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原来你一直都有钱啊？
微生霜此时，正坐在柜台后头背书。
咒师需要学习并且熟练运用五种语言，而且都是艰涩拗口，文法各有不同。她这几日来除了必要的事务一心全扑在上面，却还是觉得时间不够用。
想起穿越前只是学一个英语都花了九年义务教育加三年高中的时间，而这会儿却是五门语言齐头并进……她就觉得未语泪先流。
但是不要紧，经历过高考的女人绝不认输！
微生霜正用功背书的时候，叶秋霜带着剑领着猫，走了过来。他将一尊小小的琉璃酒壶放在微生霜面前的柜台上，礼貌地道：“微生姑娘，叨扰了。”
能够一眼看出自己背负的诅咒，并立刻拿出最合适最能解决自己目前问题的法器，这位微生前辈必然是深不可测的人物。他一面暗暗警醒自己，一边不小心瞟见微生霜正在看的书，只见满纸符文线条怪异，不但一个字都不认识，竟然只是一眼，就令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于是叶秋霜心中愈发确定这少女绝并不是自己以为的普通散修，语气也更加恭谨了：“某想问一下，这只酒壶可是店中的货物，价值几何？”
微生霜用功正用的物我两忘，闻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看看面前的玻璃壶，想起昨日若不是叶秋霜仗义执言，自己还不知道要和那对师兄妹纠缠到什么时候，按说应该把这壶送给他。
但奈何这并不是几个钱的问题，她还需要靠交易量来给自己续命。于是微生霜在能力之内给了一个公道的价格：“这酒壶不怎么值钱，叶公子想要的话，给一个银毫就是。”
不值钱？
叶秋霜闻言震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微生霜，见对方神色如常，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又转头去看琉璃。琉璃却压根没在看这边，他正从店后的库房搬来今天新出现的食品，放进冷柜里。
这只名为“莫辞醉”的酒壶，叶秋霜已经亲身验证过它的效力。或许它对于其他任何术师都是一个完全鸡肋没什么用处的法器，但对叶秋霜可谓是正好对症，只要有了它，不仅叶秋霜，甚至他的后代、他的家族，都可以从被切玉剑诅咒的阴影中挣脱出来，有一个再不同以往的未来。
这东西对他而言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哪怕是换了叶家的长老们来，让他们用半座罗浮山交换怕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但微生霜竟然如此漫不经心，那“一个银毫”的价格，与其说是“卖”，不如说是打算把这个酒壶送给他。
而且这情谊比之直接送给他更加深厚，因为如果受了这样重的礼物，叶秋霜必然会欠她一个大人情，日后是要还的。但给过钱那性质可就不同了，这叫交易，钱货两清，再无瓜葛。
叶秋霜不得不承认，自己深深地感动了。他觉得，面前这个看似是个年幼少女的术师，是自己见过最正直、最慷慨、最无私的同道，值得成为莫逆之交。
见叶秋霜盯着自己，半晌没有说话，微生霜以为他是没带够钱，或者觉得贵。按说都能让那对土豪师兄妹以礼相待，应该不差钱啊……她心中暗暗嘀咕，嘴里却说道：“若你钱不够，随便看着给点也可以。”
这时，叶秋霜也开口了。
“某姓叶，名秋霜，为罗浮叶氏的家主，拜在望日剑宗门下，忝为望日此代的剑冠。”他的表情十分庄严，语气也肃穆，微生霜不由被镇住，人都坐直了不少。只见他自报一通家门后，忽地行了个大礼，说道：“姑娘赠宝之恩，秋霜没齿难忘。若日后有用得着之处，我叶氏一门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微生霜倒抽一口冷气。
就算你不想给钱，也不必如此啊！
她下意识后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做什么了你就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了？！我想要的是钱，不要你的命啊！
此时此刻，微生霜忽然很想说一句，东西我送给你，话你收回去吧，我担不起这个礼啊。
“这，这个，”她感觉舌头都被吓得不太好使唤了，结结巴巴地道，“你我江湖儿女，这个，萍水相逢，相逢既是有缘，倒也不必，呃，不必拘泥于，拘泥于……”
赴汤蹈火这算是什么？酬劳？好像不对；身份？有点怪怪的；名分？这个更怪了！
“总，总之没必要带着全家来报恩……”
“那只要姑娘有需要，某便是远隔万水千山，也必应召而来。”叶秋霜情真意切。
微生霜脑中一团乱麻，好在此时受到惊吓的并不止她一个人。只见黑影一闪，狸奴“噌”地一下跳到柜台上，照着主人的帅脸就是一爪子，大叫道：“主人，你清醒一点！”
对对对！微生霜在心中疯狂点头，狸奴说得对，你清醒一点啊！
但……有一说一，脸上三道猫爪印真的不要紧吗？
“你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啊！”狸奴的下一句话立刻就让微生霜再次大脑震荡，只见黑猫用两只猫爪揪着主人的衣领，用力摇晃，“她家的夜明珠一颗都有那——么大！这一店的宝贝把狸奴卖了也买不起，人家怎么看得上你啊！”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这个意思这只猫怎么乱说话啊啊啊啊！！！
微生霜彻底凌乱，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女土匪，要叶秋霜以身抵债。这感觉就好像对方只是手指头上扎了根刺来找她治，她镊子刚拿出来呢，对方就说我有个不成熟的治疗建议，这样吧你把我整个胳膊剁掉。
虽然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但我觉得人不可以，至少不应当。
叶秋霜捂着被黑猫挠出三道血痕的脸，带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微生霜，好像在说“原来如此”。微生霜急忙疯狂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姑娘是答应了？”叶秋霜露出惊喜的眼神。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微生霜欲哭无泪，只觉得越描越黑，下意识便要找个救兵来帮忙说话。谁料她抬头四顾，才发现琉璃居然不见了，完全没能找到那白色的身影。
有道是养琉璃千日用琉璃一时，到要用他的时候，这狗东西居然跑了！
“我的意思是，叶仙师，你不觉得……有点过了吗？”微生霜只能艰难自救，解释道，“我觉得只是一个小东西，没必要弄得要死要活的。”
“你看，狸奴就说人家看不上你的。”黑猫说。
如果不是顾忌它是一只会说话的猫妖，微生霜此刻一定提着后颈皮、把狸奴扔出了门外。
“说来也是。”好在叶秋霜也并不那么好撺掇，闻言他认真思考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是某思虑不周，姑娘修为深厚，怕也没什么要他人帮忙的地方。”
“对对，正是这个道理。”反正只要能让他打消这个念头，怎样都行。微生霜连忙接过话茬，也稍稍放松了语气，笑道，“若叶仙师不嫌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叶秋霜也笑了。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实在是好看极了，让人觉得好像天光都随着那一笑明亮起来。
“某求之不得。”他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要称呼某‘仙师’了，直呼名字便可，以同道相称也行。”
微生霜感觉自己的对话终于回归了正常的轨道：“你可以叫我微生。”
叶秋霜将一枚亮晶晶的银毫放在柜台上，微生霜找了张宣纸，给他将那琉璃小酒壶妥善包好。叶秋霜接过，道了谢，便告辞离去。无论如何他明面上还是来参加临璧山掌门寿宴的客人，不好消失太久。
敢情你一直都有钱啊！
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响，叶秋霜带着狸奴，推门走了。微生霜心中吐槽着，再次将目光放回面前摊开的书本上。
此后这一日再无什么波折，也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客人。微生霜背了一天的书，感觉整个人都十分充实，同时晕晕乎乎。
假如当初高考的时候我有这么努力，也不至于只上了个二本。
不过有一说一，微生霜觉得，自打自己来了这个世界，记忆力好像就变好了很多。如果是她感兴趣的内容，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就算是死记硬背，也并没有特别艰难。而当她参悟了“惊蛰”境，将脚踏入咒师的门槛，这记忆力便又一次提升了。
最初琉璃教授她青铜文表，钻研一个时辰也只能搞明白一条语法，背下十几个词语；但现在的微生霜只是一日，就已经能够完全看懂那本被琉璃翻译成青铜文的《五帝疆域志——青帝城篇》，虽说有之前学习的功劳在，但这速度也委实很惊人了。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告诉她，咒师的“惊蛰”境界，虽然无法带给修道者什么特别显著的战斗提升，但却能够加强他们的脑力和学习能力，尤其是在语言方面。
今天的晚饭琉璃做了红烧大黄鱼、清炒菘菜、蒜蓉蒸虾和蛤蜊肉饼汤，说是犒赏她今天学习用功，且云州临海，便买了海鲜做主菜。微生霜吃得十分欢实，饭后主动洗了碗，又打扫一下打烊的店铺，便到睡觉的时候了。
躺在松软的床铺上，她打开了那只装着沙漏的小木盒。
到五帝城这么久，忽然看见仿佛故乡造物的东西，感觉不由十分亲切。不知道自己消失这么久，父母有没有发现，如果发现的话，想必会急疯了吧？他们可只有自己这一个女儿，中年丧子，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因为知道悲伤也无用，所以微生霜一直刻意地不去思考这些东西，只将眼光投射在当下，努力地生活。但这来自陆离的小小礼物还是触动了她思乡的那根愁绪，微生霜觉得眼睛有点湿乎乎的，赶紧取出沙漏掉转，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黑色细沙如丝线般落下的瞬间，她跌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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