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走出一隅看世界
章采是齐州人,别看她是齐州人,她只去过三个地方,分别是齐州州城、章丘县城和青城山,再有就是绕齐州城而过、城民的日常饮用水济水了。别的地方,她一概不知,也从未去过。
首先齐州,州治历城,下辖:章丘、亭山、祝阿、临邑、临济、全节、山荏7县,丁口约在300万左右;州内有济水,东西走向,贯穿全州,使齐州分南北两半,7县中有祝阿、临邑、临济3县在济水之北。
济水再往北,就是扎古帝国第一大河黄河,黄河再往北,就出了齐州区域到达隶属河北道的德州。
而从扎古帝国的角度来看,齐州在黄河南岸,隶属于河南道,位于河南道的东北部,离海洋很近,是帝国的后方,东西南分别和淄州、济州、兖州毗邻,地利上平坦有水宜耕作。
戚漆带章采出去转,第一站就去西边的济州。到济州,在长清县住半天,次日爬陶山和巫山,然后再到州城转一圈,章采就觉得无聊,感觉跟在齐州没什么两样。
对章采的表现戚漆笑而不语,继续旅行下一站是郓州,住在州城里,一进城便带给章采不少的收获。
只见郓州城街道上、墙角内、树荫下,有大量大量的乞丐流民在乞讨,章采甚至看到有些个华服贵公子们故意往乞丐群里丢几片烂到不能再烂的白菜叶子,乞丐们为了几片烂菜叶不惜大打出手,而始作俑者在远处看热闹,时而指指点点时而评头论足,笑嘻嘻斥责贱民就是贱,尔后哄堂大笑离去。
更有甚者指使家仆在流民里头挑挑拣拣,把有些姿色的女孩挑走,丢给女孩家人们仅能吃饱一顿的糠。注意是糠,是糠!是牲口吃的糠!连最廉价的黑麦都不是!
而拿到糠的流民还要三跪九叩感谢大老爷的青天活命之恩,没拿到糠的流民还要哭着求着把孩子、把自己献上换取一顿糠,就这家仆还不稀罕。
最狠的还是官服差役,口呼“死都脏了地方的贱民”,拿着武器挥着水火棍就往流民身上打去,使了劲的把流民往城外赶,过程中死人全不在乎,流民的痛哭哀求也全不在乎。
刚进城的章采看到这一幕直接看呆了,还是戚大把她拉到一边免得妨碍官差执行公务。人民的悲惨令章采是把银牙咬碎、眼珠瞪裂,将要抽出腰间短刀把这干官差、恶仆、贵族子弟打杀个干净,被戚漆眼疾手快按住素手。
“丫头,你想干什么?”戚漆悄声说道。
章采咬着牙一字一字道:“爹,我要宰了这帮畜牲!”
戚漆心道句难能可贵,但还是说道:“人要学会克制自己,章采,现在给老夫把脾气压下去!”
章采听后强行克制着怒火,别回头不忍再看这番场景。
“爹爹,您一点都不愤怒吗?”
“老夫见多了。”戚漆悠悠说道,“比起尸山血海,比起人头成山,比起眼看着同袍似猪羊般被上万上万的宰杀干净,这些又算个什么?”
“孩子,等你见识过什么是死人堆,什么又是万古枯,你也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怒火中烧了。”
章采咬着牙说道:“爹爹,您能惩治这个州的刺史吗?这个州的刺史不是好官,非但不救济百姓,却还如此,就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牲。”
戚漆老眼却开始迷离。
“救济?拿什么救济?官府粮仓本就没有多少粮食,还要保证一城百姓的基本生活,今日救了流民,可曾想过明日又拿什么来救本城百姓?”
戚漆说着,但却似乎是在重复着一个人的话。
章采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扯淡!”这声把戚漆魂叫回来。
“爹爹,孩儿只知道万事万物,没有能不能做,只有想不想做!”章采情绪强烈说道,“只要孩儿想做成做好一件事情,无论多难,孩儿会想尽千般方法去做好它!同理,如果不想做一件事情,哪怕只是简单到动一动手指,孩儿也绝对做不好!”
“粮食是不够,但粮食不够不能去借吗?粮食不够不能去抢吗?只能说刺史根本就不想救济。”
戚漆眼神变得犀利,反把章采吓了一跳,殊不知此刻戚漆思绪已经飘远,飘到了8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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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州受灾灾民十万,难道要本帅熟视无睹吗李相!”
“那戚帅要如何?本府洗耳恭听。”
“还能如何,自然是救济了!这难道不是李相你应尽的责任吗?”
“救济?拿什么救济?官府粮仓本就没有多少粮食,还要保证一城百姓的基本生活,今日救了流民,可曾想过明日又拿什么来救本城百姓?”
“你.......荒唐!那本帅调军粮救民总行了吧!”
“戚漆你敢?!你要不想连累鄂州戚家你就别这么干!不就是粮食吗,我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哦?李相怎么有眉目了?”
“这需要戚帅的协助,给本府一个军团的士兵,本府一家一家去问候,找各家借粮食,要不借本府就硬抢!本府敢立军令状,饿死一个百姓本府自己下狱待罪。”
“绝不可能!贵族是帝国的基石,李彦你想也别想!别以为本帅不知道,你是想借机打压东林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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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戚漆缓过神来,看到正一脸担忧的章采,爱抚着她的额头。
“吾儿亦正亦邪啊.........”戚漆意味深长的说道。
章采没有明白什么意思,戚漆也不想解释,那是他不好的记忆。
在郓州城住了一天,期间在城中闲逛章采是越来越不舒服,对郓州刺史印象有所改善,虽然对流民政策很残暴,但在治理上老百姓是认可的,对刺史是抱有好感也抵消了章采心中敌意。但对郓州当地贵族,章采是一点好感都不存在,跟章家做对比章家都比郓州贵族们好。至少章采没有遇到过章家里的极品败类,否则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唉~长的好看也是种罪!
章采的长相呢本就是个美人坯子,加上她身上有其他女人所没有的野性,哪怕被戚漆调教半年这种野性依然改不掉,这就使得她比寻常女子更能勾人犯罪。自然而然就有人把主意打到章采身上,许是欺行霸市惯了,觉得章采或者说是戚漆老爷子跟他们眼中普通贱民一样,可以任由捏扁捏圆,行为调戏,言语挑逗,甚至到强掳的地步。一些二世祖更是当着章采和戚漆的面儿说:要把章采这个小美人强奸了,纳为第几房小妾。
万幸章采会功夫,她的拳法刀法箭法都很了得,打这群二世祖还有恶仆、小斯跟打孩子一样。
万幸章采身边还有戚漆可以依靠,戚漆黑着脸一挥手,当场在青城山小屋被章采收拾了的戚大等人抡起拳头来助战,一拳撂倒。
戚漆押着这些人来衙门,找到当地刺史直接掏出身份符牌要刺史多少给个交代。刺史瞬间麻爪,当着戚漆的面把犯事的各家族族长请来,各家族族长一听是动了戚漆的女儿,大脑瞬间死机,当着戚漆的面表示我们家族没这么一号人,这些是冒牌货,侮辱了家族声誉,然后刺史果断把人全砍了。
事情到这里是完了,但回去的路上,章采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不是戚漆的义女,如果戚漆不在现场,如果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百姓,今日的事情能这样子结束吗?
很显然,不能!
章采似乎了解到书本上没有的知识,帝国的百姓并没有全部都对高高在上的八级贵族歌功颂德。
联想到入城时的流民,章采问起戚漆一个问题:“爹,我在齐州时,虽有见过几次公门中人的盘剥(强买强卖,吃饭不给钱),但从未有见过今日郓州景象。流民、官差、贵族........同为帝国的州县,相差迥异是为什么?”
戚漆淡然说道:“这就涉及到很多方面了。”
章采静待下文。
“首先,齐州管辖地区有两个郓州大,外加郓州境内还有一处湖泊,耕地数量上无法与齐州相比;河南道的中心是汴州,齐州较与郓州相比后者更近,繁华自是比齐州强,而繁华又代表着人多,郓州人口至少比齐州多出十数万,而耕地数量却不如齐州,人多地少是为其二;至于其三,则在官府盘剥,天灾人祸上了。”
章采点点头,她大致理解成郓州种的粮食养不活郓州的人口,外加官府不作为,导致郓州百姓惨啊。
章采说道:“既然人多地少,那帝国为什么不移民呢?搬到人少地多的地方不就解决了吗?”
戚漆笑了笑:“天真!”
“嗯???”
“移民往哪移?帝国腹心之地没有人少地多的地方,要么往南去炎热胀气之地,要么往北去严寒贫瘠之地,没有吃喝的百姓一路走过去你知道会死多少吗?孩子,十不存一啊。”
戚漆教育道:“一直以来,帝国都在移民,但这个负担太大了,令月武合2年,帝国迁移河南河北60万无地百姓于平、辽、营、乐浪四州,陆路水路海路同时迁移,帝国在沿路准备粮食,做出完全准备,可结果呢?两道有100万无地百姓自发迁移,路上饿死渴死了30万,活着到达四州的只有70万。”
“移民没有那么简单!”
章采沉默了。
不久又问为什么。
戚漆说道:“丫头,听老夫给你算笔帐,一个流民,从齐州走到营州,路程近万里,耗粮约两石,若是十万流民,路上则耗粮至少十万石。流民一无所有,为防止其在路上吃光沿途州县粮食,甚至是造反,起码十万流民要派兵万余,一万步军将士日耗粮达三万石,十天就要三十万石...........一石(250斤)黑麦至少需要一个第纳尔,四十万石就是至少40万第纳尔。流民到当地后前三年帝国是收不上税的,还要准备好耕地、房屋、农具、种子、牲畜、水利设施,都是钱哪!”
“每一次移民,帝国花费的钱不是用第纳尔来算得,是用几千几千个金饼子计算的!”
戚漆又说道:“奉承彰武7年,老夫还在南境,帝国迁移江南、岭南、山南三道百姓充实边关,一直到奉承彰武13年,迁达八十万,途死百十万,另有十万人不知所踪,前后花费是3万金。”
“这么多钱...........”
一串串死亡失踪数字,一笔笔移民巨额花费,章采终于明白自己有多想当然了。像是让流民自己走到目的地这种话,章采直接咽回肚子里。
她想起了书上另一句话——人命不如狗!
在郓州城里发生了许多的事儿,次日早上方才离开,沿济水向南,戚漆欲带章采去濮州,进而走曹州、宋州、汴州、郑州到洛州,如果章采愿意的话免不了去一趟帝京扎古城。
为了让章采多看看人世间,戚漆特意没走现成的“高速公路”直道,这一决定再次让章采开了眼界,也让戚漆本人内心五味杂陈。
孰为对?孰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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