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司旺只觉得荒谬无比，哪户人家会傻到养别人家的女儿，而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甚至置之死地呢？
可他相信小姐。
小姐是不会用这个来骗他的。
司旺脑子有些混乱，心脏砰砰跳着，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这个荒谬的事实，可又不愿相信，如果小姐是真正的丞相千金，那么在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要接受自己亲生父母想要自己死的事实，又该多么心痛呢？
司旺聪明机敏，但在自家人面前实在单纯，像一张白纸，心思十分好猜。
明明是她的事，司旺却像经历了一般，脸色煞白，妲靖本来想要宽慰一下他，还没开口，耳朵就捕捉到了些许熟悉的字眼。
和她有关的，熟悉的字眼。
是一群孩子在玩儿游戏。
妲靖自然转过身看过去，司旺也听到了，两人走近了一点点，自然听得更清楚些。
这是一首童谣。
“表小姐表小姐”
“丞相家的表小姐”
“不思进取思□□”
“害了公子害千金”
“犯了罪怕受累”
“卷了金银回乡下”
“……”
这首童谣表态明显，就是冲妲靖来的。
妲靖上辈子就是话题中心的人，好的坏的她都全盘接收，已经对这种流言蜚语产生免疫力了。
可面对这一切的，若是一个这个时代长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呢？
这首童谣就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用词恶心恶毒，对一个未出阁小姐来说，名声就是最重要的，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说一个未出阁小姐“思□□”、“害人”、“畏罪潜逃”，那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只怕人人都想将她侵猪笼。
“宝儿，吃饭了，走，回家吃饭。”
“悦悦，爹爹回来了，快跟娘回家了。”
孩子们一边唱一边玩游戏，还没将一首完整的歌谣唱完，各家各户的女人们就陆陆续续走出来，领着自家孩子回家吃饭去了。
有一个孩子玩得开心，死活不愿意回去，他母亲就轻轻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道：“还不回去？大中午的不吃饭？”
“等会儿你一个人在这儿，要是表小姐出来把你拐了卖给别人家做奴才，你高兴不高兴？”
那小孩显然被宠坏了，被她娘捏耳朵捏疼着了，就连打带踢可劲儿折腾，却在听到“表小姐”三个字时，猛地一个激灵，也不使劲儿挣了，连忙抱住自家娘亲的腿，跟着乖乖回去。
好像那“表小姐”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司旺听了气不过，抬脚就要追过去理论，妲靖手臂一伸将他拦下。
“不必在意。”
她会亲手，将背后捣鬼造谣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她会让他们得到自己应有的报应。
为原主，也为她自己。
司旺人被妲靖拦住了，眼睛却红了，眼里都是对她的担忧，“小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放心，我会将这件事处理好的。”妲靖又拍了拍司旺肩膀，止住他的话头，“放心，你们到时候肯定能帮上我忙的。”
“先去小茶馆吧。”
因着正是午时，众人都在用饭的原因，两人来到小茶馆的时候，馆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说书先生、茶馆店家夫妻和小二四人正在用饭。
“两位公子，现在午时，我们下午的茶水还未备好，要不两位晚点儿来吧。”
店中小二看见妲靖二人后，赶紧放下筷子，赔着笑给她们说现在不接客。
有理有据，人家现在要吃饭，他们好像确实来的有点儿不大是时候。
司旺正准备转身，就见妲靖笑吟吟看向他。
约莫是今天接收的信息量比较庞大，司旺愣住了，脑子宕机了几秒，奇怪地盯着妲靖，不知要做什么，随后便恍然大悟，明白了妲靖的想法。
“诶，胡小二，你这话可不对啊！”
司旺熟练地搭上了小二的肩膀，喊的是小二幼时的姓氏。
对于司旺能够知道自己从前的姓氏，小二感觉有些奇特，自从饥荒来到这京城城东讨生活后，知道他本姓的人就基本没有了。
可他对着司旺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也没有认出他是谁。
司旺哥俩儿好的拍了拍小二的肩膀，“没事，咱们上一次见面已经很久了，你认不出我也正常，不过，”
说到这里，司旺顿了顿，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吃饭的三位。
“若在下没记错的话，贵店有个代代相传的规矩。”
吃饭那三人同时抬头，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统一将目光放在妲靖和司旺身上。
“听闻贵店有桌家传好菜，不论晨午昏哪一个饭点，但凡遇上客人想要吃饭，都可以现场做。”
“只要能付上你们的价格。”
“对吗？”
听了司旺这话，再看对面众人的神色，看来这个小道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或者是，出得起这个价钱的人不多。
那边店家老板已经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跺步至两人面前，瞪着铜铃大眼，开口道：“不错，我们这儿确实有这个规矩。”
“不过公子可确保自己能拿得出这钱？”
店家略有些狐疑。
他姓王，城东的父老乡亲们常常唤他为王小九，因为他手上，也是如今踩在脚下的这个小茶馆是世代相传，而他就是第九个接任人。
小茶馆本来不是小茶馆，而是一座大酒楼，祖上是御厨，有家传拿得出手的好菜，然而中途出了些意外，就导致酒楼越来越衰败。
到如今，就只剩一座小小的茶楼了。
家传菜还是传下来了，不过是做给自己吃罢了。
妲靖看着店家神色，也不说话，她嘴角噙着笑，一身素白，戴了一顶小小的白玉冠，手里还拿了一把纸扇把玩，端的是一副贵家公子的模样。
只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叫人不敢正面瞧她的眼。
司旺看自家小姐一眼，看她一脸轻松，便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便回头对着店家一笑，从怀中缓缓掏出两张银票，一共有一千二百两。
递到店家手里，让他自己看。
“这价钱，掌柜的可还满意？”
“我家公子别的没有，钱财倒是不缺的。”
妲靖简直要给司旺竖大拇指了，全场演出都很完美，光是他的姿容笑貌，便将他们二人的身份提高了一大截。
“行。”店家神色复杂看了手中银票一眼，最终点了点头，给妲靖和司旺重新布了一张大桌。
“不知公子名姓？”
“在下姓……顾，单名一个靖。”
“顾公子，因着这饭菜须得临时去买，所以还须得不少时间。”
妲靖点头，“无碍。”
店家便也不再过多追问，领着其余几人出去买菜去了，独留了一个说书人。
说书人没有名姓，坊间叫他书先生。
店家几人一走，书先生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想了半晌，只好笑眯眯跟妲靖寒暄。
“小公子一看便是新到京城的吧，可能还不尚清楚这京城之中，各个家族势力里的盘根交错。”
他看着妲靖和其小厮，两个人的穿衣俱是不菲，但搜罗一圈，又十分确定京城中本来没有这号人物，再加上认识胡小二，知道这小茶馆规矩，便以为二人是从其他州城过来的官家子弟。
“可需要小生与公子说道说道？”
妲靖笑意不减，目露深意，“先生还知道这些啊？”
“这家族势力先生倒不必说，不如讲几个故事吧，最好是真实发生，让先生久久难忘的。”
妲靖说的要求很简单，书先生一听就来了兴致，气宇轩昂、掷地有声地给妲靖讲了一个——
丞相家表小姐的故事。
妲靖：“……”
原来她的故事如此让人难忘。
眼见着妲靖兴致不高，书先生便凑上前来，将声音压低了些许，“公子是不是以为这只是一个贵家小姐道德败坏的故事？”
妲靖抬起了眼。
“传闻这表小姐的身份有异，竟是那丞相府的亲生女儿，而如今在丞相府受尽尊崇赞扬的大小姐，只是丞相府的养女。”
“看来这个表小姐，十分有趣啊。”
书先生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就是不知道这身份到底是真是假，本来坊间传得热热闹闹的，谁知忽然就被压了下去。
“这官家大族里，多是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事情，真真假假，谁又知道呢？”
这书先生很会讲书，一个故事就让他生动形象地讲了半个多时辰，不知道的人，甚至以为书先生亲眼目睹。
店家几人分工明确已经将食材全部买回来了，书先生便继续给妲靖讲故事。
这次讲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也是妲靖所认识的。
书生。
因着书生是这茶馆的常客，有他在的时候，茶馆的生意总是要拔高一倍的，是以书先生讲得分外真实。
书生是个才子。
是个不被世俗认同的才子。
他幼时也是贵家公子的一员，却因为家道中落，最终奴仆俱散，贫困潦倒连饭都吃不饱。
本来一家三口节俭些也勉强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但奈何父亲是个贪图享乐的，败光了家中最后的钱财后，便将母子二人丢下，走了。
一别十年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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