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章 秀肌肉
乍见那张熟悉的面孔,白夜飞脑中雷轰电闪,将之前与黄三相识的一幕幕回想,一直回退到自由街初识之时,所有情景越来越清晰,包括了扮成乞丐的颜龙沧澜叫喊出的那一声。
……原来,黄兄其实是皇兄……黄三,就是皇上!
白夜飞心情激荡,更清楚了许多事情,又或许…自始至终,真正看上自己的人,不是北静王,而是这位当今天子!
看似对什么都无为、无感的仁光帝,一直藏身在北静王之后,主导着一切,是他的授意,让颜龙沧澜将自己一路拔擢至此。
意识到这个可能,白夜飞心绪登和,连带对被强逼加入密侦司的恶感,都淡了几分。
……三爷的确帮我不少,甚至是命都救了不只一次,替他效力,应该不用担心被杀驴卸磨,这笔生意倒是可以做……
白夜飞思潮如涌,考虑着该不该出去相见,外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仁光帝站在屋中,转身看去。
尾随皇帝进来的几个人,都不是普通人物,赫然便是宝日飞鸿,富察尔泰,海赫威三名地阶强者。
三大强者周身气机涌动,没有刻意催送,凛然威压已覆盖整座书斋,白夜飞大气都没法喘一下,首次生出感觉,这票叫做强者的生物,从不节制,肆无忌惮,到哪里都逼得当地生物喘不过气,其实和口臭兼乱放屁的狗也没什么差别…
整个书斋都在地元强人的气机影响范围内,天子自不例外,虽然这并非有意而为,但在帝皇面前不加收敛,身为御前侍卫总管的愣严无惧,眼神登时转厉。
仁光帝浑若不觉,也没理睬跟着进门的三人,只是看了徐瀚一眼,皱眉道:“沧澜不在吗?”
徐瀚还未及开口,仁光帝又挥手道:“罢了,他总这样,不管了,你下去吧。”
“陛、陛下……”
徐瀚一愣,似乎觉得不妥,但不敢违逆圣意,只能垂首应一声“是”,就此告退,从宝日飞鸿三人和愣严无惧之间离开,临走时,还朝洁芝藏身之处瞥了一眼,眼中带着担忧。
仁光帝看着愣严无惧,摆手道:“你也出去吧。”
“可……”愣严无惧愕然,露出担心之色,拱手道:“皇上的安全……”
仁光帝不耐烦道:“朕意已决,没有你在,朕更安全,出去吧。”
“是!”愣严无惧无奈,行礼告退。
出去之后,大门无声关上。
宝日飞鸿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仁光帝,似有所求,仁光帝却不看他们,而是看着头上金碧辉煌的穹顶,场面一时寂静,却暗潮涌动,就连白夜飞都远远感觉到情况不对,颜龙沧澜更是神色复杂。
忽然,仁光帝淡淡开口,“被刺杀的人是朕,都没怎么着急,你们也太急了,莫非……是急著作那个吗?”
想起那句古谚,白夜飞险些就没忍住笑出来,但也立即意识到,仁光帝与这三位国家要人之间的关系,恐怕很不怎么样,因为听着这句玩笑话的他们,个个脸色铁青,倘使对面的人不是天子,老早就出手毙上十次八次了。
“皇上!”
三人之中,身形最为肥硕,看起来最人畜无害的富察尔泰,上前一步,抱拳倾身行礼,一脸沉痛道:“恕臣无状,但事关帝国体面,皇上年轻,可以不把这些当回事,吾等肩负重责,却绝不可以。”
白夜飞微微摇头,无论是眼前所见,还是听闻之事,都只说明一件事:这个皇帝果然压不住底下的人!
与此同时,白夜飞也有些奇怪,新帝亲政未久,面对老臣,显得弱势并不稀奇,但三爷的武功很高,至少不弱于这几位,怎么他们都好像不知道一样?
过去接触中有感,三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能直接动手,绝对不瞎逼逼,这几个直接当面冲撞,还秀什么地元威压,不怕被他直接糊一脸?
仁光帝扫了富察尔泰一眼,神色平静,悠然道:“匆匆一日时间,你们就串联上三旗十几个家族联名,也算本事。既然如此,说说你们的要求吧。”
“皇上。”宝日飞鸿上前一步,拱手道:“吾等所求不多,只是希望这次的真凶,一定要得到严惩。”
“这是自然。”仁光帝点头,话锋随即一转,“但膻根邪教已灭,你们想要严惩,大可以去戮尸……如果还找得到他们尸体的话。”
膻根邪神退去,失去邪力支撑,黄金大剧院中一切异象都消失不见,那些邪教徒个个死得凄惨恐怖,别说没有全尸,连大块一点的尸骸都难找,想要对其戮尸解恨,绝对需要作微雕的耐心与本事。
富察尔泰面上似笑,肥肉一颤一颤,眯起的眼中却不见笑意,满是阴寒与凶戾,摇头道:“皇上明鉴,膻根邪教这班乌合之众,不过是表面上的替死鬼罢了,背后还另有真凶。”
“哦?”仁光帝冷笑道:“爱卿可是查到了什么?不过,天子之前,你想指证真凶,可先得有证有据。”
富察尔泰摇头,恨声道:“不需要证据,臣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次的惨案,表面上是邪教阴谋,要以剧院中人血祭,引魔神降临,实际上却是中土人亡我天龙一族之心不死,找到机会就造反!”
“那群邪教徒不过是一群疯子罢了。”仁光帝哂道:“这场惨案,死的不只是我族之人,还有许多中土人。而要是邪神真的降世,死的中土人更不知会是我族多少倍……将这解释成谋逆,未免不通。”
“反贼从来都是不择手段。”想起伤亡的自家亲属,宝日飞鸿眼中带恨,朗声道:“为了伤害我们,他们不惜连同胞也一起杀,反贼哪有不是心狠手辣的?何况正如皇上所说,若非此事后头还有真凶,魔神降临岂会半途而废?一切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就为了让膻根邪教背锅,想将兴华会撇干净。”
“你们还真会联想……”
仁光帝嘴角扬起,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出口,只是嘲讽道:“所以…你们现在下手,就要比他们更狠更辣,来显示我们天龙一族是强中之强?”
原来如此……白夜飞躲在暗处,听着那边讨论,大致听懂了意思,更总算将今日所见乱象的缘由弄明白了。
这三名面圣的地元强人,非但修为不俗,更都出身大族,此番代表着十几个上三旗的家族,更代表着天龙一族的中坚主力,联合向同时身兼帝国之主,与天龙一族之长双重身份的仁光帝要求,要缉拿这次庆典惨案的真凶。
然而,他们与其说想要找到所谓凶手,不如说是要趁机发动一波对郢都的大清洗,屠杀中土人立威。
郢都是前朝旧都,中土人族祖地,天龙一族入关之后,虽然也对这里进行过清洗,却不像在其他地方那样肆意,所以这里思旧者甚多。
待到北静王掌政之后,又更进一步推行和解政策,几年时间,硬生生顶住外部的压力,宽厚仁政,不止将郢都打造成文艺之都,吸纳天下文人、艺者,更与民休养生息,消弭民族仇恨,得到了贤王之号,让思旧的中土人都赞叹其仁义。
但仁政从来不是面面俱到。
郢都老百姓活得像人的同时,就是天龙一族的特权受到节制。多年下来,中土人越是称赞少年贤王,天龙一族就越是愤慨,只是碍于北静王的身世背景,同时受天子与太后看重的特殊地位,始终未能发动大规模的反对。
这次庆典,如此多的天龙贵裔死伤在剧院内,虽是邪教徒所为,但作为郢都之主的北静王,同样承受千夫所指,天龙贵裔籍此发难,要把他这些年推行和解政策的成果毁掉,更要借此阻住仁光帝想要推行的新政,让这对兄弟有力难伸。
八旗勋贵们集体反扑,不过一日之间,就让事情脱离预定的轨道。
庆典之后,北静王原本下令缉凶与彻查,要搜捕的是膻根邪教余孽,更要查清楚这群邪教徒的背后力量,想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资源,搞出如此大事?
执行这些命令的,自然不会只有寻常的衙门差役。为求稳妥,北静王调动帝国军,甚至连王府侍卫都派了出去,务求事情尽快有个结果,却不想正是这点出了纰漏。
帝国的武力,自然都握在天龙一族手上,北静王任用的亲卫,九成以上都是八旗子弟,平时作为宗族的骄傲,理所当然地享受各种资源,此时背后的宗族齐齐发力,或说服,或要求,或以各种理由派来协助,一晚的功夫,就将正常的搜捕行动,变成了全城清洗。
膻根道宗还有没有余孽?他们血祭的目的、血祭资源的来源?至此已无人关心,帽子直接扣在了兴华会头上,京城内,上三旗联名上奏,更列出了一张大名单,将兴华会作为庆典惨案的元凶。
如今,郢都里有头有脸的中土家族,特别是那些心怀从前的知识分子,全都在名单上,天龙八旗预备藉由清洗郢都,重新竖立一族的权威,更要向积极推行新政的仁光帝展示“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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