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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初闯老爷岭


那年,我刚上初中。放寒假的时候,接到远在老爷岭住的表哥来信,要我到他那儿去玩。我便登上去海林县的火车,一天两夜之后,我到了林海深处的老爷岭。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尝到了狍子、山鸡以及猴头蘑菇等山珍野味。连续的旅程使我非常疲惫,一觉睡到太阳照屁股才起来。这时院子里集聚了好多人。一问才知道,表哥家的猪昨晚上狼给叼走了。我吓了一跳,这地方的狼竟敢跑到家里来叼猪?表哥告诉我,他家的猪肯定是让狼叼走的。这地方的狼才狡猾呢,是叼猪的高手。叼猪前,它先察看院里的动静,确信猪的主人熟睡后,它先悄无声息地把猪圈门上的杠子叼开,才小心翼翼地溜进猪圈里,一边咬住猪的耳朵一边用尾巴打猪屁股,猪就乖乖地跟着走,连哼都不敢哼,真是一物降一物。我问表哥怎么样能逮住狼,表哥说谢大愣有办法。

        没过多久谢大愣来了。他长得又粗又棒,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说话也粗声豪气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冒失鬼。他问了一些情况,然后我们仨人每人拎了一杆扎枪,向狼可能逃蹿的方向追去。大约追了五六里路,发现雪地里一片狼踪。谢大愣立刻停住脚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我和表哥沿着被狼踏烂的雪窝往前摸,果然发现了被狼吃剩下的半头猪。谢大愣让我们别动,随后在那个地方下了套儿,我们就在附近的灌木丛中藏了起来。大约过了一个钟头,果然雪地里传来踩雪的沙沙声,一只,两只,三只,一共三只狼。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狼是啥模儿样,周身也禁不住哆嗦起来。谢大愣和表哥则一动不动,静等那三条狼上圈套儿。当第一只狼走进套儿时,谢大愣猛地拉起了绳子,狼被套住了。我和表哥举起扎枪向另外两只狼冲去,人的吼声和狼的叫声响成一片。我看准一只狼一枪捅到它的嘴上,狼的嘴让我扎出了血,表哥眼疾手快地又给它一枪,那一枪扎在它的头部,这只狼嗷地一声惨叫,夹着尾巴逃走了。而另一只狼一口咬住表哥的棉裤不松嘴,晃着头撕扯,谢大愣见了立即扑过来,一把拽住狼的后腿,把它掀翻,顺势一脚踏在它的腹部,向后猛地一拉,一股臊尿顿时喷了出来。谢大愣顾不得臊味了,就势按住它的头。我本想上去一枪扎死它,可是刚才受伤的那只狼又扑到我身边。而此时套里的那只狼趁谢大愣救表哥时也挣脱出来了。

        现在我们三人对三只狼,谁都脱不开手。表哥喊:“快整死按住那只狼!”谢大愣心领神会,手脚并用,把按住的狼捆个结结实实,然后捡起扎枪,冲着离他最近的狼猛扎。那两只狼见同伴被捉,开始退却,即而转身便逃。我们没白费力气,总算抓住一只狼,表哥可以出一口恶气了。谢大愣和表哥把那只狼抬回来,放在屯子边展览。围观的人很多,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有人说打死它,有人说吊死它,还有人说干脆活剥它算了。谢大愣却一声不吭,狡黠地笑笑走了。一会儿,他手里拿了一根尖铁棍走了回来,立即动手搭起个门字架。那狼仰起头,向四周巡视,眼里露出了凶光。谢大愣却对狼说:“让你先逞一会儿凶,有你好受的!”说着,把铁棍递给表哥,让他把铁棍烧红。我问谢大愣在搞什么名堂,他却笑而不答,反问我:“你冷吗?”我莫明其妙?“这跟冷有什么关系?”“一会给你一张好狼皮拿回去,在你那地方保准希罕!”

        当表哥回来时,谢大愣正打狼往门字架上吊。狼嗥叫着凶得吓人,谢大愣没听它那一套,抓住狼的尾巴一掀,狼的肛门露了出来,他接过表哥烧红的铁棍,对着狼的肛门便戳进去。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这家伙这么狠?只见那狼发出一声沉闷,而又撕心裂肺般的嗥叫,眼珠子顿时冒了出来,连全身的毛都炸开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扑鼻而来,人们吓得都退得老远。我不明白谢大愣为什么这样处死狼,简直惨不忍睹。谢大愣看出了我的表情,告诉我,你可不知道狼的残忍,我们这儿是狼窝,哪年都得吃些人呢。有一次我们的拖拉机陷进大酱缸里(指沼泽地里的稀泥),夜晚两个看守的人全都在狼嘴里送了命。这样的事太多了!你不狠它可狠呢!但不管谢大愣怎样说,我无论如何也不敢要那张狼皮。

        果然,当天晚上从屯边传来一阵阵狼嗥叫。我仗着胆跟表哥、谢大愣来到屯子边。借着月光向丛林中望去,竟见十几双蓝色的鬼火似的眼睛,令人胆战心惊。谢大愣见了对表哥说:“坏了,这些狼一定逃走的那两条狼招来的,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他见表哥一脸惊色,又把话拉回来:“你别害怕,咱能请神就能送神,明天到老林子里找赵炮儿借枪去!”

        第二天,谢大愣真的套了掛马车,拉上表哥和我一同去老林子里找赵炮儿去了。马车行进在漫漫的雪原里,如同雪海里的一叶小舟。随着山形上下颠簸,偶尔路过一些灌木,一丛一丛的。突然,一个黄茸茸的东西跳入我的视野,近了才看清是只死狐狸。我招呼表哥停车,表哥立即叫停马车笑着说:“它还会装死呢!”这明明是死的,任凭摆布都一动不动,怎能说是装死呢?谢大愣斜着眼睛瞅我笑,嘴里没说啥,但我读懂了他的眼神,是在嘲笑我的无知。他跳下车,把那狐狸扔上车,随手把它绑在车后辕子上说:“就是装死它也跑不了啦,我还用它的皮做顶帽子呢!”正说着,突然从灌木丛中蹿出几只狼,领头的正是那天被我扎伤的那只狼。谢大愣见此情景告诉表哥:“冲过去!表哥一扬鞭子,那匹马果敢地冲向狼群。狼群一惊,散开一条路。马车冲过去了,仍旧向前飞奔,后面是狼群掀起的团团雪雾。突然,有只狼追上来了,一下子蹿到车上。我刚刚操起表哥递给我的刀子,那只狼就把我扑倒了。我顺手往上一捅,一股血腥味儿顿时冒了出来,喷了我一脸血。我刚坐起来又一只狼张着大嘴正要往车上蹿,我举刀刺去,吓得它转身便逃,慌乱之中它的一条后腿卡在车蓬的缝隙里,头朝下被马车活活拖死了。

        此时马车已经失控,表哥拼命地喊叫,马就是不听口令。突然,我一下子从车上摔下来,马车也被卡在两棵树中间,马的缰绳被挣断,狂奔而去。表哥冲我大声喊:“快上树!”求生的本能使我和表哥在群狼赶到之前都爬上了树。树下足有二十多只狼,冲着我俩边叫边绕着树转圈儿。一只狼像运动员跳鞍马似的助跑,从另一只狼身上跳了起来向上一扑,差一点咬到我的脚。我和表哥已处在极危险的地步,吓得我在树上大声喊谢大愣快来救命。他骑着马向这边奔来,想冲散树下的狼群。可连冲几次都不见效,便调转马头逃走了。气得我在树上大叫,他却像没听见一样。我正在咒骂他之时,却见他又骑马奔来,马后拖着一些树枝,荡起的雪雾冲天而起,谢大愣也虚张声势地叫喊,那些狼头一回见到这阵势,纷纷落荒而逃。我和表哥趁机从树上跳下来,竟没注意到树下竟是悬崖,哗的一声,连人带雪滑了下去。妈呀,脚下的峭壁如斧劈刀削一般,摔下去不粉身碎骨也得摔个半死!好在刚跌落一人多高,我被一棵小树拦住了。

        那是一株小山榆,也就是拇指般粗细,它将三条树根顽强地扎入石缝里,呈三角形,上一下二,我跨在小树上,手抓树梢。也就在同时,与我一同下滑的积雪瀑布般地跌下悬崖。表哥在绝壁上惊呆了,片刻才恍过神来说:“你要是有个好歹,叫我可怎么办哪?”此时,我倒有一种大义赴死的悲壮感觉,谈谈地笑了:“没啥?掉下去就当睡着了,人活到啥时都得死,掉下去倒比活受罪好!”说这些话,是因为我真的受不住了,悬崖上冷风嗖嗖,气温足有零下二十多度,可我只穿个撅腚小棉袄,里面哪有衬衣呀?下滑时,积雪塞进脊梁和袖筒里又化成水,冻成冰,一直凉到心里,双手已开始冻僵。

        表哥由惊吓转为叫骂:“不是没死吗?没死就得想法活着!寻思死的人才是孬种呢,不是人说的话!”我知道,这是表哥故意拿话激我,怕我真死了他不好向我的父母交待。便试着侧身望望背后,企图求得一线生机。可是就这么一转,身体失去平衡,那救命的一小山榆叭地断了一条根!我心一横,真想松手了,眼一闭,掉下去就啥也不知道了。可又不太情愿,挺着吧,挺一会儿是一会儿。就这样,我在死亡线上挂了多个钟头,听见谢大愣来到崖下。他仰头看了看,又摇摇头,无奈地说:“这样吧,我在下面接着,能接住,算你命大;接不住,也尽了心啦!”可是,我身子悬着,没办法弹跳,只要一松手,棉袄会被悬崖翻到脑袋上,光光的脊梁和岩石磨擦,不等他接住,我背上的肉早就刮没了。再说他肯定没有把握接住我的,便叹了口气说:“算了,这法子不行!”

        谢大愣听我这样说,想了想又说:“你停在那里别动,我一会儿就来!”于是,他擒着马僵绳顺斜坡绕着,奔我头上的悬崖而来。我不知道接上来的结果会怎样,只能在小树上苦苦地等着。谢大愣绕了半天  却无法接近我,他看到我头上三米的高处有一个胳膊粗的树桩子,便想用它做支撑点救我脱险。可他扯着别的树小心地伸过脚却蹬那树桩子,那朽树桩子叭地一声断为几截,其中有一截正击中我的脑袋,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奇怪的是,我已经昏死过去,手却仍抓住小树不放,并且身子仍然保持平衡。那时只要我大幅度地晃动,屁股底下的树根必断无疑!

        恍惚中我听见谢大愣在上面唤我,又见一截绳子在胸前垂着。谢大愣喊:“你抓住绳子,抓紧了,我拉你上来!”啊,绳子,救命的绳子!抓住它我便得救了,可我却不敢抓它,由于高度紧张,我抓小树的手难以伸开,况且手早已冻僵了。我平时从来没爬过绳,鬼知道我能不能吊动自己的身体呢希望之绳在胸前召唤我,几次触到了我的手背,令我又喜又怕。松手?抓绳?这一抓一松之间能不能出现失误?我一边犹豫一边想,拖的时间越长希望越小,长痛不如短痛!便对谢大愣喊!“你别让绳子晃动,我抓了!”手一松,跟死了一样,刹那间仿佛失去了知觉!但我发现,我双手已牢牢地抓住了那救命的绳子,而且绝不可能松开!那承载我身体重量的小山榆,由于没有我的手向上牵引,又断去了上面的那条根,竟啪地垂倒在悬崖上。绳子向上啦,我不时将双肘贴胸,控制姿势,那样主动些。当我离开小树悬在空中时,我双臂和身体竟然垂直!就这样,谢大愣艰难地拉着我,向上,向上……碎石和积雪扑面而来,我闭目横心就是不松手!

        不知经历了多少时间,谢大愣终于把我拉到了死亡线的这边。他一把搂住我,竟失声痛哭。我细瞧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原来,几根缰绳接起来才够着我,他把粗的一端给我,而他的那截却很细,以致于把手勒出了血!我却一个眼泪也没掉,傻愣愣地望着表哥,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要回家!”可我的双脚却像面条似的那般软,怎么也迈不动步。这时表哥和谢大愣才发现,我的双手仍死死地抓住那根绳子,怎么掰也掰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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