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矛盾
楚陌因疼痛而颤抖的唇角露出一抹笑，继续追问:“你看过我几次？”
“我不记得了。”姜予嫣因哭泣憋闷出现了厚重的鼻音，“你能不能先把药吃了。”
“你从什么时候见我，又从什么时候不见的？”楚陌跟黄朱天伸手，示意他把药拿过来。
姜予嫣老实回答:“我看到你出意外上了热搜，就，那天半夜去的医院。后来，你从icu转到普通病房，昏迷的那两天也去过。你醒了之后我就没再去了。”她看着窗外一盏一盏向后迅速退去的路灯，忽然有些头晕。她也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爱意本应无坚不摧，却又有太多溃不成军。它不惧岁月，不惧距离，可抵千军万马，战无不胜，却也终究可以为了一个人甘愿丢盔弃甲，再不留名。
我可以把心留在原地，却没办法同样站在原地等你。我们都在被时间推着往前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有一天，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我们，我们都不认识现在的我们。
心也好，情也罢，一旦留在过去，就会被锁住。回不去，也打不开。
“予嫣，姜予嫣。”楚陌很认真地叫她名字，“我们恢复联系，做朋友吧。”
“什么？”姜予嫣一时反应不过来。
“做朋友，就像——你跟赵阔阔那样。”楚陌看着手心里的两粒药，仰头吞了，没喝水。这药很苦，他本能五官皱到了一起，又因为太干，嗓子很不舒服，接连咳了几声，但还是没接黄朱天递过来的水。
“你先把药吃了。”姜予嫣时刻不忘她接这个电话的任务。
“不吃。”
“楚陌！我……我没办法把你当赵阔阔。”
“谁？”在一旁听半天也没听出什么所以然的姚欣玫终于得到了关键信息，激动惊讶之余还不忘刻意压低了声音，“你说谁？楚陌？”
“……”姜予嫣现在不光头晕，还头疼。
楚陌还是听到了姚欣玫的话，被逗笑了，继续说:“我就是我，赵阔阔就是赵阔阔，你把我当她干嘛。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比不上赵阔阔在你心里的地位也行，当个普通朋友就行。”
“那你能先把药吃了再说吗？”姜予嫣锲而不舍。
“不能！”楚陌态度强硬。
姜予嫣感觉自己快疯了，一个头又被逼成了两个大。和曾经谈过恋爱又分了手，还好多年没有联系的人，真的能做朋友吗？要怎么做……她挣扎一番，想通了，又没想通，翻来覆去还是更加惦记楚陌腰疼的事，索性心一横，跟他谈条件:“那，那跟你做朋友，你就吃药吗？”
“可以。”楚陌答应得干脆。
姜予嫣:“那你吃药。”
楚陌:“那你答应我了。”
姜予嫣一边擦着眼角的泪，“嗯”一声，说:“你吃药。”
楚陌心满意足地笑了，语气也轻松许多:“吃了。”
“吃了？你骗我！”姜予嫣以为楚陌还是在耍脾气，不肯吃却敷衍她。
“真吃了，刚跟你说话的时候就吃了。”
“楚陌！”姜予嫣终于明白了，他就是在骗她！他明明早就吃了药，却没告诉她，还在用不吃药作为借口来套路她。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口憋着一口气，说:“那你回家好好休息，挂了。”
姚欣玫看姜予嫣挂了电话，立马凑上来问:“什么情况？你跟楚陌这关系不太对劲啊。”
“没什么。”姜予嫣本来压下去的难过又翻涌上来，但不再是担心和愧疚，而是生气和委屈。她忍不住眼泪，看着窗外默默地哭，越哭越觉得憋闷烦躁。
姚欣玫看姜予嫣这反应，就知道事情非同寻常。她也是有眼力见的，不好意思再追问什么，想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人，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思来想去，还是装哑巴装空气了。
楚陌通过姜予嫣突然挂断电话的举动以及挂电话之前说话的语气，猜到她大概是生他的气了。他把手机还给黄朱天，刚才和姜予嫣打电话时强撑出来的精神这会儿都塌了，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颓靡，自嘲道:“我是不是还挺烦人的，死缠烂打，不择手段。”
黄朱天这个人说话做事一贯是不太考虑别人怎么想的，工作上一个圆滑到位的人，生活里却喜欢直来直去。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说:“我知道你就是想跟姜予嫣和好，其实你现在重新追她，她肯定轻易就答应了。这圈里那么多女的想往你身上扑，姜予嫣大概是觉得你们曾经谈过，所以她才端着架着，想让你主动吧。那你就随着她的——”
楚陌没听完就变了脸色，直接打断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对她有这么多偏见。我不明白，你到底看不上她什么？”他现在有气无力，可这番话却显露出了十足的怒气和怨气，“我火了几年了？予嫣有主动找过我一次吗？她当初为了给她妈妈治病，穷到倾家荡产了，都没有找我帮忙。”
黄朱天也不是能被人用言语噎住的性子。他最要强，也最好胜，一听楚陌这话，立刻反问:“没有找你帮忙？你前前后后给她打了多少钱，你真的没数吗？”
“那是赵阔阔找的我！你接的电话不也都是赵阔阔的吗？！”楚陌情绪越发激动。
黄朱天一看这架势，突然不敢再继续和楚陌对着来了。他知道楚陌的脾气，本来身体就不好，再被情绪影响了，明天肯定影响拍戏。一想到拍戏，他立马低头服软:“好好好，我说错话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别生气。”
黄朱天一直都认为当初是姜予嫣不好意思直接找楚陌，才拐弯抹角让赵阔阔帮忙找的。包括后来姜予嫣的母亲去世，他也觉得是姜予嫣让赵阔阔打电话联系的楚陌。他自认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女人没见过，不过都是一心要爬到金字塔尖过好日子的货色。有可以攀上好男人的机会，怎么会有女人放过。
他虽然现在看到姜予嫣会紧张，但那只是碍于楚陌。他内心那点愧疚，也只是对于楚陌。楚陌铁了心要姜予嫣这个女人，他就算心里很看不上她，也不得不顺着楚陌走。一个女人，还不配影响楚陌的事业。楚陌想要，就让他要，反正以楚陌现在的地位身份和粉丝黏性，结婚生子都不成什么问题，影响不到事业。
只不过，人怎么能真的完全掩盖住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呢？黄朱天有时候下意识里还是会表达出对姜予嫣的轻蔑和不屑。
楚陌不肯结束这个话题，情绪也自然无法平复，他继续说:“那些钱，予嫣已经一分不少的全部还给我了，这你知道。”
黄朱天决定闭口不言，只一味点头。
楚陌不依不饶一心翻起旧账来:“四年前，我生命垂危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是予嫣哭着求你，求了你很久，你才答应她让她到医院看我的吧？事后你只字不提，你以为我不知道。可你也不知道，我那时候醒过来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予嫣一定到医院看过我。我刚刚问她，不是真的想逼她承认，而是问给你听的。”
黄朱天脸上有些挂不住，心虚又烦厌地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况且当时姜予嫣也不想让你知道。”
“有啊，只要我记着，就有意义。”楚陌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吓人，像被抢走食物的狼，他似乎自动忽略了黄朱天的最后一句话。“我说过，我早晚有一天会换了你。我们都是公司里的王牌，所以公司一定要让你跟着我，之前我换不掉，不代表以后也不行。跟公司的合约还有四年，再不济，我再等四年，等合约到期之后换。”
这些话，都是明晃晃的刀子往黄朱天身上捅。他是有些慌的，带一个厉害的艺人出来有多不容易，如果他被楚陌换掉，就很有可能要去带新人，要从头开始往上爬，这绝对不可以。他害怕翻怨，便试图扯恩:“你不要忘了，是谁把你提携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这一路走来，我有多不容易。”
“我不会忘，但一码归一码。我欠你的，我会还；你欠姜予嫣的，也得还。”
＊
姜予嫣到家后，匆忙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进了卧室。她第一次有这么大的工作量，一时还不是太适应，身体累，心也累。而且，她还调整不好低落的情绪。
好在姚欣玫已经回她自己家住了，姜予嫣好不容易重新有了清净的环境。她随便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看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灯光，几秒后又猛然坐起来，拿过随手扔在一旁的手机毫不犹豫拨了个号码。
对方秒接:“到家了？”是楚陌。
这么多年，姜予嫣和楚陌都没有换手机号码，都保留着对方的联系方式。虽然，他们之前都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在彼此的通讯录里。
“嗯，你到家了吗？”姜予嫣问。
“刚到。”楚陌有点意外，“找我什么事？”他的腰疼现在缓解了不少，说话也有力轻松了。
“你以后有事说事，能不能不要用你的身体威胁我？”姜予嫣开门见山，也没留情面，这件事让她很生气。
“对不起。”楚陌眼里的光逐渐黯淡，刚才的期待荡然无存，“我以后改，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当不当回事都跟我没关系。可是楚陌，你不能这样威胁我。你说你不吃药，问我这问我那，我跟你说了，你又要做朋友。可你明明已经把药吃了，你骗我。你这次用不吃药威胁我，那下次呢？你以后想让我做什么，都要拿不吃药这套逼我吗”姜予嫣越说越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没这么想过，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予嫣，我真没这么想过。”楚陌这会儿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猫小狗，卑微且怂，和之前判若两人。
姜予嫣原本要说的话一瞬间都被楚陌堵在了喉咙里，大脑逐渐趋于混乱。以前楚陌惹她不高兴了，也是这种态度跟她道歉的，叫她的名字，说对不起，生硬地重复着他的解释。
这个世界好像什么都会变，但有些东西却似乎真的永远也不会变。比如剥橘子的习惯，比如道歉的态度。
姜予嫣的气消了大半，情绪平静下来，声音也软了很多:“楚陌，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如果我能做到，我会考虑答应的。你别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行吗？这很幼稚，真的很幼稚，还是说你觉得我听到你不吃药的反应很好玩儿？”
“没有！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楚陌急于否认，又赶紧保证:“我真的再也不这样了，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你腰疼也好腿疼也好，反正都是疼在你自己身上，跟我有什么关系。”姜予嫣阴阳怪气之后，又解释:“你也别误会，我跟你说这些不是因为别的，单纯因为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嗯，我知道了。”楚陌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他知道，自己这次的确过分了。他仗着对姜予嫣的了解，利用了她对他的感情。
“没事了，早点睡吧。”姜予嫣先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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