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章 回头路不易行
白夜飞苦思冥想,找不出这么一号人,但送上门的好事,没道理往外推,哪怕不知是谁的人情,也不妨碍自己笑着伸出手。
裘少堂没再用什么隔空探脉的把戏,直接上前一步,握住白夜飞手腕探脉,甫一接触,立即变色,皱眉道:“你从哪练来的弱水易柔九转功?”
白夜飞笑了笑,没有回答,裘少堂也没多问,继续探脉,随即露出讶色,挑眉问道:“你得了什么奇遇?怎么累积出这么浑厚的甲木精气?”
深深看了白夜飞一眼,裘少堂似乎有些可惜,“如果不是因为你练了九转功,光凭这些甲木精气,你随便挑本火系功法主修,都可以直接烧上四元了。”
白夜飞暗自吃惊,没想到自己的开门次序、修练进境,都被瞬息看破,一点秘密都没有,但转念一想,对面可是当代神医,自己连脉都被他探了,怎可能连这也看不出?
正自探脉,裘少堂勃然色变,好像触电了一样猛地抽手,更放下烟杆,从袖口抽出一张华贵手巾,拚命擦着刚刚把脉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白夜飞莫名其妙,问道:“有什么状况吗?”
将直接将用过的手巾远远丢掉,裘少堂一脸嫌恶,不屑道:“你这家伙长得一表人才,还替百姓请院,舍弃富贵前程,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想不到你竟自甘下流,练那下流的魔心种道大法?”
“什么跟什么?”白夜飞一呆,急忙道:“我只听过道心种魔大法,没听过这个?两个有啥区别吗?”
“就是你说那个的劣化版!”
裘少堂眼神更加嫌恶,冷冷道:“古时魔门有神人,创出永生不死的法门,更是超脱天人之秘,即为道心种魔大法,但因晦涩难懂,所传非人,几代之后非但没人练成,反而连传承下来的秘笈心法都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下一些虚有其表的末流,更无人能得窥其中蕴藏的大道。”
白夜飞一怔,想起当初仁光帝初帮自己检视,也约略提过魔门什么的,难道自己误打误撞,走上了类似道路?
“后来魔门中有一脉邪人,研究种魔大法的残本,不再试图正本清源,找寻昔日前辈高人的真意,而是以其中的枝干末节,配合一些丹鼎采补的邪术,创出魔心种道大法。”
裘少堂眼神鄙夷,“此法选择适当的女子为炉鼎,一出十归,七丹合炼,籍此成就不世修为,号称是天底下最为速成的法门之一。”
这说法与仁光帝当初所言对上,白夜飞暗自心惊,又听裘少堂道:“这法门伤天害理,虽然扯了道心种魔的大旗,本质上还是丹鼎采补那一套,而且伤害更大,你居然自甘下流,练了这种下三滥的东西!”
“……这……”
白夜飞百口莫辩,摇头道:“可我真的没有练过,也不知什么是魔门。只是有人曾猜测我身上的状况,与道心种魔大法有关……你确定真没有弄错?”
裘少堂盯了白夜飞数息,点头道:“这话也有点道理,如果不是你体内确实没有魔门功法的痕迹,我直接就把你宰了,决不允许你欺世盗名,为祸人间。”
白夜飞莫名其妙,却深知这个罪名一扣上身就非同小可,若不想从救民英雄,瞬间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必须立刻洗掉这个污名,当下顾不上担心被看出什么端倪,直接将一路以来的修练过程,倒豆子般飞快说了。
将事情精简而不失概略地说完,白夜飞不忘将相关人名与涉及名节的事全部敛去,裘少堂听出他有所隐藏,却也不想探人隐私,只有旁边的陆云樵完全听懂,忍不住斜斜看了一眼白夜飞,还特意瞪向他腰部,也不好说是心生佩服,还是为之哀悼?
听白夜飞说完,裘少堂皱了皱眉,沉吟道:“这样听起来,你只是机缘巧合,意外走上了魔心种道的路子,并非有意而为,也从不曾修练过魔门功法。”
“是啊,是啊。”白夜飞连连点头,“你是神医,这点你该能看出来啊,我没有隐瞒什么,真是没练过什么魔门功夫…我根本不认识他们的人啊!”
裘少堂颔首,表示认可,白夜飞打蛇随棍上,趁机问道:“你说的这个魔心种道大法,如果…我不把种出去的精气回收,会怎么样?”
“不回收?”裘少堂瞪大眼睛,第一次如此失态,仔细打量白夜飞,像是看什么珍禽异兽,惊奇道;“你神经病吗?魔心种道,本质就是高利贷,你放了贷却不收债,是想要开善堂吗?”
“开善堂也没什么不好吧?”白夜飞笑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
“呵呵。”裘少堂冷笑道:“那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蛋,有高利贷不放,跑去开善堂,注定你要破产!”
白夜飞耸肩道:“也不是那么严重吧?难道就不许人改过向善的?你也说了,这玩意对人不好,是下流邪道,我不想做完,这还不成吗?”
裘少堂摇头,正色道:“做人当然可以随时改过,但练功能随便改道吗?这条路,不是你想不走,就可以不走的,难道你练九转功的时候,都没人跟你说这些吗?”
主修功法的重要,陆云樵屡次强调过,白夜飞顿时意识到问题严重,但想到收回精气的后果,翡翠洁芝她们可能的遭遇,还是强笑道:“顶多就是武道修练不行,以后再没上进之途了。我反正是音乐家,也不是非要在武道上有什么成就,应该没大碍吧?”
“你想得太简单了。”裘少堂摇头道:“登元时得到的精气,每一口都紧连寿元,关系性命。失落后可不单单只是影响修为,你给出的那些要是收不回来,最多三十岁就会腰酸骨痛,弯腰驼背,出现老态…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这……”
陆云樵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大惊失色,紧张看向白夜飞,估不到他的问题,严重性不在自己的之下,真是难兄难弟。
白夜飞早前听仁光帝提过后果,但那时候他也拿不准,加上自己身无异状,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此时听当世神医都这么说,自是确定无疑,心中阵阵发怵。
只是,世事本就难以两全,白夜飞之前也不只一次思考过前因后果,想过最坏的状况,更想过为了避免最坏状况的出现,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可以说早就成竹在胸,现在哪怕心惊肉跳,他还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干笑两声,道:“不然,难道你想我把高利贷放下去,继续欺世盗名,为祸人间?”
裘少堂为之默然,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多看了白夜飞几眼。
承受着两人注视,白夜飞原本也颇为忐忑,垂着头心中乱想,却忽然想起一事。
……莫名其妙的事情,怎么偏偏我遇到了?到底是谁搞的鬼?难道是虚那个不上道的瘟神?
……呃,不对!我他母亲的是穿越者啊!
白夜飞终于想到,自己是被虚那家伙丢过来做任务的,完成任务后,会被怎么处置还不知,别说活到三十岁,连有没有三个月都还不知,又何必纠结后果?
念及前路未知,白夜飞心意登平,露出释然之色,抬头笑道:“活长活短都无妨,只要无愧于心,活得精彩,就已经足够了!”
裘少堂深深看来,试图判断白夜飞所言真伪,最后确认他说得认真,发自内心,不由摇了摇头,“你这人也真奇了……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人,后来发现是个色鬼,最后又发现居然是个神经病,真是浪费我时间!”
白夜飞微笑耸肩,没有接话,事已至此,也不指望对方能给什么帮助,何况自己的路既然已经决定,按照心意走下去就是。
裘少堂说得冷漠,却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玉瓶,抛了过来,“这个你拿去吃吧,多少能帮你固本培元,情况会好一些,怎么都能延缓个几年。”
白夜飞伸手接过,小小的药瓶,只手可握,通体白玉,细腻无暇,入手却是一沉,比一般的玉石重了数倍,足见材质特殊,光是瓶身就价值昂贵,里头的药不晓得是什么,却肯定不凡,否则怎配得上如此宝瓶,当下顾不上细看,抢着躬身拜谢。
“不用谢我。”裘少堂摇手,“就当是你为郢都百姓请求挣来的。我希望你记着,趋利避害,虽是人之常情,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只讲应不应该,不和人讲利与害的!”
白夜飞为民请命,郢都城内的中土商贾和高知识份子集体失声,背后所为者,也就是利害关系,对此白夜飞没什么怨气,毕竟不可能指望人人都是圣贤,但裘少堂此刻所言,却也正是针对这点。
心有所感,白夜飞看向裘少堂,后者抬头挺胸,凛然道:“你所做的善行,不是只有老百姓看到!你不讲利害,心有大义,眼前固然辛苦一些,可后头定然会有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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