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开端落幕——致特蕾莎（上）

一记死咒需要耗费的魔力实在太多，强大的魔力源源不断地输出，凯瑟琳甚至隐约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她之前受了太多伤，现在渐渐地力不从心起来。

        两道绿色的魔力光柱来来回回地拉锯，像两条凶狠贪婪的蟒蛇在无休止地互相蚕食，暴露出一种无声的残忍。

        伏地魔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时间拖得太久了，长时间持续不断的魔力消耗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不耐。

        凯瑟琳的额角迸起几根淡青色的血管，咽喉间再一次泛起血腥气味，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了。如果再不赶快解决掉这个麻烦，自己这一趟就算彻彻底底白来了。用性命搏来个赔本生意，那真的是亲手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了。

        凯瑟琳想到这里暗自咬牙，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流下，划过绯红的眼角。

        她下定决心。

        魔杖被凯瑟琳更加用力地握紧，杖柄底端的尖锐部分直刺入手心。

        这是一根十分华丽的魔杖，和凯瑟琳·卡文迪许本人的外在大相径庭。凯瑟琳大多时候穿着黑漆漆的巫师长罩袍，黑色长发很随便地束起来，整个人看起来苍白冰冷，纤细又脆弱；而她的魔杖却展现出一种刺眼夺目的精致与高贵：它的手柄处包裹了一层璀璨的银，一块被切割成八角形的黑曜石镶嵌在上面，银色手柄上雕镂着繁复古老的如尼文和魔力纹路，和哈利手腕上的黑曜石链子十分相似，就像本为一体。

        杖柄底端是一种特殊的尖锐构造。现在，这银色的尖端深深地刺入它的主人手心的血肉里。

        柔嫩的手心被刺破，鲜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不轻不重的打在凯瑟琳的心上。

        伏地魔看出来凯瑟琳是在勉力支持，他不自觉地藏在面具后轻轻勾起嘴角——就像每次他即将战胜并杀死那些自不量力挑衅黑魔王尊严的蠢蛋们的时候一样。

        伏地魔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骄傲与矜贵。

        这次也不例外，他得意地想。其实还是很可惜的，如果卡文迪许再聪明识趣一点，愿意投靠于他、臣服于他——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那他们将成就一个全新的辉煌时代。

        现在这时代只能靠他一人来缔造了。

        伏地魔又一次加强了魔力的输送，属于他的魔力快速地蚕食凯瑟琳的魔咒光芒。

        他很快送她去见梅林。

        而沉浸在即将得胜的快感中的黑魔王大人并没有在意滴落到地上后又转瞬消失的鲜血。

        黑檀木的魔杖自尖锐的底端吸收主人的鲜血，通身散发出淡淡的血红色光晕。就在伏地魔的索命咒即将吞噬凯瑟琳的一刹那，一股更加强大的魔力从她的身前爆发出来。

        一层淡淡的黑红色雾气笼罩了凯瑟琳，她眉眼低垂，神色晦暗不清，慢慢吟唱古老的祷辞。

        “以卡文迪许家族的荣耀发誓，以凯瑟琳·卡文迪许的血肉为献祭，我将燃烧生命，吞噬一切，包括虚无。”

        她的魔力本来已经枯竭，这场强大的魔力爆发完完全全是以骨血和性命为燃料，她想利用一种古老的黑魔法禁咒强行夺取胜利。

        盛大华丽的残酷绿色眨眼间吞噬掉伏地魔的身体，光芒散去后没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这不可一世的枭雄，自认伟大而不可匹敌的第二代黑魔王，就以这样一种既辉煌又平静的方式被结果掉了性命——他甚至连一个惊愕或愤怒的表情都没来得及留下，就在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

        伏地魔死了，彻彻底底，仿佛从未来过。

        凯瑟琳在昏暗的灯光里依然保持着先前施咒的姿势，她的影子被昏黄朦胧的灯光拉的瘦瘦长长，清瘦萧索，又微微发抖，好像她因为杀戮而战栗的灵魂。

        她在哈利愈发大声的哭泣声中，僵硬地发着呆。

        小哈利好像突然间明白爸爸妈妈并不会因为他的哭泣而起身，像平常那样耐心地安抚他，对他温柔地笑了。他凄惨地哭，注视着不远处母亲不愿闭上的绿色眼睛。

        凯瑟琳终于从杀戮的余韵中清醒过来。她浑身冰冷，因为不再施咒，鲜血从手心顺着魔杖滴落。

        失血过多给她带来晕眩感，但依然有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手心和嘴角涌出。她不敢张嘴，她怕血会更快地流失。

        她勉力让自己不要更加狼狈，于是用袖子擦拭嘴角的血腥，可总是无法擦干净。

        就像她手上曾经沾染过的顽固的罪孽。

        她不再纠结于形象的洁净，挺直腰背，缓缓转身看向哈利。

        她注视他含着泪的绿色眼眸，这幼小的孩子好像一个巨大的魔力旋涡，吸引着她一步一步靠近那双梦里才会有的眸子。

        滴答、滴答

        外面的食死徒们已经感受到了他们奉为神明的大人已经遭遇不测，但是依然有很多人仍然在负隅顽抗。

        喧嚣的惨案并未完全落幕，缠斗仍然在继续。

        傲罗的队伍愈发庞大。

        垂死的挣扎，凯瑟琳在心里默念。她用力吞咽下口中腥甜的血液，在哈利面前停下来。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那孩子。无疑，他将有一个光明的未来。英雄的遗孤，导致伏地魔死亡的传奇，得到梅林庇佑大难不死的孩子这些足够他无忧无虑地做一个名人。

        而不会有一个人再记得凯瑟琳·卡文迪许，她将被湮没在时间的灰烬中。

        垂死的挣扎，到底是那些食死徒，还是她自己呢？

        哈利停止哭泣，眼眶红红地看着自己面前奇怪的黑袍人。

        他们目光相交。

        多年后，哈利常常在梦里看到一双暖棕色的眼睛，最深邃处藏着一抹死寂暗沉的灰，盛满了一整个一九八一年的黄昏，冷清肃杀却又有一种彻骨温暖的悲哀。

        但他总以为那只是年少的一个梦境，梦醒了，就一干二净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现在黄昏的颜色，在这一年属于食死徒，属于伏地魔。

        其实，也是凯瑟琳自己即将消失在地平线的落日一轮。

        鲜血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然后滴落。凯瑟琳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该有多么狼狈可怖。她没管哈利害不害怕，极慢地弯腰，用受伤的手握住了哈利手腕链子上的黑曜石。鲜血渗入的一刹那，一层极浅的金色符文浮现在上面，转瞬即逝。

        魔杖上的黑曜石也极快地闪烁了一下。

        凯瑟琳看着哈利额头闪电形的伤疤，皱了皱眉。有什么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可她失血太多，脑子里一片混沌，还没来得及抓住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她朝那个孩子大大地裂开嘴，露出一个也许可以被称为“笑”的诡谲表情来。

        哈利刚止住哭泣，一见她笑得狰狞，又开始大哭。

        “你知道吗？我现在搞成这个鬼样子可全是为了救你。”凯瑟琳带着一种阴森森笑意对哈利说。

        她知道他听不懂，但她还在说着，并不理会鲜血从嘴角流下，全然是濒死的病态和疯狂。

        她太虚弱，声音很小，听起来更加低哑缥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缱绻私语。

        “我救了你的命，你却害怕得哭泣，和那些无知的家伙一样有一双固执和满怀偏见的眼睛。”

        “你一点也不像她。”她轻笑，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房间角落的钢琴。

        她缓慢移过去。这架钢琴是当初她送给莉莉·伊万斯的新婚礼物，莉莉很珍视它。就算每天惴惴不安，依然勤于擦拭，光亮可鉴。

        她坐在钢琴前，抚摸黑白相间的琴键。血迹瞬间污染了白色的键。

        禁咒献祭后的鲜血是无法止住的，无论什么方法，伤口也不会被治愈。

        时间不多啦。

        凯瑟琳感觉整个人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一切都变得软绵绵的不真实，手指却沉重到抬不起来。

        然而她的指尖已经苍白到近乎透明。

        人不人鬼不鬼，她自嘲地轻嗤。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放下魔杖，轻柔缓和的曲子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她用最后一支曲子，提前奏响给自己的丧曲。

        死亡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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