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六③
阴冷潮湿的男厕所内, 黑发少年顾不得地上的水渍靠墙而坐，他右手捂着腹部，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面目因疼痛而扭曲，狼狈的姿态于不远处的篮球馆传来的朝气蓬勃的训练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黑发少年名为冬干杰, 是盘星学园高等部的一年级生。
近日, 父亲去世的噩耗对他打击过大，魂不守舍的他脑子一热，竟冲撞了盘星学院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良少年头目——向日静纪，后果是他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拖到男厕所。
冬干杰是被向日静纪一脚踹到地上的。
黑色的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不紧不慢的节奏可见其人之从容不迫。
脚步声在冬干杰的前方停下, 阴影如黑暗中张牙舞爪的恶鬼般将弱小无助的少年笼罩其中。
“我知道你, 你是那个和我的小弟打了一架的一年级生吧？”
向日静纪笑着蹲了下来，金色的后发被随意地扎成一个翘着的小辫子，他双手搭在膝盖上, 手指戴了好几个金戒和银戒，是标准的不良少年打扮。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拿出一根点上, 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
呛人的烟味充斥在狭小的男厕所内。
向日静纪眯起眼睛，不满于冬干杰沉默的反应：“喂，你是哑巴吗？说句话啊？你以为是谁在和你说话啊？”
“……”
“啧。”向日静纪咂巴一声，伸出没拿烟的左手去抓冬干杰的头发, 想强迫他抬头, 哪知道对方刚巧抬了一下脑袋，不偏不倚刚好抓住额前的那根刘海, 像钓鱼似的提了起来。
冬干杰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向日静纪差点手一抖松开。
“噗……”
耳边响起第三人的微弱笑声。
向日静纪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很快就把嘴角压了下去, 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欠揍脸。
在场的两人仿佛谁也没有听到笑声，继续对峙着。
冬干杰一言不发地仰着脸，紫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良少年头目，眼里闪着不屈服的光。
“听说你被打得很惨啊。没长记性吗，臭小子？”向日静纪表情嘲讽，夹着烟的手微微抬起，他动作老练地吸了一口送到嘴边的烟。
然后他被烟呛着了。
“咳、咳……抱歉……”
“——卡！”
从抓住刘海的那一刻就在努力憋笑的五条悟终于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俩很有默契啊！一个抬头，一个出手！”
观月音赶紧松开手中的那缕刘海，他想和夏油杰道歉，刚才纯属意外，导演没喊“卡”他也不敢停下，可他却被烟味呛得还在不停地咳嗽，眼泪都快咳出来了，烟灰抖了一地。
夏油杰站起身来，无奈地帮观月音拍了拍背：“看不出来，你居然不会抽烟。”
“这有什么……咳咳……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观月音又咳了两声，艰难地缓了过来。
导演监视器前的脑花嘴巴传出声音：“观月，你去和你的经纪人学一下怎么吸烟才能过肺不呛。表情管理稍微注意一下，你演的是欺负同学的校园恶霸，眼神再凶狠一点，别一副调戏小姑娘的样子。其他没什么问题，继续保持。”
“好，我知道了。”
观月音嘴上答应，心里却嘀咕着以前他教训灰崎祥吾也是这副样子啊，没见人家一脸娇羞地跑开或者被恶心得骂他油腻，反而是一副仿佛大白天见鬼还要强装镇定的蠢样。
拜托，他超凶的好吗！
羂索继续指出问题：“夏油，你对角色的理解不到位，这个阶段的冬干已经是自暴自弃的状态了，所以接下来向日怂恿他体验不良少年的生活来‘释放’自我，他才会那么快接受。但你演的是什么？你演的是死也不肯低头的犟脾气！向日不把你往死里打就怪了！气场收一收！眼神要绝望、要无助、要麻木！”
“好的，导演。”
其实夏油杰已经很收敛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演得不错，就比如刚才他满心担忧万一观月音把他的刘海扯断了怎么办，结果如此绝望的心境却被导演解读出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
他也很无奈啊，这就是气质吗？
五条悟看出了夏油杰的苦恼，趁着补妆期间凑过去问：“你是不是没演过这类角色？”
夏油杰叹息一声：“嗯，第一次尝试。”
“我给你想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
“想象一下，你是牛郎店kpi垫底的底层牛郎，富婆说她喜欢大眼睛，不然她早就开香槟开到你成为店内头牌为止，于是你倾家荡产去割双眼皮、开眼角、纹美瞳线、种睫毛，结果富婆说她喜欢原来的你，她不会为不喜欢的男人花钱。”
五条悟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自己真的想了一个好主意：“怎么样？够绝望吧？”
“……”
夏油杰微笑着招呼一旁的海胆头少年：“伏黑君，麻烦把你的艺人拖走。”
五条悟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怎么这样？我在认真帮你解决问题诶！？”
“不要打扰拍摄，谢谢。”
“？你好狠的心！”
也许是五条悟的馊主意发挥了作用，夏油杰凭借演技完美地诠释了导演心目中的冬干杰，和他对戏的观月音也因本色出演而超常发挥，几乎很难看出是第一次演戏。
两人的厕所对手戏部分非常顺利地通过了，拍摄组转移设备前往下一个取景地。
家入硝子揶揄地递上一瓶水：“辛苦了，大明星。”
“谢谢。”观月音笑嘻嘻地接过，“谦虚一点，是未来的大明星。”
“是是是，未来的大明星，今天你的part结束了？”
“嗯，后面是和我无关的剧情了。”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手表：“离饭点还早，先回酒店？”
观月音摇了摇头：“晚上野蔷薇约我们几个一起去吃寿喜锅，你要一起吗？”
“我就不了，你们玩吧。”家入硝子摆手拒绝，“我可受不了你们四个一见如故的氛围，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像亲戚聚餐低头玩手机的小孩。”
“那你要先回去吗？我等他们收工。”
“行，有事打我电话。”
拍摄还在继续。
午后，穿着校服的白发少年驻足于盘星学园的校门口，如水晶般清澈的蓝瞳满是忧虑，为其俊俏的面容平添一份脆弱的美。
他叫菅原正义，是寄宿学校——狱门疆学园的一名高中生。
这次他偷偷从学校里溜出来是来找他的发小冬干杰。
自从冬干叔叔车祸离世，冬干杰的精神状态很差，尽管两人一直保持联络，但透过文字都能感受到他沉闷的心情。
本以为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调整回来，没想到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回消息都没以前热情。
菅原正义只好给冬干花发信息，想打听一下她的哥哥在现实生活中的状态如何。
冬干花表示冬干杰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了，而且最近他每天回家都弄一身触目惊心的伤，搞得她很担心。
【菅原正义：他和别人打架了？】
【冬干花：不知道，他不肯说……】
【冬干花：正义哥，我该怎么办？我好担心哥哥。】
【菅原正义：没事的，这段时间你多陪陪他，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菅原正义又发信息询问同在盘星学园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帮他打探一下冬干杰的情况。
朋友爽快地答应了。
几日后，朋友带来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冬干杰似乎招惹了学校里的不良团体，他几乎每天都在和不良少年打架，准确来说是单方面挨揍，但他非但没有退缩之意，反而愈战愈勇，甚至经常主动挑衅他们。
菅原正义惊呆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小到大表现中规中矩的冬干杰居然有这么狂野叛逆的一面。
出于对发小的担忧，他立刻装病和班主任请假，得到批准后，他偷偷溜出狱门疆学园，并和冬干杰发信息说今天放学校门口见。
到了盘星学园，菅原正义在校门口等了许久，迟迟不见冬干杰的人影，就当他打算再发一条信息催促对方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正义，你怎么来了？”
闻声，菅原正义猛地一抬头，撞上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的紫眸中倒映着自己惊讶的表情。
冬干杰的脸上伤痕累累，额头、脸颊、嘴角和下巴的擦伤结成了血痂，和淤青与红肿的痕迹混在一起，而他的左眼似乎被拳头打中，眼周也是一片骇人的淤青。
菅原正义怔怔地看着被揍得鼻青眼肿的发小，嘴唇微微颤抖：“杰……”
他抿了抿嘴唇，咬住下唇，像是极力控制心中的情绪，五官因这份隐忍而变得有些扭曲，可最终还是让情感占据上风，冲破了理性的枷锁。
“噗哈哈哈！杰你好像海盗猪啊！妆面太搞笑了吧哈哈哈哈哈！！”
“——卡！”
拍摄因五条悟的笑场而不得不暂停。
夏油杰头疼地扶着额头，刚才他还在心里惊叹五条悟的情绪演得太到位了，连嘴唇颤抖的细节都处理得那么完美，搞了半天是在憋笑。
羂索长叹一声，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厕所那段戏也是五条悟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五条，你盯着夏油的脸多看一会儿，看到适应了不会笑场为止。”
“是是~”
“你的演技有些用力过猛，菅原是温柔心细把清晰都埋在心底的类型，但你站在校门口就差把‘我很emo’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你知道菅原这个角色从头至尾演得最好的是哪一部分吗？是聊天记录，是那种隐藏在文字之下的细腻情感！你要照着那种感觉去演！”
“那为什么还要拍成电视剧？出版不就好了？”五条悟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五彩斑斓的黑」一样匪夷所思。
“……”
羂索差点被杠得哑口无言：“我的意思是让你通过神态演出细腻的情感，而不只是夸张的表情。”
五条悟“哦”了一声。
羂索：“好了，别浪费时间了，继续拍摄！”
……
结束拍摄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观月音撑着脑袋坐在台阶上打瞌睡，直到五条悟拉了一下头顶上的呆毛，他才一个激灵地彻底醒了过来。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被野猫偷袭了。”观月音打了一个哈欠，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结束了？”
“早结束了，只有你还在神游。”五条悟换下了拍摄用的校服，穿着来时的休闲装，连帽子、墨镜和口罩大明星必备三件套都戴上了，“惠去帮我们喊出租车了，等下我们一起坐车去寿喜锅店，钉崎预约好包间了。”
观月音站起身：“惠去吗？还是就我们四个？”
“他不去，他姐姐已经做好晚饭了，不回去吃饭会被骂的。”
“管得真严呢。”
一行人抵达寿喜锅店，在开始点单前，五条悟心血来潮地提出以石头剪刀布的方式决定谁来买单。
该提议一致通过，赌狗永不迟到。
四人摩拳擦掌地准备一较高下，哪想到居然一局就定了胜负，除了夏油杰出了剪刀以外，其他三人默契十足地都出了石头。
夏油杰盯着自己的两根手指，开始怀疑人生：“你们真的没有提前商量好？”
“谁知道你的运气那么差？你是非洲来的吗？”五条悟一边幸灾乐祸，一边怂恿钉崎野蔷薇，“钉崎，挑最贵的点，不要和杰客气。”
“放心，咱们谁跟谁啊，绝对不会客气！”钉崎野蔷薇潇洒地把菜单上最贵的牛肉都点了一份，虽然她吃不出这些名字花里胡哨的牛肉之间的区别，但她相信贵总有贵的道理。
反正不是她买单。
观月音凑过脑袋看了一眼：“一份够吗？”
五条悟继续拱火：“来两份！海鲜也多来一些！你们会不会喝酒？点一瓶这里最贵的酒吧！”
“我都行。”观月音在心中遗憾家入硝子没有一起来。
“喝！”钉崎野蔷薇果断地按在平板上，加入购物车才想起来问一下夏油杰，“你的钱包没问题吗？”
夏油杰一脸木然：“没事，点吧。”
“别怕，钱不够不会把你留下来刷盘子的，顶多让你现场卖签名。”五条悟安慰道。
“我真是谢谢你了。”夏油杰露出一个营业式微笑，“你们等着，明天我就扳回一城。”
观月音：“明天没我的戏份，我不在剧组。”
五条悟：“我也没有。”
钉崎野蔷薇：“加一。”
夏油杰：“……”
对哦，明天拍摄冬干杰踏上不良少年的道路后的种种事迹，只有他和一些没名字的配角和群演在剧组。
不止是明天，之后都没有他们四人同时在剧组拍摄的情况了，要么缺一个人，要么缺两个人，只有杀青的庆功宴是全剧组一起参加，但那顿饭肯定是导演买单。
夏油杰突然怀疑自己被坑了。
服务员很快就端上最贵的清酒，给五条悟以外的三人各倒了一杯。
五条悟酒量不好也没经纪人跟着，为了防止出现顶流偶像发酒疯登上头条的新闻，只能让他坐小朋友一桌喝果汁了。
“来！”钉崎野蔷薇举起酒杯，豪迈的气势仿佛酒杯里倒的是伏特加，“祝这部烂剧能大热！让我在成为顶流女明星的路上迈出一大步！”
观月音哭笑不得地举起酒杯：“烂剧是可以直说的吗？”
“导演又不在这里。”夏油杰淡定地说。
五条悟的发言可谓是艺不高但人胆大：“我拿到剧本的那天就当着羂索的面直说了。”
夏油杰了然地说：“一定被伏黑君骂了吧。”
五条悟沉痛地点了点头：“被骂了呢。”
“行了行了，不重要！我们演好我们的角色就行了，反正是不是烂剧观众心里有数！”钉崎野蔷薇把酒杯向前举了举，“祝在场的各位都能成为「羂女郎」！干杯！”
“干杯！”x3
四个酒杯在空中碰杯。
就像在未来的某一天，出现在同一场颁奖典礼上的四个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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