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故人如昨似梦

顾四姐穿着一套加绒的睡衣，立在台阶上。
  “如果不急的话，可以进来坐坐。”顾四姐凝望着季沫，当她在屋里快速换好睡衣时，并对着镜子放松着表情，试图表现出一种入睡的慵懒，并且在内心里告诫自己，平和，一定要平和。
  季沫走过丽莎的身边，步入台阶，来到顾四姐身边，“这么晚跑来打扰你休息，我深表歉意。”
  顾四姐伸出她纤细而柔嫩的玉手，季沫略微愣了一下，一边伸手去握，一面露出点笑容以掩饰自己错愕时的尴尬。
  “咱们屋里坐吧，这里冷。”说着，顾四姐用手裹了裹睡衣。
  顾四姐和季沫并肩走进屋，丽莎尾随其后。
  季沫的身子陷在沙发上，有一丝倦意漫过他的小腿肚，鼓鼓胀胀的。
  顾四姐在他旁边的一个沙发上轻盈地坐下，看着季沫，秋水如镜。当她见丽莎要在季沫身边坐下时，眼神里露出一丝不满，“丽莎，可以给我和季少冲一杯咖啡吗？”
  丽莎还没有坐下去的身子立刻绷直，“愿意效劳。你们俩对咖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别给我弄太苦，也别甜过头。”季沫说，“如果有速溶的更好。”
  丽莎又看向顾四姐，“冲一样吧。”顾四姐转过脸去，看向季沫，“今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跟姜大公子花花世界了一天。”她露出得意的表情。
  季沫的心里头咯噔一下，如果之前，他在姜府，顾四姐轻松地知道他的前程，且权当她的一时之计；可如今，她说这话，似乎表明，他的行踪，她是随时都掌握的。
  “噢。”季沫的心里有一丝不快，但他不想就此表现出来，这样做并无实质意义；他的心里快速地把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过了一遍，仓周，阿强，云裳，他很快把这三人排除在可能之内；然后，又在脑海里以闪电的速度把他府里的其他人员也匆匆过了一遍。
  “一定玩得很开心吧？”顾四姐完全没想到季沫的心思会如此敏感，她随意地顺着这个话题向下说去。
  “还行。”俗世里男人的世界，无非就是食也，性也。季沫说，“不过，今儿发现有一家店的还挺有特色的，我就明天预订了一间房；想着早点跑来告诉你一声，一兴奋，就忘记时间了。”
  “谢谢你心里想着我。”顾四姐绷住自己内心小小的激动，“我虽然内心更愿意跟随你的安排，可是，我也不好失信于别人。”
  “不碍事的。”季沫知道，像顾四姐这样很有身份的人，她总得保持一种神秘，给别人制造一种请之不易的感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也显得太随便了，反倒让人觉得掉价。
  “房间还预订在那，菜品照做。”季沫很清楚，这个时候，不仅要突出顾四姐的高贵，还要展现出他对顾四姐的尊重。
  “别太浪费。”顾四姐喝一口咖啡。
  丽莎的心里却想赴季沫的宴请，穿过烟花，就会发现，宁静的小院才是灵魂的归处。
  “浪不浪费，这也要看对谁。”季沫虽然有些困倦，而脸上依然布着一层柔和，“你先赴你的宴，这自然不好失约的。我呢，就先候着，时间充裕，就过来；时间紧张了也没关系，下一日我继续续订一个包间就是。”
  “是那家店的菜品真得太出色，还是你入了股？”顾四姐面露喜色，“不请到我不罢休？看来是铁了心了你。”
  “主要是，不想错过与你分享好的东西。”季沫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丽莎很想说，要不，我先去季少云吧？
  直到季沫告辞，丽莎也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否则，又得打倒顾四姐的醋坛子。
  第二天，顾四姐面对季沫派来的司机阿强，她心里还是犹豫了许久；但从情感上来说，她还是更愿意和季沫待在一起。
  正在顾四姐要下定最后决心时，伍自成从门外走了进来。
  “四姐，我亲自开车来接您。”伍自成一进门，就满脸堆着笑，身体也似乎略微缩了缩，“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否恰当？”
  顾四姐心想，如果不是司机阿强，而是他季沫亲自来，那么她一定会选择坐季沫的车。
  最后，顾四姐上了伍自成的车，她把自己赴宴的地点让阿强转告季沫，并说，让季沫不要一直等她。
  阿强也是跟在季沫身边许久的人，他自然也明白这顾四姐非一般人可比，说：“我们少爷的牌气我是知道的，如果别人，他也许一秒都不会等；但是对于您，我劝他也没用，他自然会候着的。”
  顾四姐看着阿强，嘴张了张，末了，什么也没有说。
  顾四姐坐在伍自成的车上，她微闭着双眼，看是在养神，实则却是思维一片混乱：人，总是害怕失去，越失去越不甘心；害怕输，愈输愈倔强；可是，当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得偿所愿之后，似乎总有一种不完美，也许，在得到之后，我们会无意中失去曾经那份对美好的执着。
  算了吧！顾四姐告诉自己，别现再去乱想了，这次之所以要去参加伍自成的局，不仅伍自成的邀约在前，还有，她对之前失约伍自成的一种弥补；同时，也权当是变相地告诉季沫，她顾四姐不是非要腆着脸去倒贴他季沫，这个世界，愿意为她俯下身去的人多了去！

  当伍自成一路侧身恭迎着顾四姐进入包厢，他感觉，自己不亚于一个王子真正戴上王冠的那一刻！
  包厢里的人一见伍自成探进半个脑袋，就全体齐刷刷地站起身，他们知道，真正的人物出场了。这个人物，是他们想认识而却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资格认识。
  “大家别站着呀。”顾四姐在首位上坐下来，“都坐吧。就是大家在一起吃个饭，别搞得像你们男人开会似的。”
  大家这才都谨慎地坐下，生怕自己的动作过大，从而引起顾四姐的反感。
  伍自成一招手，服务员鱼贯而出，菜很快上满桌。酒杯也被服务员倒满。
  伍自成请顾四姐请几句，以便正式开宴。
  顾四姐想，如果这个人换成是季沫，那她此时会有多激动呀！别说是让她讲几句，就是讲一天一夜，她也愿意搜刮完自己肚子里所有的墨水。
  “感谢伍公子的精心设宴。”顾四姐勉强挤出一点笑，“不仅挑了一个环境优雅，菜品与众不同的地方，更重要的是，他的这份朋友的心。话，我也不多说。我提议，咱们先端起杯，为伍公子的付出喝一杯。”
  “只要顾四姐赏脸，这就是我们的无比荣幸。”伍自成一边端杯，一边谦恭的说。
  喝完第一杯酒，叶止止的喉咙里感觉有一股辣在那里乱蹿。她看一眼顾四姐，发现顾四姐毫无波澜，似乎是饮了一小杯水似的。
  在她的想象中，以为顾四姐是个五大三粗的强悍女人。谁知，顾四姐竟然长得如此水灵，皮肤白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女人味。她作为一个女人，都不由得想多看几眼顾四姐，欣赏一下对方的风姿。
  其实，这个局里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是和袁崇一起来的叶止止，一个就是今天的主角，被伍自成千请万请而来的顾四姐；还有一个就是和顾四姐同行的丽莎。
  而这两个女人，却分属于两种性格；顾四姐这个人干练，泼辣，做起事来无所顾及，甚至有的时候敢于拔刀相向；叶止止也是一个干练的女人，但她，更多的却是透着一股睿智，更像一个女神。
  对于男人来说，他们自然想讨喜于叶止止，却又决不放弃接近顾四姐的机会；因为，叶止止似乎可以让他们找到一个男人应有的安全感，以及男人的自尊与自豪；而顾四姐呢，却可以打开他们通向事业的快捷之门。
  顾四姐一进门就注意到叶止止，她没想到这里面竟然坐着一个美人儿。起先，她还以为叶止止是谁的相好，来只是烘托个氛围。可从对方的举止中，她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那眼神淡定中不乏灵动，如出淤泥的莲。
  丽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叶止止。在金陵市，她们也算是第二次见面啦。
  叶止止发现，今天的丽莎很安静，不仅没有对她说出任何明里暗里的挑衅的话，甚至，连个简单的招呼也没有打。两个人的交流，也只是在对方进门时，彼此只是似是而非地用眼睛互相看了一眼。
  丽莎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早就感受到，无论是她，还是顾四姐，并不能在季沫的心中产生真正的意义，尤其是叶止止的出现，更是杜绝了这种可能性。
  丽莎忍不住去看叶止止，她总想从叶止止身上找出让季沫着迷的地方；都是女人，而她，有着叶止止所不及的性感，难道，有的男人对女人的性感不感兴趣？季沫就是这类男人？难道他们的趣味是反男人的审美的？
  三杯酒过后，伍自成带着成功人士的骄傲感开始向在座的各位隆重而不失谦卑地正式介绍顾四姐。
  “顾小姐您好。”当伍自成介绍完，大伙点头哈腰地再次打招呼，似乎这样就可以加深顾四姐对他们的印象。
  而叶止止只是礼貌性地微微一笑。
  伍自成又一一地把在座的各位介绍给顾四姐。当介绍到叶止止时，顾四姐愣了一下，但她又很快恢复原来高高在上的神情。
  顾四姐的心里却在不停地念叨着“叶止止”这个名字，总觉着这个名字在哪听过，而且感觉特别熟悉。可就是一时半会儿记不起在哪听过？难道她见过这个叶止止？她看向叶止止，再次确定了印象中并没有与这个人有过交集。
  伍自成在把袁崇介绍给顾四姐的时候，还特别强调，“袁公子的家族就是做报业生意的，所以，他的那一枝笔，毫不夸张地说，妙笔生花。”
  顾四姐也只是笑笑。
  袁崇岂能放过这次结识顾四姐的机会，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顾小姐，早听闻您的大名，一直渴望有机会结识您。感谢伍公子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他还不忘拍一下伍自成的马屁，“请允许我敬您一杯。”他的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如一个小孩。
  “我在外边的大名恐怕不太好吧。”顾四姐面无表情地说，她知道，背后有人戏称她为女儿身的猛张飞；还有更不客气的，悄悄叫她顾二娘，说是比水浒里的孙二娘还怕人。

  “这怎么会呢？”伍自成反应很快，“这袁兄呀，一直嚷嚷着要认识一下您。还说，此生只愿一识顾四姐，了却余生也无憾。”说实在，他之前倒开过袁崇的玩笑，说，顾四姐现在正是恨嫁的年龄，不如你就娶了她，各取所需。伍自成所是玩笑，但是袁崇的心里却落下了种子，他还真有这样的渴望。
  “真的？”顾四姐故作娇羞地问。
  “此话还能有假。”伍自成夸张地说，“我敢对全天下人撒谎，也不会对您撒谎。你不信问问袁崇。”说着，他看向袁崇。
  “顾小姐，仰慕您已很久。”袁崇举起酒杯，“略表达心意，我全饮，您随意，可好？”
  顾四姐看着袁崇，觉得这文邹邹的样子倒也挺可爱。
  “谢谢。”顾四姐微微一笑，饮了酒。
  顾四姐放下酒杯，扫视一眼在座的各位男士，她问自己，如果季沫也像他们一样对她俯首称臣，那她会怎样？想到这，她情不自禁地暗暗一笑，如果真是那样，那季沫也就不是季沫了。
  在顾四姐的提议下，丽莎代表她依次和大家喝一杯酒。
  当丽莎来到叶止止面前，与对方碰一下杯，“叶小姐，我敬你。”她的眼神里忽闪着怪异的神采。
  叶止止端起杯，“丽莎小姐，谢谢你。”她莞尔一笑，心外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最近见过季少吗？”喝完酒，丽莎准备离开之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也许，她是想换种方式暗示顾四姐，这个叶止止与季沫是认识的，而且，关系可能有点特别。
  “之前见过。”叶止止没想到丽莎会问这个问题，但看得出来，对方似乎带有别的什么目的。
  顾四姐听到“季沫”两个字，愣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她看一眼丽莎，再看一眼叶止止，然后目光停留在叶止止身上。叶止止也注意到顾四姐的异常举动，她向对方微笑一下，对方也很快注意到自己的某种失态。
  叶止止心里咕咚一声，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顾四姐不仅和季沫认识，而且之间一定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联系。
  当丽莎与在座的的喝完酒回到座位，顾四姐站起身，端起酒，面带着微笑走到叶止止身边。
  袁崇才开始以为顾四姐要过来和自己喝酒，他的小心脏竟然有着莫名的兴奋与激动，他感觉自己都要看到辉煌的未来，他似乎已经君临天下。
  “这个世界被男人主宰着。”顾四姐面对着叶止止，叶止止出于礼貌与对对方身份的某种诉求，她也站起身。只见顾四姐说：“但我们也要力争有一席女性之地。”顾四姐的幽默显得很勉强，“今天，咱们三个就算是扰局者嘛。”
  “岂敢岂敢。”伍自成接茬道，“你们三位的出席，是我们男同胞的荣幸之至。”
  其他人也随和着伍自成的话。
  顾四姐权当没听见，“叶小姐是吧？我敬你一杯。”
  “谢谢。”叶止止干净利索地端起酒杯与顾四姐对饮而尽。
  顾四姐喝完酒，叶止止以为她会离开，却见她依旧面露着微笑，样子显得十分可亲，“叶小姐，你也认识季沫？”
  叶止止愉悦地一笑，脑细胞却在加倍地分裂思索，“他是我们江北省的名人，认识他的人很多，我也算是其中之一吧。”
  关于季沫，叶止止感觉，一切都在昨天，一切又都像在梦中；那么清晰，又那么生疏；那么强烈，却又充斥着某种断裂。
  顾四姐只是回应性地一笑，没再说什么，便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
  顾四姐的下意识告诉她，“叶止止”这个名字，她一定在哪听过，可是，一时半刻，她就是想不起来。
  究竟在哪听到过这个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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