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以，但是要加钱

微生霜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穿越前，她最喜欢帮助有需要的人，时常扶老奶奶过马路；穿越后，也勤勤恳恳开店，从不坑蒙拐骗——虽说也没机会坑蒙拐骗。所以当她看见楚戈面对着柜台上一堆药瓶，感动得热泪盈眶微微颤抖的样子，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欣慰和自豪感。

        是的，我就是这么善良，而且专业。虽然我没有药剂师证书，也没行医资格证，但只要我怀揣家常用药小常识，至少可以解决简单的病……不，伤痛。

        楚戈的身上这么多血，衣衫也破破烂烂，显然受了伤。虽然她无法给他接骨续脉，但消消毒、止止血，顺便防个感染还是知道要怎么办的。

        不用太感谢我，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杂货店主。

        楚戈只觉得自己怕是完球了。

        这女魔头居然一口气摆出这么多药，吃完之后他楚某人岂能还有命在？而且这些东西说是药，却和他见过的所有丹丸都不一样，也没有气味，看起来尤为可疑。

        楚戈伸手抓起那瓶显然是什么药水的事物，看了看瓶子，又看了看对面笑容神秘的少女，一咬牙，拔了瓶塞就要往嘴里灌……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然今天注定逃不过此劫，还不如……

        诶，怎么拔不动。

        微生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缓缓说道：“这瓶盖…是要用拧的。”

        “……哦。”楚戈有点尴尬，换了一个姿势，果然瓶盖被顺利地拧开了。说起来这瓶子的材质很奇怪，透明清澈如琉璃，却并不是琉璃制成，手感上反而有些像松脂。

        毕竟是仙家之物，自己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吧。

        被打了个岔，他好不容易攒出来的英雄气又缩了回去，拿瓶子的手不由有点抖，下不了决心往嘴里灌。恰在此时对面的少女又一次出手阻拦，道：“且慢！”

        这？

        楚戈用充满希冀的眼神望着她，心说难道这个女魔头醒悟了？改变让自己试药的想法了？

        “你还没给钱。”微生霜诚恳说道。

        楚戈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心中翻涌着的究竟是什么情绪。

        可能这就是真正的魔头吧，让你试药之前，还要让你把药钱给出了，好比当年文鼎派入侵霞月洞天抢山头，抢到之后还让人家出了一笔赔款，说是自己的兵器损耗。

        “多少钱？”他心如死灰地问道。

        “嗯，四十八加三十五加八加十二……一共是一百零三铜锱，零头就不用了，算您一百铜锱吧。”少女算数倒是很快，飞快答道。楚戈闻言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多少？”

        呃，太贵了？微生霜心中惴惴，五帝城的货币有三种，铜锱，银毫，金铢，彼此以一百为单位递增，再往上据说还有修士专用的高级货币，灵石。据她观察，一个铜锱的购买力相当于上辈子的一块钱，一个平民四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两三个金铢。

        按说自己便利店这物价，应该还挺公道的。

        罢了罢了，狗命要紧，至于钱，那还可以想办法赚。这个月要是再不做成生意才是真的要死，再说自己反正进货也没有成本……微生霜一咬牙，说道：“若客人觉得太贵，可以打个八折。”

        八折？什么叫八折？楚戈下意识地直接理解成了骨折，立刻哆嗦一下，赶紧摇头，掏着荷包道：“不贵不贵，便宜极了！”

        他确实是觉得太便宜了。

        微生霜高高兴兴收了钱，她看出来这人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些现代的药物，于是喊道：“琉璃！你给客人包扎一下！”

        旋即便有人应了一声，似乎是从楼上走下来了。

        终究还是没逃过。楚戈心中苦笑，却觉得这店主人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变态药师或者魔修，更像是正儿八经在做生意。如果是拿自己试药，那还付钱做什么？就算是讹钱，哪有讹一百铜的，也忒掉价了。

        既来之则安之，心情在短短半刻钟之间大起大落了好几次，楚戈四大皆空地望向楼梯口。反正情况也不能更糟糕了，倒不如放宽心态，坦然面对。

        很快，名叫“琉璃”的店小二就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个容貌昳丽的青年，穿着身如雪般纤尘不染的白衣，眉目俊雅高华，即便手里拿着笤帚和鸡毛掸子，却依然神态傲然，上挑的眼尾与瞳孔同色，都是星辰般的淡金。

        而最让楚戈在意的，是他没有脚。

        这个人是贴地飘过来的！

        作为临璧山年轻一代的杰出弟子，楚戈非常清楚，但凡是无腿而漂浮前行的，要么是鬼，要么是精怪，不论哪一种都绝非普通人可以驭使。这样的存在于他面前的少女而言居然只是区区“店小二”，楚戈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小姑娘绝不是没有修为，而是其境界太高、气息已然圆融自然与天地一体，自己根本无法察觉！

        能达到这个程度，怎么也得是近乎于陆地神仙的修为。她果然是个隐世的大能！

        幸好自己的态度一直很良好，没有招惹过这个女人。

        小店里一楼是店铺，二楼则是卧房和起居室。微生霜毕竟是姑娘，不好当着她的面把一个男人的衣服扒光了上药，于是琉璃打算请楚戈到楼上坐。询问过后他听说楼上有客房，愈发觉得自己可能误解了这位好心的前辈，便问微生霜道：“请问，在下可以在楼上客房借住一宿吗？”

        微生霜闻言一愣。

        她开的是杂货店，并非客栈，楼上除了自己和琉璃的卧室，只有一间空房，被当做了杂物间，用来堆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她心中不由有些犹疑。

        看店主人的态度松动，楚戈赶紧恳求：“您看现在天已经黑了，外面都是荒芜大泽，还有野兽出没。在下身上有伤，如果在外头过夜，恐怕直接就被野兽吃了，您的药也白给我了。”

        言下之意，就算我的命不要紧，你也要在乎你的药啊！

        看着他诚恳的样子，微生霜迟疑着点点头。

        “可以，”她说，“但是要加钱。”

        微生霜其实是被骗去当掌柜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被人骗了财或者说骗了色，而是被骗去了“自由”。从推开那扇积着薄灰的雕花木门时开始，她就注定要从二十一世纪的一个女大学生，变成某不知名异世界中的一个杂货铺掌柜。

        至于原本的掌柜？他已经快乐地细软跑了。

        而更可恨、或者说可悲的是，她还从唯一的店小二口中得知，自己必须每个月至少从杂货铺里往外卖出去一件商品，否则就会立刻失去生命。于是至此微生霜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走进店里时老板会露出那样殷切和激动的眼神了——这分明是来了个替死鬼啊！

        只可惜事已至此，气恼也无用。微生霜目前能做的，一是尽量经营这个店铺苟命，二就是把那杀千刀的前老板找出来将锅甩回去，再给他一顿社会主义毒打，教他怎样好好做人。

        “其实你也可以学前掌柜。”店小二这样凉凉地建议过，“干满一年，然后随便找个冤大头，忽悠他接手店铺，你就能够解脱了。”

        微生霜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只是经过仔细的思考，她还是拒绝了这份颇有可行性的提议：“我觉得不大妥当，还是算了。”

        店小二挑眉：“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善人。”

        “那倒不是。”微生霜十分诚实地道，“我主要是觉得离开了这家店，以我自己的本事要在这里生存，连一个月都活不下去。”

        事实证明，有了这家店，她可能也就能活一个月。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天了，别说卖货，楚戈竟然是第一个走进这铺子的客人。微生霜不是不想试着招揽过生意，但店小二和那个已经跑掉的前老板都说过，这店的规矩就是要顺其自然，无缘不可强求。

        不可强求就不强求吧，微生霜守着这破店，感觉就像是死刑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眼看着死期将近，憔悴得天天晚上睡不着，黑眼圈都出来了。如今这店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那么她必要使尽浑身解数，非得安利他买点东西不可。

        现在她成功了。不但成功地安利这个客人买了一堆药，还意外地租出去一间客房。微生霜答应楚戈在他的伤养好前都可以住在这里，代价是每天十个银毫的房费。

        十个银毫！这要是放在现代，可就是一千软妹币一天的豪华酒店！

        自打来到这个被原住民称作“五帝城”的世界，微生霜一个铜板的货都没能卖出去过，连琉璃的月钱都尚且欠着。俩人之所以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这是一家便利店，吃行住一应俱全，至今唯一的花销只有在某个小镇停留时，微生霜用一只玻璃花瓶，换了身符合时代特色的衣物。

        穷啊，兜比脸还干净啊！

        如今终于遇到个大主顾，微生霜异常积极，把琉璃赶去了后堂里打地铺，他的房间让给楚戈暂住一夜。第二天她正在忙着把储物间打扫出来，换了身新衣服的楚戈出现了：“前辈，您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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