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金幼筠被罚禁足三月,罚她的人就是萧经略。
成亲一年有余,两人从成亲当日便分房而睡,活得就像是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不同寝,不同食,不同语,不相见。
一个月前,户部出了大难,右侍郎王康宁急需银子补窟窿。
王家世代书香,王康宁祖父素有文人气节,虽身居太傅之职,可衣食住行样样简朴。
王康宁求到金幼筠名下,她自然满口应承,毕竟那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若非萧经略污她清白,她早就进了王家门。
只是没想到,她刚回府就被萧经略禁了足。
身为永乐乡君,皇上亲封的君主,她自然不会乖乖听话。
结果她被软禁了,连个消息都递不出去。
阳春三月,遍地花开,京城却还覆盖在一层冰雪之下。
雪花飘零,如烂漫樱花,遮挡天际。
状元府巍峨广大,亭台楼阁,水榭假山,应有尽有,比之百年世家府邸亦不遑多让。
雕栏玉柱间,人影如魅,穿梭于廊前屋后。
丫鬟青娥小碎步快跑,面色紧张,衣裙翻飞如叠浪。
“小姐,小姐,那人今天要离京!”
那人就是萧经略,金幼筠烦他,连他的名字也不想听到。
金幼筠百无聊赖的歪倒在贵妃榻上,闻言猛的坐了起来,俏丽的脸蛋上杏眼圆瞪,闪着熠熠光辉。
胸前的两点蒲团随着她的动作扑闪几下,好似要挣脱衣襟。
“真的吗?!”
青娥肯定的点了点头,萧经略不知得了什么命令,下朝后换了衣服就驱马走了。
金幼筠面露喜色,急匆匆的坐到梳妆台前,一阵捣鼓。
“快!快!快!青娥,我们出府!”
“不对!”
青娥刚站到她身后准备给她绾发,金幼筠又胡乱扯下耳坠,丧气道:“他不在,我也出不去啊!”
青娥低低的笑了一下,安抚道:“小姐,那人把侍卫都扯了,我们可以出去。”
“当真?!”
金幼筠得了肯定的答复,又重新充满了干劲。
金公府是金幼筠的家,跟萧经略成亲后,这里虽然空了下来,可她的东西基本都留在了这里。
金家百年功勋,却人丁凋零,后来没了实权,老太君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庶务上,因此金家虽然没有实权,却有钱得很。
金幼筠身穿梅色窄袖对襟襦裙,身披雪白狐裘大氅,纤腰袅袅,好似廊道下迎着霜雪傲然绽放的梅花。
春寒梅花料峭生,百媚伊人嫣红蕊。
不知霜雪几时消,芊葱玉指已生悲。
“那边的,赶紧,赶紧!”
“快快快,不要磨蹭!”
“天黑前必须把东西都装好!”
金幼筠很急,一直在廊道下盯着下人收整,眼看天色渐黑,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小姐,这里有奴婢盯着,您快去屋里烤烤火吧,一会儿手都冻僵了。”
他们今天出来得比较急,把重要的怀炉给忘了,这会儿大家都忙着装东西,金幼筠愣是冻着也没让人去准备新的怀炉。
“青娥,你让他们再快些。”
距离王康宁的嘱托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她哪里还能坐得住。
青娥见她神色,就知道自己劝说不动,干脆找了旁边的小丫鬟一起把火盆给抬了出来。
金幼筠天生怕冷,这会儿火盆就在旁边,她倒也没抗拒,直接靠了过去。
庭院里乌压压摆了几十口大箱子,都是金家这些年得的宝贝,若不是现在时间紧迫,她也不会这么直接搬出来,可要换成银子又着实太费时间。
雪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再耽搁怕是不好赶路。
金幼筠叫来青娥,命人开始装车,能拉多少就先拉多少,剩下的再跑一趟就是。
正装车呢,金公府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一群持刀黑衣人乌压压的闯了进来。
萧经略身穿暗黑色长袍,身披同色大氅,闲庭信步般走来。
狭长的眼眸淡淡的扫了一眼院中的箱子,薄唇轻启,平静道:“替夫人把东西都抬回状元府。”
“萧经略,你敢!”
金幼筠噌的一下起身,火盆被她的衣摆带倒,可她却像是没瞧见一样,一双美目死死的瞪着那个长身玉立的黑衣男人。
男人俊美的脸上无甚表情,在这麻黑的天色里似与周围融为了一体,偏偏那张脸白得有些吓人,突兀得好似悬在空中。
萧经略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向金幼筠,脚踩积雪发出唰唰声,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黑衣侍卫正在忙着装车,金幼筠当然不会傻傻的以为他们是在帮忙,焦急的神色从她眼眶里溢出,荡开在她被火烤得发红的脸上。
视线被暗黑色的身影遮挡,金幼筠抬头望向萧经略,伸手摸向了腰间的九节鞭。
那是老太君送给她的及笄礼,从得到那日起,便从不曾离身。
只要萧经略胆敢再上前一步,她一定抽得他满地找牙,可萧经略偏偏停在了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
黑色的眼眸静静的望着她,深邃而平静,却又暗藏着金幼筠看不懂的情绪。
“有话就说,不要以为姑奶奶嫁给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凶悍的猫咪弓背炸毛,欲赶走胆敢闯入领地的坏人,结果坏人却只是皱了皱眉,语气平静的训诫:“粗鄙。”
金幼筠气急,后槽牙被她咬得咯吱作响,漂亮的杏眼瞪大如铜铃,无数火苗在眼底攒动。
圆润挺翘的胸脯上下起伏,袅袅纤腰一缩一张,手里的九节鞭被她捏得唰唰直响,刺耳的声音不停的鼓动着主人。
金幼筠出生金公府,从小由宫里的教习嬷嬷指导礼仪,她虽时常躲懒,可仪态也算端正。
今天若不是被萧经略逼急了,她也不会说出那番话来,只是这会儿她也懒得跟他解释。
“落魄书生一朝得志,还看不上本乡君了,有本事现在就和离,没本事就闪开!”
和离,禹国律例有言:亲不顺,一年可和离。
金幼筠已经不记得自己提过多少次了,可萧经略从不回应。
日子过成这样,她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同意。
以前他在金公府时,她可从不曾亏待他,每月不过就是帮她做做课业,银钱却是别人的好几倍。
“大人,马车装好了。”
兆离站在五步开外禀告,萧经略闻言转身,再不看金幼筠一眼。
金幼筠在他身后唤他,呼呼风声夹着娇斥,庭院的下人全都齐刷刷的低着脑袋,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唰唰唰…
雪白的庭院早已满目皆非,或被脚印踩过,或被车轴碾过,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斑驳痕迹。
啪的一声,九节鞭擦着萧经略的大氅落在地上,积雪飞扬。
马车前进中,萧经略慢慢的转过身来,深邃的眼眸凝视金幼筠,眼底似有光滑过,引人探究。
黑色的眼眸是不知深浅的漩涡,一旦驻足探究,便深陷其中。
金幼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他的眼神好像洞穿了她的灵魂。
“你喜欢王康宁一日,便一日也别想和离。”
萧经略的眼神很冷,透着凉薄,乜着眼睛看人时,会有一种你为鱼肉,他为刀俎的错觉,惊得人心底直打颤。
雪花飘飘,无根落叶,沉浮世间,最终归为尘土。
金幼筠呆呆的站在庭院里,手里的九节鞭落在地上,被飘下的白雪覆盖,只能勉强看出一个轮廓。
“小姐,小姐,那人已经走了。”
“走了?”
金幼筠拒绝承认,刚才她被萧经略的眼神吓得浑身发软,连手里的九节鞭都握不住。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挺直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垂在身侧的手跟着握紧。
再次睁开眼,金幼筠眼神清明,再无半分怯意。
她弯腰捡起九节鞭,顺势收好挂在腰间,转身去后院牵出一匹马来。
幸好她还有一些银票在身上,虽然比不得之前那些东西,可也不少。
马儿飞奔,哒哒、唰唰的声音相互混杂,落雪无情的打在身上,又被抖了下去。
太快了,马儿好几次都险些滑倒,再一次重心不稳后,金幼筠干脆趴下来,双手紧紧的抱着马脖子,身体尽量贴紧马背,任由头顶的兜帽被风吹落。
夜风骤起,头顶的兜帽被风吹落,金幼筠伸手扶了几次都不成。
马儿哼哧哼哧呼着热气,在一片飘雪的迷蒙中,太傅府素雅恢弘的门庭出现在眼前。
金幼筠翻身下马,值夜的守门小厮认识她,直接就把她给放了进去。
太傅府内最多的就是松柏和金镶玉竹,以前金幼筠来府上做客,最喜欢的便是这成片的金镶玉竹。
这竹子耐寒性好,是冬日里难得的一景,也是她的名。
可今天的她却无半点欣赏的心情,一路急行到了王康宁的院子,路上顺便打听了一下王康宁的去处,众人见她先是一脸惊讶,随后才神色如常的请安。
穿过抄手游廊,转过廊道拐角,金幼筠来到了小书房。
小书房里亮着灯,金幼筠心头一喜,正要上前敲门,结果脚下一滑,踉跄着扑倒在地。
“哎哟!”
金幼筠尖叫一声,有侍卫从远处跑来,等她都直起身了,紧闭的书房门才慢慢打开。
看到金幼筠的瞬间,王康宁俊逸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随即关切的温声询问:“幼幼,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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