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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丢钱


丁浩洋是个典型自命不凡的文艺青年,他自诩就是缺一个慧眼识根的星探伯乐,不然他肯定能成红遍两岸三地的歌星大腕。

        方黎听他唱完一首,丁浩洋兴奋地问:“我唱的怎么样?”

        方黎客气地说:“挺好的。”

        反正他也没听过几首歌。

        丁浩洋顿时觉得方黎这人真有眼光:“你会不会弹吉他?会弹它能唱好多歌。”说着,他把身上的吉他摘下来,从床上跳下来拿给方黎:“你试试,”

        方黎叫他吓了一跳,心说这人也太自来熟了。

        “我不会”

        “不会我教你啊!吉他是最好学的了,真的,我乐队里那哥们儿就学了一个暑假,就能跟着我们接活了。”

        吉他被丁浩洋塞进方黎怀里,面对这个大家伙,方黎有些不知所措,丁浩洋摁着琴弦,教他:“手指,摁在这儿,这儿,对,这样摆”

        方黎被赶鸭子上架,怀里揣着他不认识的乐器,在丁浩洋的指挥下,还真拨弄出了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方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它响了。”

        “哈哈,好玩吧!”丁浩洋笑了,一般人看见他玩这些都说他是不务正业的街混子,少见还挺感兴趣的,他从琴盒里翻出好几张乐谱,挑了一个最简单的,摆在桌上:“我给你弹这个,你听听”

        丁浩洋摁住琴弦,弹了一个旋律简单的前奏,他给方黎看乐谱和他的指法,方黎看了看,过会儿又摇摇头,他根本看不懂琴谱,更别提他的演示。

        “这个是三和弦,这个是大三和弦”

        丁浩洋弹了两遍,见方黎不吭声,才反应过来方黎一个从没接触过吉他的人,怎么可能听得懂自己在讲什么呢,自己有点热情过头了。

        “哈哈,记不住正常,没接触过得从五线谱开始学,上手了就容易了。那个,我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啊,就是最近估计得老来,我在外头和我们乐队一块租了个房子,要搬过去。”

        “夜校你不继续上了?”方黎问。

        “不上了不上了,原来这个名额就是服装厂给我姐的,我姐要结婚,我妈怕浪费才让我来,我也没看过账本,再说,我姐结婚我家里还等着用钱,不能让人家看扁了不是。”

        方黎礼貌地笑了笑,觉得丁浩洋这个人除了有点自来熟之外,其他的倒还行。

        丁浩洋其实最近真挺发愁的,他现在借宿在他乐队朋友那儿,他们在天桥底下扯着嗓子唱了几个月,天天叫城管撵的跟狗似的,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去夜总会唱歌的活儿,谈好了价钱,结果人家老板知道在前头唱歌的是个男的,死活不要了,谁去夜总会是来看男的?

        可找女同学吧,一听是要去夜总会,没人愿意的,再说夜总会那么乱,丁浩洋也怕把人家好女孩给祸搅了,可眼前见倒手的工作没了,把丁浩洋愁坏了,昨晚才和哥们儿们喝了那么多酒,借酒消愁。

        丁浩洋叹了口气,继续打包床褥铺盖,方黎见他一时半会还要收拾,刚想把怀里的吉他放回去,可摸了一下,心里一动,手指轻轻地像丁浩洋刚才教他的那样放在了琴弦上,试着拨动起来。

        从前念高中时他最喜欢的就是音乐课,只是乡下老师不懂乐理,只翻来覆去的教唱那几首歌就下课了,听说这学期会派下来一个城里的音乐老师,可惜他没等到,家里就出事了。

        方黎尝试拨弄琴弦,他不懂乐谱,不懂和弦,更不懂什么曲调,但刚才丁浩洋弹的时候,他能听出几个音调之间细微的差别,组合的不同,他试着去复原。

        丁浩洋在上铺收拾着,不一会,他听到下头传来一个生涩的前奏,虽然有些音不准,但调调是对的,他往下一瞧,见方黎抱着吉他,在轻轻地哼。

        “我操,刚才是你弹出来的?”

        丁浩洋很惊讶,虽然他刚刚弹奏的前奏曲调简单,但很少有人没接触过吉他,就能把旋律三五不差的复刻出来的。

        方黎也就好奇了一会,他还有书要看,他取下了吉他:“还挺有意思的,谢了啊。”

        丁浩洋看着方黎又拿起了书,问:“你多大了啊?”

        “十九。”

        丁浩洋问他:“你喜欢吉他不?我看你还挺有乐感的,反正夜校白天也不上课,要不你白天来跟我们学学?我们是临时拼的乐队,大家都有事,有时候人老不全,你要是来了,我们一起接活一块分账。”

        “弹这个还能赚钱?”

        方黎诧异的问,在他眼里,这些都是闲来无事才玩的东西。

        “能啊,不过我们现在赚的都是小钱,要是能唱出个名堂来,那赚的就多多了,你瞧瞧人家大歌星,哪个不是成千上万的歌迷簇拥,住豪宅开豪车?”

        丁浩洋说起来语气充满了羡慕,方黎很难去想象,他是小地方来的,对赚钱的认识还停留在要么在矿上做事,要么进厂,要么就是读夜校当个小会计这样中规中矩的路子。

        什么当歌星,赚大钱,对他来说就像天边的星星一样遥远虚幻,不切实际。

        “谢了,我现在没时间。”方黎晃一下手里的会计书:“你是厂里的名额,我是自己交的学费,以后要是不做会计,我的钱就白交了。”

        丁浩洋也是一时兴起才问的,教一个人肯定没有找一个现成就会的方便,见他婉拒,也就没再说了。

        他收拾好东西,对方黎说他的东西多,一次拿不完,估计要跑好几躺,他的宿舍钥匙丢了,让方黎给他留个门,别锁。

        方黎说行。

        方黎学得吃力,秦卫东那边也忙得很,自从上次见面后,秦卫东好长时间都不见人影,方黎给他打电话,常常说不了两句,他就有人喊。

        转眼到了五一假期,冯晖过来了,要请方黎吃饭,现在只要冯晖有空,几乎每周都会过来看戚简。

        如今徐建川越来越来信任秦卫东,也顾不上管冯晖了,把矿上的事情几乎全权交给了秦卫东去处理,他无意间买下的这个矿的收益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饭桌上他姐夫问起来,大抵是听到了什么,这本来只是个芝麻小矿,根本入不了他姐夫的眼,但这一问却让徐建川留了心眼。

        他的矿是小矿不假,但他姐夫手里可有大矿,论赚钱的资源,他姐夫随便拔根毛拨给他都够他吃几辈子了。

        冯晖不懂这些,他也不在乎,他这个大少爷当甩手掌柜当得舒服的很。

        方黎见到冯晖,给秦卫东打电话,问他过来不来,秦卫东说他明天要跟着徐建川去趟沂城,来不了。

        方黎问:“去沂城干什么?”

        秦卫东:“沂城有个矿,听说他姐夫跟着省里去视察工作。”

        方黎不满:“这关你什么事,他怎么最近什么事都喜欢带着你?”

        方黎想起上次冯晖说的:“我听冯晖说,徐建川很喜欢你,准备再搞一个矿还让你来做,这样你是不是永远都得在矿底下待着了,你还跟他做不?”

        秦卫东思索了一下,没说话,与其说徐建川喜欢他,信任他,都不如说徐建川喜欢“用”他。

        “先把你的手术费凑齐,最近难受了没有?”

        “没有,我好着呢,不做手术也没事!”

        秦卫东说:“下个月我抽出时间,带你去医院复查。”

        “又去医院”

        方黎勉强地点点头。

        秦卫东又说:“在学校不要出去乱跑,不要跟那些人说太多。”

        “知道了知道了,我能跟谁说话啊,我们班全是女的,成天说的都是孩子。”

        秦卫东一直都不喜欢把方黎放到外面,方黎他就是得拴在身边才放心,他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尽快结束这种分离,从徐建川这里他得好好想想。

        “不跟你说了啊,冯晖再等了。”

        “好,晚上不要喝酒。”

        方黎挂了电话,回到校门口,冯晖开着车已经在等了,他选的地方是学校旁边一个小酒楼,还挺上档次,方黎第一次来,冯晖跟服务员点了几个招牌菜,说感谢方黎照顾戚简。

        方黎自觉什么都没干,他说不来吃吧,冯晖又非要请。

        “别,我可什么都没干,要说照顾也是戚简照顾我,成天的借我笔记看。”

        冯晖笑了笑,他也高兴,有人愿意和戚简说话,他自然地摸了把身旁戚简的头发,倒把戚简吓了一跳,慌忙地看向方黎。

        冯晖也意识到他的举动不合适,再看方黎,方黎就是低着头在吃菜,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对他们的亲密举动不在意。

        戚简松了口气,轻轻瞪了一眼冯晖,冯晖笑了笑,做了个赔不是的表情。

        晚上八点多,他们吃完饭,冯晖开车送他们回学校。

        “秦卫东最近忙吗?”方黎问。

        “忙啊,现在矿上要两头跑,我二伯那儿他也得随叫随到,总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跟着他跑一天第二天连床都起不来,对了,他是不是很缺钱啊?”

        方黎转过头来:“怎么说?”

        冯晖就是随口一问:“就是觉得呗,不缺钱能天天拼成这样?我觉得他简直不需要休息的,晚上跑了一夜的长途货车,白天能还去选炼厂安排事情,不过他跟我二伯是算分成,他又要的那么低,这个矿多拖一天,水电人工就都要算进成本里去,他要想赚得多一些,当然拖不起,只能去拼命。”

        冯晖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耸耸肩:“这么说,还是你在这里好。”

        到了学校,冯晖从后备箱搬了箱苹果下来,让戚简带回去宿舍吃,戚简摇头,说太贵了,冯晖又说贵算什么,他家多的是,怕戚简拿不动,又找了个袋子,挑了几个最好的给戚简装进去。

        方黎在前头走,心不在焉地。

        “方黎?方黎?”

        戚简叫了他两声,方黎才回过神,戚简指了指路口:“宿舍在那边。”

        方黎走错路了。

        “对不起啊。”

        方黎想着冯晖的话,他知道,秦卫东说会尽快带他做手术,就一定会做到的。

        等他们回到宿舍,方黎洗漱上床,放假了,楼下有不知道哪里的学生在搞联谊会,吵吵闹闹的,方黎睡不着,又把明天上课要讲的课本拿出翻,翻了好几页,前几天刚弄懂的习题,再看他又不懂了,方黎烦躁地把书砸在床尾,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他想起秦卫东那天来看他时车座上丢的满是石灰泥沙的衣服。

        方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伸手往枕头底下摸,秦卫东来时给他的三千块钱他全都放在这里,他摸了摸,没成想枕头底下摸到一片空。

        方黎脑中重重一响,他登时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掀开枕头,放钱的地方什么也没了。

        他的钱呢?!

        方黎慌忙把床上的枕头被子倒了个底朝天,怎么都找不到,他又跪在地面上,伸手往床底下摸,等戚简从厕所回来,就看见方黎那片一地狼藉:“怎、怎么了?方黎?”

        方黎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地说:“我带来的钱不见了!”

        因为丁浩洋最近常来搬东西,他们走的时候没锁门,戚简听闻连忙放下水盆。

        “怎么会、不见了,你用什么装的?”

        他赶紧陪着方黎一起找,可等俩人把宿舍角角落落都翻遍了找遍了,也丝毫不见那三千块钱的踪影。

        三千块钱,如今普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不过二三百块钱,方黎眼前一阵发晕,他把钱弄丢了。

        大半夜,隔壁学生听到他丢了钱,让他去报警,现在是放假前后,夜校学生的家属进进出出,学生也有回家的,人员杂乱的很,方黎跑着去学校外面报了警,警察一听金额这么大,对他一个学生能丢三千块钱的话有些不太相信。

        哪里有一个学生兜里能揣三千块的?他们一年的工资的加起来还不到三千块钱,再说他们这辖区下属两个技校,常常有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报假警,没钱也说丢了钱的。

        警察让方黎把家长叫过来,方黎说他没有,警察更加不相信了,让他把老师叫过来,方黎也不知道。

        在警局说到快天亮也没个结果,方黎丢了魂一般地走了出来。

        戚简陪他一夜没睡,看方黎失魂落魄地,心里也难受,那可是三千块钱啊。

        “我去打个电话”

        一整夜的折腾下来,方黎疲惫极了,从昨晚丢了钱开始,他的脑子里就跟有人搅成一团浆糊一样,他没了主意,满脑子只想着给秦卫东打电话,告诉秦卫东。

        他伸手从兜里摸了个钢镚,没拿稳,钢镚掉下来,顺着马路边滚,方黎伸手去追,没追上,钢镚好巧不巧地掉进了下水道的井盖里,没了。

        方黎咬牙骂了一声,伸手去里面够,可够得满手都是脏污,掉落在里头的硬币也够不出来了,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方黎的眼眶一下子就充满了泪水,他蹲在路面,捂住脸,哭了出声。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秦卫东讲,他把秦卫东辛辛苦苦赚来给他做手术的钱弄丢了,他真的没用极了,学吧,学了几个月没学个明白,现在连这么多钱都能丢了,他还能做成什么?

        或许离开了秦卫东,他真的就是个累赘,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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