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奶油
这天早上,夏天才坐到工位上,曾行私戳他,说中午一起出去吃饭,有好消息要分享。
上周,一家意大利的皮革企业主动上门寻找合作商。曾行之前有过和意大利厂家合作的经验,比较了解那边的行情,夏天又凑巧懂几句意大利语,两人积极地和厂家代表展开联络,进展还算不错。
对方曾说会尽快过来面谈,好消息实在太好猜了。
果不其然,吃午饭时,曾行眉飞色舞地通知夏天准备接待意大利厂商。
喝着廉价气泡酒,曾行满足得如同品尝特供茅台,“明天下午,咱们一起去给布鲁诺先生接风洗尘。”
“好啊。”夏天笑着点头,跃跃欲试,又不太懂这中间的忌讳,“曾哥,咱们是一上来就谈合作,还是先搞些娱乐项目……”
“臭小子,懂得倒是不少!”曾行给他脑袋瓜上来了一巴掌,不轻不重,像是在逗弄过于敏捷淘气的小孩儿,“洋鬼子屁事儿一堆,视情况而定。”
夏天笑着怼他,“有本事明天当面喊人家洋鬼子。”
曾行绷不住乐了,直说还真不敢。
周三下午五点多钟,他们成功接到棕色头发的中年布鲁诺先生。布鲁诺是个中国通,对中国的饺子汤圆、春节端午门儿清,但他最喜欢的却不是这些传统项目,而是泡澡。
他对中国的澡堂文化大为赞赏,每次来内地都要惊奇于澡堂文化的日新月异,经常一泡就是一整天。曾行和夏天都没料到这一出。他们临时更改方案,待吃过饭,把人拖去洗浴中心,势必让意大利老爷子宾至如归。
夏天要在门禁前回学校,曾行也体谅他的校园生活所剩无几,没强迫他一起进去泡。
布鲁诺会说不少中文,执着于中英文双语交流,这会儿,夏天已能毫不违和地学他的口吻告别:“明儿见,米斯ter布鲁诺。”
也曾光顾过东三省各大洗浴中心的布鲁诺先生搂着曾行的肩膀说:“这小bro跟你一个屯子的吧,口音老same了。”
曾行发誓夏天说的是普通话,布鲁诺哈哈大笑,说曾行糊弄他。
临近周六的同学聚会,孟静斜特意打电话询问请柬的事。
夏天告知她已将请柬转交给舒晚风,孟静斜笑着道谢,又提起带他一起参加聚会,“你放心,可以带家属的,到时候就说你是我弟弟。”
“还是不了。”
夏天之前的确有窥探舒晚风隐私的冲动,考虑过后觉得不太妥当。他想知道那位初恋姓甚名谁,大可以和舒晚风软磨硬泡,贸贸然去掺和人家的同学聚会,舒晚风不反感还好,若是因此被怪罪,夏天掂量自己无法承担后果。
再者说,舒晚风本人应该是不想他同去的,夏天还记得那天将请柬交给他,其实有点儿盼望能被他开口邀请,但舒晚风全程并没有任何表示。
小小的失落轻易就能淡化,只是被孟静斜一提醒,便又卷土重来。
听他的声音中透着失落和犹豫,孟静斜体贴地保证说:“不去也没关系,放心,有重大消息肯定转述给你。”
夏天道了谢,却也没敢将这话当真。
挂断电话后,本以为这桩心事便算是了结,但事实是他的心胸并不如他预想的宽广。
工作日的晚上多数疲惫,夏天通常一沾枕头就着,但这一晚,他自以为平静的内心莫名有暗流涌动,导致他辗转反侧到半夜仍旧毫无睡意。
“弄坏的玫瑰,还记得要还我吗?”
夏天烦躁地于心中回答,啊还还还,全还给你,小气鬼!
“你以为你只是弄坏了几朵花吗?”
夏天不耐地啧了声——行了知道了,不是花,是你的狗屁爱情!
“时过境迁,人家心里不一定有我。”
夏天堵住耳朵,但还是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我的错行了吧,祝你们百年好合。
他终于难以忍受自己化身哔哔机的现实,翻身坐了起来。
下铺的林耀打着绵长的小呼噜,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宿舍里闷热得像个集装箱,令人呼吸不畅,也不知林耀是怎么睡得着的。夏天腹诽着,轻手轻脚下床,来到开着窗户的阳台透气。
凌晨十二点半,只有楼下的几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亮,整座校园都在沉睡。
头探到窗外,夏天闭上眼,静静地等待。几分钟后,一缕微风穿过云层和月光,伴随着树叶颤动的簌簌声,拂过他微汗的面颊。
像舒晚风那天抚摸过他面颊的手。
夏天用力吸一口气,略显灼热的空气闯入鼻腔,黏稠而缓慢地流淌于周身。他感觉自己被兜头倒下一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香甜奶油,从头顶浇到脚心。
不由自主想舔一口,又怕一张嘴,被奶油呛住气管,不明不白地溺毙其中。
靠,还是睡不着。
……哪怕死,他也得看一眼那个鬼初恋。
所有理智都在这样难眠的夜晚化为乌有。如果这算无理取闹的话,那夏天认了。
他猛地睁开眼,给曾行打电话。
“曾哥,周六和布鲁诺谈合作的地点我想换一下,改成二环的流枫居酒屋成吗?”
曾行泛着困意,以为他嘴馋想吃日料,心想反正公司给报销,便满口答应下来。
呼——夏天重重叹一口气,趴到窗台上,头埋在臂弯里。
他和舒晚风又将要一周没见过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老房子里。
说不清因为什么,夏天不敢贸然联系舒晚风,只是旁敲侧击地问过何赏,知道他仍旧每天加班到凌晨,几乎从不回家。
夏天是有家不能回,毕竟家中连他一张床的位置都没有,宿舍好歹还能睡得舒服些。舒晚风是有家不回。
总之都是回不去家的人——听上去有些可怜。
想起舒晚风这时仍在深兰,守着一盏孤灯熬夜加班,他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终于消停下来。
困意渐渐上涌,夏天强迫自己收回点在舒晚风微信头像上的手,迷迷糊糊地躺回床上。
如果想梦到一个人,那么在睡前想一想他,大概率就会梦到。
夏天梦到了舒晚风。
当舒晚风出现在他眼前时,夏天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因为梦里的情节已经发生过,就在那座老房子,就在那张一坐就响的沙发上。
舒晚风的双手流连在他耳畔,摩挲他的脸颊,夏天记得那种令人浑身蜷缩的感受,以至于在睡梦中也弓起了腰。
该结束了……夏天默念着,等待舒晚风从他身边退开。
“你在抖什么?”梦里的舒晚风问他。
夏天想说我没有,但舒晚风言之凿凿的样子令他自我怀疑。
舒晚风轻轻地笑了起来。
该松手了吧,夏天预备着先他一步向后退,不能在梦里还做被推开的那一个。
“这里出汗了。”
“嗯?”夏天觉得这句话熟悉,努力回想,想起来那天在老房子里,舒晚风的确说过这一句。
梦里也会出汗吗?夏天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的额头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出汗的迹象。
夏天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我说这里。”
“哪儿……!”
眼前落下成堆的紫色鸢尾花,漫漫花雨中,他的下巴被人捏住,一条柔软的舌头轻易闯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舒晚风从他嘴里退出来。他用指腹在夏天濡湿的下唇轻轻一点,仍是满腔笑意,“我说这里。”
砰!
睡得正香的林耀被宿舍内的巨响吓得一哆嗦,他艰难地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才早上六点。
“夏天?”林耀萎靡不振地朝洗手间紧闭的大门叫唤,“你是摔了吗?”
五分钟后,挂着两个大黑眼圈的人从洗手间里迈出来,手里攥着才洗干净的内裤。
知道的以为那是内裤,不知道的以为夏天在举鼎。
“不是……”林耀傻逼兮兮地问,“你已经洁癖到昨晚新换的内裤今早就得洗了?”
夏天死了一样,没搭理他的胡言乱语,四肢僵硬地走向阳台。
看着他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灵魂的状态,林耀后知后觉地悟了。
好家伙,一大早就贤者时间。
不愧是我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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