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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痉挛


曾行啃着鸭翅,好没良心地调侃:“爱心午餐咋还吃吐了,你哥手艺不行啊。”

        跟舒晚风的手艺没关系,是他自己情绪不对,太容易患得患失。夏天沉默地整理合同,忍着一阵又一阵的肠胃痉挛。

        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身体难受导致他没心情加班,这天难得按时下班,却再一次被席洛堵在写字楼下的巷子里。

        “果真没戴我给你的领带夹。”席洛依旧打扮得人五人六,用怪可惜的口吻抱怨,“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工作需要每天穿西装呢。”

        席洛一张嘴,夏天就猜到了他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说什么领带夹是毕业礼物,其实不过是意淫他穿西装的样子,不得不丢出的诱饵罢了。偏偏他还傻,以为收到一份来自朋友的真心。太可笑了。

        如果现在他还蒙在鼓里,席少爷应该会哄着他拍张照吧,一边笑话他傻逼,一边把照片发给各路垃圾传阅,再说些下流的话,炫耀自己只用一枚领带夹就钓到了世上少有的便宜货。

        光是想想,夏天就头重脚轻。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可以彻底无视席洛这个人了——可他非要在他伤口上来回蹦跶。

        看夏天不说话,只用森然的目光盯着他,席洛料到今天这趟又撞到了枪口上。

        他倒是可以多跑几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送温暖的同时顺便逗逗夏天,也挺有意思的。

        “心情不好啊,我先……”

        “走”字还没出口,夏天一个健步杀过来,扯拽间,将他甩在水泥墙上。

        好在他及时用胳膊挡了一下,这才没磕到后脑勺,不然这会儿脑浆都特么溅一地了!

        “我今天可没惹你!”席洛一时又惊又怒,“疯了吧,拿谁撒气呢!”

        “就拿你,怎么了?”偏过脸嗤了声,夏天眼角带着凌厉的风,刮得席洛一阵后怕。但他似乎天生不懂收敛,被夏天怒目相对,竟然嘴脸一变,忍不住调笑,“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辣,都弄得我小鹿乱撞了。”

        用尽力气卡住他的脖子,夏天恶狠狠地警告:“有病就去治病,再骚扰我,弄死你。”

        “成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席洛咳嗽两声,因为呼吸不畅憋红了脸,“那天我刚走你就把合同扔了吧,别担心,我今天又拿了一份过来,你想撕就撕,想扔就扔,反正有的是。”

        刚才甩人那一下太过用力,夏天胃里忽然一阵翻涌。他难受得腿发抖,卡在席洛脖子上的胳膊也逐渐下滑。

        身体不适,导致夏天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甩掉席洛这个麻烦。因为好像无论他是冷漠还是暴力,对方都能摆出一份笑脸,拿他的所有反击当笑话看。

        “真恶心。”怎么想怎么滑稽,夏天忽然笑了,咬紧的下颌骨微微颤抖,“席洛,你真的让我恶心,也让我觉得自己恶心。”

        “别啊。”见他态度像是软化,席洛略显激动地说:“跟我在一起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这合同还不满意?容易,我手里值钱的东西多了,你喜欢,也都给你。”

        夏天偏着脸,一眼都不想多看,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席洛误以为这态度就是默许。

        这可真是苦尽甘来,不枉费他为了一份合同跟他哥软磨硬泡!席洛反手将夏天压在水泥墙上,摸了把他的脸,闭眼吻上去。

        很多年后,席少爷想起这一天的遭遇,还是止不住地赞叹夏天是个狠人。

        就在他的嘴唇要盖上去的前一秒,夏天吐了。

        ——哇的一声,没憋着没避着,猝不及防吐他一脸。要不是他没打算上来就舌吻,指不定还得吐他一嘴。

        席洛:“……”痰盂都没我惨。

        夏天就没这么解气过。他从包里掏出舒晚风中午落下的湿巾,擦擦嘴,丢手绢似的丢到席洛脸上,就那么示威一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和变态比变态,夏天赢了。

        屁都没敢多放,席洛落荒而逃。

        麻烦终于解决,夏天捧着肚子笑。几秒后,他笑得越来越勉强,最后靠着墙坐在地上。

        肠胃痉挛是之前就有的老病根,每当压力大的时候就会卷土重来。

        逞强过后,他脆弱的肠胃像是超负荷运载的机器,说撂挑子就撂挑子,毫无章法地颤抖、纠结,引起一阵又一阵强烈的呕吐感和剧痛。

        可胃里早就没东西可吐了,只能强忍着,忍得额发被汗打湿,脸色白得像纸。

        “耽误事儿……”夏天自嘲一笑,心说若非实在难受,他本可以多给席洛一拳头的。

        “还好吗?”

        有人走过来,是个男人,和舒晚风一样,穿西装,打领带。

        夏天勉强抬起头,看不太清他的脸,但直觉告诉他,不是舒晚风。

        男人蹲下/身,没有不合时宜地揪着病人问东问西,一把将他搀扶起来,并向巷子外面的人喊道:“丝丝,过来帮忙!”

        席修是来接未婚妻下班的。将车停在向外楼下,隐约瞧见一个神似席洛的人在路边狂奔,他想逮人,便下了车,但是没追上。其实也并非一定要追上去确认,只是等人的时候难免无聊,席修想借此打发时间。

        没追上人,只好回头,却又看见个年轻白净的男生倒在巷子里。席修在巷子口叉腰抱怨。上天可真是体贴,这回别说打发时间,怕是连约会都要泡汤了。

        听到声音的向丝丝跑过来,看着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大惊失色:“夏天?!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你认识他?”席修脚步一顿,向来缺乏表情的脸上冒出一丝真诚的疑惑。

        “我员工!”向丝丝急得声音都变了,“这就是舒总叫我特别关照的那位,哎呀赶紧送医院吧!这小可怜见儿的,再晚一步就厥过去了!”

        一听是舒晚风的人,席修不动声色地收回那点儿醋意。他任劳任怨地将夏天塞进后座,开车前往最近的医院。

        向丝丝不停给夏天擦汗,看他脸色惨白,不禁提心吊胆地向席修讨主意:“不然给舒总打电话吧,万一有个好歹,咱们可承担不起。”

        席修颔首,掏出手机拨给舒晚风,响过两声后,接通了。

        “有位夏天先生,舒总的熟人,晕倒在路边了。”

        “正往医院去,我认为有必要通知舒总一声。”

        “好,劳烦郑特助转告。”

        不过十几秒,席修蹙着眉挂断。

        向丝丝听出了怪异之处,“不是舒晚风接的?你打的是他私人号吗?”

        “是。”打着方向盘,席修解释道:“接电话的是郑隽,那位美国fc集团董事长大名鼎鼎的私生子。”

        “他怎么当上舒晚风的特助了……”向丝丝哼了声,对这位私生子郑特助带有天然的恶感,“还这么快就拿到人家的私人手机,我可听说他在美国读书时玩儿得花里胡哨的,别是想勾搭舒晚风吧。”

        忆起郑隽此人的言行举止,席修没什么底气地回道:“舒晚风不会着他的道儿的。”

        向丝丝想说那可不一定,你们男人都习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也一样。

        接下来的路程中,两人一个专心开车,一个做锯嘴葫芦,都因为一通被郑隽接通的电话,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里。

        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夏天挣扎着动了两下,向丝丝这才发现他脸色好了一些,像是没有刚才虚弱。向丝丝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表示关心,夏天先虚弱地撑着身子,跟她客气起来:“劳烦向总了,我没事儿,这里离学校近,放我下车吧。”

        席修却并不停车,没头没尾地自我介绍:“我是席修,你们向总的未婚夫。”

        夏天心说姓席啊,真特么挺好的。

        也知自己唐突,席修顿了下,说:“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年纪轻轻,别落下病根。”

        夏天抿着嘴想,病根什么的,一早就有了。

        肠胃痉挛只是沉疴,舒晚风却是他的心病。今天也是凑巧,心病没有心药医不说,还被人那样一番折腾,实在是倒霉到家。

        席修开车很稳,夏天的心却七上八下——他听到了,刚才替舒晚风接电话的人不是何赏也不是老陈,而是一个叫郑隽的人。

        郑隽,隽永,寓意好,读起来缠绵,是个用过心的好名字。不像他的,出生时正赶上父母最没心思管孩子的时候,名字直接定了夏天两个字,毫无寓意,只是因为他正好姓夏,又正好生在夏天。

        可是他在胡思乱想什么?郑隽不过帮舒晚风接一通电话,值得他如此挂心,甚至恨不得立刻去深兰看上一眼吗?

        如果郑隽只是路人甲,没有替舒晚风接电话的权利,他还会因为人家名字比自己好听而这样自怨自艾吗?

        说到底,还是舒晚风烦人。

        夏天咬住舌尖,试图让自己从乱麻一样的情绪里抽身。

        但是好难啊,光是看到车窗外的景物一闪而过,他就忍不住又想,舒晚风会让郑隽坐他的车吗?

        人生二十三年,家里欠债没疯,学业压力没疯,拼命赚钱没疯,因为一个久别重逢的舒晚风,他却要疯了。

        夏天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想结束这份痛苦。

        舒晚风真的很烦人!

        不耐地捂住胃,夏天又有些想吐。

        舒晚风真的很烦人很烦人!

        但也只有舒晚风能够给他家的感觉,能够让他因为一个未曾谋面的鬼初恋,因为一句“不是因为怪,是因为不是那个人”倍感压力,以至于肠胃痉挛。

        光影交错,天色黑得彻底,城市灯火通明。

        车子平稳地停在医院门前。

        晚上只有急诊可挂。急诊室里乌烟瘴气,打架斗殴满头血的、酒精中毒等洗胃的、吃错药撒羊角风的……乱成一锅粥。分身乏术的值班医生给夏天开了常用药,让他麻溜拿药走人,不要添乱。

        临别前,夏天拜托席修和向丝丝别再向舒晚风转述今晚的事。

        他脸色苍白地朝二人笑:“晚风哥太忙,我不想他因为我分心,总之今天谢谢向总和席先生,改天有机会请您二位吃饭。”

        “放心,不说。”向丝丝拍拍他的肩膀,要席修送他回学校。没敢再劳烦人家,夏天只说自己打车回去。

        席修今晚特意抽出时间就是为了和向丝丝约会,见夏天好转,也就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牵着未婚妻的手就要走。

        夏天想起什么,又叫住他。

        席修回过身去。夜色下,对面的年轻男人白着脸,分明是不大好看的气色,却又莫名令人感觉有股精气神撑着他容光焕发。

        路灯柔和地笼罩着年轻人俊朗深邃的眉眼,席修听他满含歉意地说:“如果我没记错,您有一位弟弟叫席洛是吗?我和令弟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席洛的脾气您应该比我清楚,他最近到处堵我,我实在避之不及……麻烦您帮我转告他,大家既然做不成朋友,干脆就什么瓜葛都别有,彼此留点儿体面,对谁都好。”

        小年轻自以为藏得很好,但声音里隐约透出的嘲笑和无奈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意图——他想利用席修的权威打压席洛这个王八羔子,让他们兄弟窝里反。

        席修深知席洛的秉性。他发觉夏天的确拥有不可多得的好样貌,虽然衣衫简陋,但外形足以与他公司里的当红小生一较高下,于是,瞬间明白夏天口中所谓的矛盾是什么。

        “多谢提醒。”席修压着火气,报出一串数字后说,“存好我的号码,下次遇到麻烦尽管通知我,不过我相信,应该没有下次了。”

        “那就提前感谢您的帮助。”夏天微微一笑。

        席修本来要走,结果又转过身来,郑重地问:“有兴趣进娱乐圈吗?”

        夏天一怔。最近经常听到类似的提议,搞得他都要怀疑自己的择业倾向不正确了。

        对方看上去并非玩笑,夏天也唯有认真地拒绝,“向外很好,踏实挣钱是我的目标。”

        一直没掺和的向丝丝噗嗤乐了,“好啦,嘴甜的小朋友,明天准你带薪休假,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

        夏天道谢,目送两人离开。

        他步伐缓慢地走到公交站旁等车。虽然才告完席洛的状,可也只够高兴几秒。

        车水马龙的街头,孤零零的一个人,拎着满兜子药,实在凄凉,凄凉得他都要笑了。

        听向丝丝和席修聊天,那位郑隽先生貌似是某著名财阀的私生子。虽然私生子的名声不好听,但不可否认,从现实角度讲,人家的身世比他强上不知几百倍。而且能到深兰做总裁特助,肯定也有真才实学,能够在各个层面上帮到舒晚风。

        而他,除了债务和压力一无所有。

        他所能依仗的,不过是残存在舒晚风心中的那点儿旧情。哪天舒晚风烦他了,觉得他不配了,除了麻溜走人,夏天还真想不到什么更体面的结局。

        无论做兄弟还是做/爱人,夏天都是舒晚风的最差选择,从世俗伦理的角度看,舒晚风于他而言,也是最差的选择。

        所以还有必要拼死一搏吗?

        “小伙子,手机震老半天了。”一位好心的老大爷出声提醒。

        夏天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发现是舒晚风来电。他犹豫片刻,脑子里转过一个卑鄙的揣测——郑隽没有将他生病的事转告晚风哥。

        夏天等着通话自动切断,不接也不挂,惹得老大爷好奇地打量。通话无疾而终后,微信又跳出新消息,也是舒晚风发来的。

        ——还在加班?

        ——早点回去休息,要我接吗?正好在附近。

        夏天的手指在键盘上虚晃一圈,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有敲下。公交来了,他索性关机。

        既然都是最差的选择,那就看谁先豁得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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