宋伯宁都沉默了。

        他们也是看皇帝不在这，否则怎么敢甩脸子，这些年，朝臣从未真正接纳一个女人主持朝政，若不是沈思安一意孤行，始终支持她，恐怕骂她的折子都能堆成山。

        但是，凤凰怎么可能甘心做菟丝花，她要的，是万人之上的权利，是众生的敬仰，是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既然你们无话可说，那本宫就说说吧。”抬手，阿阮将折子双手奉上，傅思华缓缓展开，对着群臣“前些天，本宫接到一份密报，是参兵部侍郎宋伯宁私藏甲胄，意图谋反，本宫派人观察后，发现半个月来，深夜总会有好几辆马车从宋府后门进出，不知里面是何物啊？宋伯宁？”

        关于这份折子，她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得到了，宋伯宁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本打算偷偷销毁，太忙给忘了，若不是昨晚清理衣柜翻出来，还不一定会放到何时。

        “臣从未私藏甲胄，也不曾让人深夜运送任何东西到宋府，皇后娘娘恕罪，微臣今天回府后，一定查清此事。”宋伯宁听到开头，心就没安宁下来，等被点到名时，猛然抬头，却看不清重重流苏链子下的脸“臣，绝不会谋反。”

        凤椅子上的人微微点头，流苏晃动，忽然间，折子在手里翻转了一下，瞬间被撕成了两半“宋大人胸怀坦荡，玉洁松贞，本宫一向不怀疑，只是怕你被牵连，不得不当众敲打两句，宋伯宁，查清后，务必来养心殿向本宫陈述。”

        那落在地上的废纸，也落在了他的心里，忽然地，什么东西被重新点燃，深深望去，却也什么瞧不见“臣谢过娘娘，娘娘千岁。”

        中书舍人半跪在地上将残物拾起，当堂用火折子点了，那一抹亮光，稍瞬即逝，在朝臣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像。

        “本宫收到的密报，还有很多，其中让本宫感到意外的人，也很多，不过若是真心忠于朝廷的，那这些密报也会如今日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若不是，本宫也会在接下来的日子，一个一个审讯。”皇后语气轻柔，绵里带针，威胁之意不言而喻“如今国家初步脱离战乱，百废待兴，当与民休息，农业是国家根本，因为战争，苛捐杂税年年增加，百姓种地的收入，竟然都交不起税，大量百姓破产，纷纷卖地，导致国家粮食产量减半，甚至向他国卖粮，而富绅却趁机会贱价购买大量田地，又与当地官府私下勾结，串通一气，每年偷税漏税者不计其数，导致国家财政困难，各种政策难以实行，本宫已经忍无可忍，民之艰如此，若不加以整治，生灵何以复苏？传旨下去，凡十年来新增的税，即日起全部作废，百姓的土地凡是低于市场价卖的，立即勒令买主以原价重新卖给原主，若有不从或是高价倒卖者，一律按律法严办，宋伯宁，即日起位同副相，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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